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行，請你救救阿靖！你有辦法的、我知道你一定有辦法！求你，阿靖他不能死，他不能死！”抓住任天行纖細的手臂，呂明的神智近乎瘋狂，他只要一想到吳靖即將死亡，腦中就一片混亂，還時不時的閃過幾人的臉孔，讓他的神智再癡傻和精明間來回變換。眼看就要發瘋，任天行冰冷的眼閃過微光，抬起手，冰涼的手貼著呂明的臉頰。

臉上突然一陣冰涼，呂明一愣，感覺有股清聖的靈氣透過這冰冷的手傳入體內，讓他逐漸瘋狂的神智冷靜許多。呂明眨眨眼，愣愣的看著任天行，久久無法說話。

“呂明，吳靖的生死早已注定。他注定會有此劫難，這是誰也無法改變的，即便你帶蘇銀希去見他，吳靖也無法活下去，只會徒增傷悲。”任天行雌雄莫辨的臉龐充滿冷凝，就連雌雄莫辨的嗓音都是冰冷刺骨。他淡淡的訴說事實，不帶任何情感，也許會讓他人覺得他無情，但呂明卻清楚，這人只是不懂情為何物。

呂明愣愣的聽著，雙腳一軟，緩緩坐在地上：“沒辦法了嗎？真的沒辦法了嗎……？不，還有辦法的。只要我強行救回阿靖，他就能活下去，小希就不會難過了。對！還有這個辦法！我馬上救他！”

呂明說著開始運功，將地之力發揮到極限就要強行改變天道運行換取吳靖的一線生機。然而任天行卻緩緩握住他的手，那一瞬間，強悍的地之力瞬間被壓制，呂明見狀強行提升功力想要衝破任天行的枷制，卻是喉間一甜，吐出一口熱血，頓時受到內傷。

任天行向來驚濤不瀾的眉微微蹙起，他將呂明轉過去手掌貼在他的背上，灌入元功為他療傷。待呂明蒼白的臉色好些後，他收回手，道：

“改變天道，連你也會被捲入神魔錄的紛爭。呂明，別忘了你父親和你叔叔是怎麼死的，他們用盡心思保護你，就是不想你踏上他們的後塵，難道你要讓他們的犧牲白費？”

“我……”呂明張張口，卻說不出一句話。他垂下頭，既難過又自責，他怎麼這麼沒用！

伸手拉起呂明讓他站好，任天行淡淡道：“吳靖的生死雖已注定，但他和蘇銀希不是沒有機會。他於我有恩，我定會許他和蘇銀希一個能夠廝守終生的未來，但眼下，蘇銀希不能見他。”

“為什麼？！”呂明無法接受，喊：“阿靖最想見的就是小希，他等了他五年，現在正是生死邊緣，不讓他見小希，豈不讓他帶著遺憾！”

任天行安靜的聽呂明激動的話語，待他喊完後，才開口：“天道中並不存在這個事實。蘇銀希和吳靖本屬兩個不同的世界，無論是這個世界還是那個世界，都不存在這個事實。你若強行帶走蘇銀希，你和他，甚至是吳靖，都必須付出代價。”

任天行這段話有兩個意思，一個是如果呂明沒有帶蘇銀希去見吳靖，順應天道，那麼他和吳靖就能有廝守終生的未來。反之，如若他無視天道，強行帶走蘇銀希讓他一見吳靖，那麼，他，蘇銀希，吳靖都必須付出代價。

吳靖必死，且沒有再和蘇銀希重逢廝守的機會。

而蘇銀希，也將面臨死劫。

意識到這些，呂明全身的力氣像是被抽走一樣，軟坐在地上。呂明愣愣的，空洞的看著地上的落葉和淡淡的薄霜。明明，天師就近在眼前了。明明，就快見到蘇銀希了。明明，他是多麼想把蘇銀希帶到吳靖面前，但這一切在天道面前，卻是這般蒼白無力。

任天行看著失神的呂明，眼前的這一幕讓他熟悉，也陌生。

※

霧辰和五行劍在醫院裡遲遲等不回呂明，心中十分焦慮，尤其是五行劍。深知呂明要做什麼，他們內心擔憂、焦慮，想要過去找他，卻始終無法過去。

跟在主人身邊，他們能擁有無限的力量，但現在呂明不再，即便他們再厲害也無法劃開跨越空間的通道。他們過不去，除非呂明自己回來，否則即使他們想把人帶回來也沒辦法。

霧辰知道地摯他們擔心的是什麼。他方才強行壓下女媧禁錮施展大神通，得到了幾個事實。

吳靖，此生已經注定，即使帶回蘇銀希，他仍必死。

而天道中，並不存在蘇銀希在此時回來的事實。如果呂明在這時候強行帶回蘇銀希，就是改變天道軌跡。他，吳靖，蘇銀希都將為此付出代價，連既定的重逢都將化為烏有。

霧辰想著，把視線放在昏迷的吳靖身上，黃綠色的眼微微瞇起，眉宇緊蹙。

還有一個事實，恐怕連呂明和五行劍都不知道。

吳靖，本活不過三天，卻因為他的眼淚而延續短暫生命。這在天道中，同樣不存在。

他無意間改變了天道，後果全由他負責，絕不會影響到蘇銀希和吳靖廝守的機會。因為這個機會，正是他改變天道後得來的結果。

他也將為此付出代價。

想到這霧辰忍不住無聲嘆息。

到頭來，他還是改變了天道，參與其中。

不該生的人生，不該死得人死。魔神降臨，滅神刀開，天行神滅，諸神灰飛，人間煉獄。

這句懺言，霧辰很快就會知道意思。

※

呂明直到半夜才回來，他一出現，大家立刻湧上去。小昱焦急的看著呂明，道：“呂明先生，銀希呢？你可有帶回銀希？”說著拼命往呂明身後看，希望可以看到蘇銀希，但是不管他怎麼看，都沒有那個人的影子。

