回到呂明家，霧辰把無名揹進屋子裡，風枎和焚扶則扛著拉格和傑茵進屋。呂明還是抱著薩斯和諾斯，進屋後便拿過一個竹籃子，鋪上柔軟毛毯，將變成雪白小狐狸的兩人放進去。

奏司抱著道格走進來，將他放在薩斯和諾斯身邊。霧辰把無名帶到樓上讓他和傑茵、拉格躺在一起後便下樓。客廳內，奏司和呂明面對面而坐，齊禾去泡茶，風枎跟著她去廚房準備一些宵夜，方才打這麼久肚子都餓了。

地摯，雷摯和焚扶分別坐在呂明左右兩邊和不遠處的單人沙發上，霧辰下來後找個空位置坐下，抬頭看著奏司，也就是烈饕，開口：“烈饕真君，你是最了解閻王令的人。烈陽真君因閻王令而死，氏族因修羅‧靈而走向毀滅，幻族族長如墨和相如也因他而死，我懇求你告訴我，該如何打敗修羅‧靈，拜託你了。”

說完，霧辰彎腰垂下頭，展現他的誠意。烈陽真君已死，烈饕是最了解修羅的人，他既然能夠讓相如成功封印修羅，定有打敗修羅的方法。

奏司，也就是烈饕，他看著霧辰低下的腦袋，在聽著他的話，嘴角一動，呵呵笑了出來：“呵，真有趣。不錯，我對修羅的了解確實勝過你們，但我早已不管他了，你和他之間的恩怨我也不想插手，你另尋他人吧。”

霧辰猛然抬頭，烈饕卻沒有看他，而是看著籃子裡蜷縮成一團白毛球的道格，道：“那傢伙，轉世重生，三種身分，讓他迷失自我。常時間的封印讓他忘記生存的初衷，曾經單純明理的閻王令已經隨著歲月的流逝和生死不得的痛苦中消失，現在的他，不過是想盡辦法尋死得可憐人。面對這樣的人，恕我無法相助。”

焚枎聽了就要跳起來，被雷摯按回去。呂明一直沒有說話，只盯著兩人看，而身為當事人的霧辰聽了卻沒任何不悅，臉上甚至沒有被拒絕的焦慮。他眨眨那雙黃綠的眼眸，突然道：

“烈饕真君，你是什麼時候認識道格的？”

烈饕聞言挑眉：“為何這麼問？”

“因為你可以不顧危險出手救他，保護他。”霧辰在車上的時候就看出烈饕對道格異常的關心，但他不敢再進一步猜測，即使他早有答案，仍是希望聽烈饕親口說出來。

烈饕聽完後沉默，似乎是在想要不要說出來，霧辰也不勉強他。這時，齊禾端著泡好的茶走出來，風枎也端著準備好的點心出來，先將茶和點心端到烈饕面前，才一個一個發。

烈饕是客人，可不能怠慢，這也是呂明對待客人一慣的禮儀。霧辰對風枎和齊禾說聲謝，也不喝茶，烈饕沒有動，他是不會動的。

霧辰沒有動，呂明這個正牌主人就更不會動，或者說，他一開始就沒打算動，一雙眼直盯著籃子內的毛球們，眼睛都看直了。

烈饕安靜許久才有動作，他坐直身軀看著霧辰，霧辰見狀也坐直身軀，等他開口。烈饕先端起杯子輕啜一口，爾後開口：“奏司，是在五年前和道格認識的，而烈饕，則是在百年前。算算時間，是你們初到此處後三、五年的事。”

霧辰眼睛微微睜大，顯然不知道格竟然麼早就認識烈饕，但既然如此他怎麼會沒認出來？

烈饕看出霧辰所想，道：“我從未表明我的身分。百年前得那次相遇，純屬偶然，就連五年前的那一次，也是偶然的契機。”

“但道格卻不認得你。”霧辰眉宇微蹙，道。

“詛咒的侵蝕不僅傷身，痛苦之後記憶也會受損。我和道格僅有兩次的緣份，他不記得我也是正常的。”只要我記得他就夠了。這句話烈饕沒有說，霧辰卻看出來了。

“你卻一直記得他。”霧辰雖不知百年前那次相遇道格和烈饕之間發生過什麼，但他知道，那一次之後烈饕就一直記得道格，那是強烈的情感，絕不僅止於友情，而是更深的。所以當道格失控面臨危險時，烈饕才會不顧身分曝光的風險出手相救。

烈饕沒有再說話，他看著沉睡的道格，想起了透過他所看到的景象。王族被襲擊的人間煉獄，初到異界後格格不入的辛苦和壓抑詛咒的痛苦。造就這一切事端的，就是想法越來越極端，為了死用盡各種手段的閻王令。

回想起師尊烈陽真君跟閻王令過去的種種，不禁覺得現在的他，當真是罪孽深重。過去的閻王令雖然手染鮮血，但他殺的都是殺人無數的惡人，到也不是真正的罪大惡極。烈陽就是看出這點才遲遲不願出手制服，而是不斷和他溝通，將傷害降到最低。

過去單純的閻王令已經隨著歲月的殘酷而消失，他太痛苦又無法解脫，迫使他走向極端。烈陽真君封印閻王令的初衷除了希望他不再繼續殺人染血，希望他可以永遠保持單純的一面，更重要的是為了保護他。誰想竟會變成如今這樣，當真是不勝唏噓。

烈饕沉默許久，也安靜許久，久到茶都要涼了。過了會兒，烈饕總算有動作，只見他抬起頭，看著霧辰等人，緩緩道：

“閻王令，最初並沒有這麼惡。他雖殺人，卻只殺罪大惡極的惡人，雖是犯了殺戒，卻不算惡。當時的天界並不想插手這件事，閻王令不在三界六道中，並不在諸神的管轄範圍。諸神不願插手，加上黑暗大陸本就是神靈不踏足之地，人間血流成河，哀嚎遍野，如同煉獄。師尊見此，毅然擔起責任，屢次下凡與他溝通，阻止他繼續殺伐。”

頓了頓，烈饕說：“師尊當年封印他的初衷除了阻止他、保護他、還有就是希望他能夠永遠不變。誰想，他竟會在偶然間成為地界之主閻王審判生死得閻王令。我不知道他當時在想什麼，發現他的封印破解也是再天界……”

頓了頓，烈饕眉宇緊蹙，似乎有什麼不能說的事，最後他說“…他後來和閻王解除契約，步入輪迴，轉世為人，卻沒想會是造就古老靈氏的毀滅，氏族紛爭的開始。”

“當年，相如找上我時，我還不信。直到我看到修羅的模樣，我知道，師尊的遺願終究落空，他最後還是對世人造成莫大的傷害。霧雲失蹤，龍族毀滅，如墨死亡，還有日後的事端。這一切種種，道也道不清啊。”

面對修羅搞出的這一切恩怨是非，饒是烈饕也忍不住嘆氣。聽到這裡，霧辰也忍不住皺眉，看來他們不在的這段時間，修羅惹出不少禍事，能讓烈饕也這般頭疼，果真非常人。

烈饕抬頭看著霧辰，道：“幽冥鬼王，我不能幫你殺死閻王令，我只能助你和他達到平衡。你只要記著閻王令的特性，就有足夠的實力和他一搏。”

霧辰聞言眼神一凜，正色道：“還請賜教。”

“閻王令的起源來自黑暗大陸，當時人間初次崛起，部落之間為了爭奪地盤征戰不斷，血流成河，這些怨氣和殺伐之罪最後流向黑暗大陸陰氣最重的地方，也就是現在的豐都城。在那裡，這些怨氣和殺伐之氣最後凝結，不在三界六道中，操控生死，掌善惡在手的生靈就此誕生。”

抬起頭，烈饕道：“他的名字，只有我和師尊知道，我暫且不提，也許有一天你們會知道。幽冥鬼王，我相信神厥白氏已經提醒過你，要殺閻王令，只有找和他命理相連之人，這個人是誰，相信你已有答案。既然人選有了，你要做的就只有如何在戰鬥中牽制他。”

“聽著。閻王令屬陰，他不在三界六道中，諸神都無法動他分毫，就連我也一樣。閻王令周身會有一道黑暗氣流為他護體，這道氣流本身就是他的一部分，隨心而發，除非他自行撤除否則無法可解，這是其一。”

“其二，閻王令既為生死主宰，那麼地獄賞善罰惡的刑具自然由他主宰。他可以自由將其幻化成各式各樣的兵器，隨心而發，無跡可尋。”