呂明緩緩搖頭，臉上的失神落寞已經給他們答案。小昱緩緩鬆開手，知道答案的他神情落寞，倪焱琰扶著他，臉上同樣難掩落寞。

呂明始終神情呆滯落寞，不發一語，地摯等人看了心裡十分難受，也覺得很對不住吳靖。在最後一刻無法見到所愛之人的遺憾，他們已經嚐遍，也看過太多。因為不想失去，只能對不住，這是他們欠吳靖和蘇銀希的，也是天道無法改變的事實。

坐在床邊的椅子上，霧辰陪著神情始終呆滯的呂明，看著虛弱的，氣若游絲的吳靖，霧辰很難過，也想為他博取一線生機，但是，這卻不被天道允許。

現在他們能做的，就只有陪伴，就只有為他討回公道。小昱為了這件事已經直奔警局，要求承辦案件，誓要查出兇手，釐清真相，還給受難家屬一個交代。

倪焱琰明天還要上課，呂明不顧倪焱琰和五行劍的反對，堅持要他們把倪焱琰送回去，無奈之下只好拜託霧辰陪著呂明，他們也能放心。

霧辰毫不猶豫的答應，倪焱琰和五行劍都離開了快半小時，這半個小時呂明動也不動的，令人擔心。霧辰也不知道該怎麼安慰，只能選擇沉默。

也不知道時間過去多久，一直沒有說話的呂明突然開口：“小辰辰…”

“嗯，我再。”

“小辰辰，我想救回阿靖，小希不能失去他，失去了，他會很難過。他難過，我也好難過。爸爸走了，媽媽，叔叔，靈兒，他們一個個都走了。現在連阿靖都要走了，大家都走了，只有我還站在原地。小辰辰，我是不是很沒用？”

“呂明先生……”霧辰看著這樣的他，只覺得心酸又心痛。誰說他癡傻，誰說他什麼都不懂。呂明雖然癡傻，卻很清醒。他什麼都記得，什麼都懂得，不管是高興的，還是難過的，他一直都記得，從來沒有忘記過。

正因為如此，才會令人如此心痛萬分。

“我想要救回阿靖，想要帶回小希，但天行不讓。他說這樣是破壞天道，如果我做了，阿靖和小希就再也沒有機會了。”深吸口氣，呂明啞聲道：“如果我這麼做了，天地間，將不存在阿靖這縷魂魄，小希…會恨我一輩子。”

霧辰的眼眶微微泛紅，他吸吸鼻子，聲音略啞的道：“不會的，銀希他不會恨你的。你是他的叔叔，他又怎麼會恨你？呂明先生，不管是你，阿靖，還是銀希，你們都不會付出代價。真正要付出代價的……是我。”

呂明聞言猛然回頭，雙目圓睜得死盯著霧辰，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什麼。霧辰苦笑，深吸口氣，低聲道：“我用大神通算過了，任天行告訴你的是真的，但他和阿靖的終生廝守，卻是我改變天道換來的結果。”

呂明聽了就要站起來，霧辰用力按著他，道：“我算出了一個連你們都不知道的事實，那個事實是因我而改變的。”

看著呂明因為他的話而掀起波瀾的藍色眼眸，霧辰輕輕笑了笑，嘆道：“阿靖，本活不過三天，卻因為我的眼淚而得以延續。”

“幽冥鬼王天生無淚，除非是真正的傷心，真正的痛徹心扉，我們才能流出眼淚。而這滴淚水，具有延綿益壽的功效，但面對將死之人，卻只能為他延續最多半個月的生命。”

苦澀一笑，霧辰緩緩道：“這個事實，同樣不存在天道之中。是我，改變了天道原有的運行，但結果，阿靖仍然必死無疑，這是他的劫，誰也改變不了。”

“小辰辰……”

“別擔心。呂明先生，既然我改變了原有的結果，我就有做好迎接代價的準備。”輕輕笑了笑，霧辰拍拍呂明的手，讓他不要擔心。

呂明看著這樣的霧辰，心疼的抱抱他，道：“可是這樣一來，小辰辰你會很痛苦、很痛苦的。你要失去的，會比原來的更多更重。這樣對你也不公平。”

霧辰反手抱著他，輕拍他的背，輕輕道：“我早就做好付出的準備。和修羅的一戰，生死難料，就算是我，也會有死亡的一天。我最後的使命，是把父王和王兄們救出來，結束氏族間的紛爭，我的任務，我的心願，就可以全部放下了。”

只有無法和無名一起走下去的遺憾，會永遠長存再他心中。

當時的霧辰是這麼想的，他早已做好決心，早有所準備，為他所做的付出代價。直到那一天，他才知道，原來一切的一切，都和他想的不同。

等他意識到的時候，一切都已經太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