“其三，就是連我也沒完全看過的六把兵器。”眼神一凜，烈饕沉下臉，見狀，霧辰不禁嚴肅起來，就連呂明不正經的臉上也出現正色。只聽烈饕嚴肅的道：“那六把兵器，我們稱它為閻王六道。六道，指的就是輪迴六道，即為三善道的天道、人間道、修羅道，以及三惡道的惡鬼道、畜生道、地獄道。”

“六把兵器，威力各不相同，即便是師尊也未完全見過。”端著已經冷掉的茶，烈饕輕啜一口，道：“我不知道他是否會拿出閻王六道，也許將他逼到極限，他會拿出也不一定，到時你們千萬不可大意。我話說到這，你都聽懂了嗎？”

“是，非常感謝你，真君。”霧辰禮貌的對他行禮，表示對他的感激。烈饕微微一笑，道：“先別謝的太早，你和他之間的勝負暫且還不知。我算不出他的未來，同樣也無法算出你的。幽冥鬼王，我一開始就說了，你等待的時機即將來臨，你必須讓自己成長，否則必將失去最重要的事物，這句話，切記。我不希望連你也步上‘他’的後塵。”

他？

霧辰不明白烈饕指的是誰，他點點頭：“我會記住的。”

烈饕滿意的點點頭，接著道：“閻王令本不該封印，相如找到我，封印身為閻王令的修羅和諸位氏族，這是本不該發生的事。相如為了復仇強行改變天道原有的軌跡，改變了事情發生的先後順序，為此他付出了代價。”

瞇起眼，烈饕直言道：“我能助你加快時機的到來，但如此一來就是強行改變天道原有的軌跡，這是不被允許的。一旦干預天道，未來本應發生的將會被改變，所有的一切將不在原有的軌跡上。幽冥鬼王，你願意為了報仇而付出代價嗎？”

“我願意。”霧辰坐直身軀，雙眼直視烈饕，肅然道：“我願以我幽冥鬼王的榮耀起誓，只要能夠打敗修羅‧靈，找回父王，拯救氏族，我霧辰願意付出任何代價。”

看著霧辰如此真誠認真的模樣，烈饕深深笑了，而呂明在聽了他的話後卻是蹙眉。烈饕一笑後，開口道：“代價，可大可小，皆端看你自己的心。”

“只要你能夠改變，你最重要的事物就不會失去。反之，你將為此付出最慘烈的代價。幽冥鬼王‧霧辰，你一定要記住，你身為幽冥鬼王的血緣跟機緣本就與我們不同，只要你能夠突破，即使改變天道軌跡，你也能夠守護最重要的事物。但如果你無法突破幽冥鬼王的那條界線，你只會痛苦。”

皺起雙眉，烈饕慎重道：“如此，你還願意付出嗎？霧辰，方才的誓言還沒有訂立，你可以反悔，我希望你想清楚在回答。即使你不這麼做，也還有其他方法。時機總會來臨，就在不久後。”

“我…”霧辰正要說話，手腕卻突然一緊。霧辰回頭，就見呂明握住他的手臂，眉宇擰的死緊，不言不語的看著他。霧辰一愣：“呂明先生？”

“…不可以，小辰辰不可以。”呂明用力握住霧辰的手，霧辰有些吃痛，但他沒有掙脫，反而擔心的看著呂明。他從沒這樣過的。

呂明似乎想說什麼，卻遲遲沒有說出來，似乎被什麼束縛著。地摯見狀，微微蹙眉，接著抬起手放在他的頭上，將力量灌入他的體內，呂明有些發白的臉色總算好多了。

霧辰擔憂的看著地摯，不明白呂明這是怎麼了，臉色好差。然而地摯卻沒有說話，而是看著呂明，霧辰見狀只好跟著看過去，就見原本不說話的呂明開口了：

“小辰辰不可以，不可以立誓。相如付出了代價，爸爸和叔叔也付出代價，大家都付出了代價。小辰辰會痛苦，不可以立誓，時機會來的，就快了，我們一起等好不好？不要立誓。”

“呂明先生……”霧辰看著這樣的呂明，有些心酸。他陷入沉默，而一直沒有鬆手的呂明轉眼看向一直保持沉默，同樣在看他們的烈饕，眼裡是不贊同。

靜待時機到來，卻沒有超越幽冥鬼王應該達到的界線，霧辰會失去最珍惜的事物。而強行改變天道軌跡，霧辰失去的，將會更多。

這就是改變未來先後順序所要付出的——

等價交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