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翻牌子 上

  这春风楼的老鸨在这行当间摸爬滚打多年也算是阅人无数，只一眼，就能看出来者定不是寻常人，无论是那举止谈吐还是那姿貌衣着，定是非富即贵。

  老鸨心里乐开了花，已然有了计较，所以不像对待寻常人那般一上来就谈价钱，而是堆起一脸腻死人不偿命的笑脸一边往上凑，一边随手抓过身边一个前来作揖姿色上乘的姑娘，讨好地说道：“两位公子瞧瞧，这是春桃，看看这脸蛋儿、这身段儿，妈妈我敢打包票，选她保准没有错，而且啊，”说着，老鸨凑近了些，用那恨不得十里八街都能听到的声音眉飞色舞道，“她的妙处啊，您只要试过一次，保准以后就离不了我们春风楼啦。”

  “妈妈~瞧您说的~”这烟花之地的女子哪有什么省油的灯，可谓是个个人精，春桃看着老鸨给自己机会，自然不能错过，借着老鸨的力道状似无助地跌入易子萧的怀里，手指若有似无地在易子萧胸口一抹，挑逗意味十足，可没等易子萧有所动作，自己就先“羞”红了脸，面若春霞地低下了头，可那如水的眸子却好似销魂的钩子般一下一下冲着易子萧眨着眼睛。

  慕容研雪看地目瞪口呆，虽然她从为轻视过这些因为生活所迫而流落风尘的女子，但是这功力实在是太惊心动魄了吧，还有那个易子萧，进门前还一副急色鬼的模样，怎么正当进了这青楼的门反倒正人君子起来了？瞧瞧，面对这波涛汹涌的秋波连正眼都没给一个！

  连慕容研雪都能看出易子萧心不在焉，身为人精中的人精的老鸨怎么会没有眼力见，于是上一秒还大赞特赞春桃的老鸨下一秒就将众人中一直站在最边边也是唯一一个相对低调许多的姑娘拉到了易子萧跟前，换了一番说辞道：

  “以公子的才貌气度定不是单看姿容的平庸之辈，这位啊是柳心，不但姿容一流，更是弹了一手的好琴，而且无论诗词歌赋还是琴棋书画皆能跟你说的上话，她啊，可是我们楼的镇楼之宝，多少人想亲近亲近妈妈我还觉得亏了我们柳心的，今儿倒好，有公子您啊定不会唐突美人了。”

  听老鸨这么一说，慕容研雪也把目光投了过去，不得不说，和刚才那个什么春桃一比，这位柳心的确是多了几分清新儒雅之姿，不过，再瞥了眼身边的易子萧，依旧一副摇着扇子老神哉哉的模样。

  还说什么柳下惠，什么坐怀不乱呢！结果自己才是那个能力有问题的吧！！慕容研雪心中不由恶毒地想着。

  眼角飞快地一瞄，知道这个定也是不成的了，老鸨轻车熟路地再次换了对象来推销，不过这手才刚搭上那姑娘皓白的手臂，就听见装了半天哑巴的易子萧玩味地开口：“妈妈认为我出不起银子么？”

  “当、当然不是，公子您这可误会大了，”刚搭上姑娘手臂的手一顿，还来不及将人拉过来，老鸨急忙扭过头腆着脸堆笑地解释道，“公子这般风流倜傥的人物，妈妈就算再没眼力见，也能体会上几分啊。”

  “那妈妈是觉得我的身份地位配不上你这春风楼了？”易子萧不疾不徐地继续追问道。

  “瞧瞧，公子您这都是说的哪儿的话啊。”老鸨一边坚信自己最初的直觉没有错，这来者定是大有来头，今儿定能大赚一笔，不过此刻却急地一头汗，天晓得自己已经够热情了到底是哪里触了这太岁的霉头。

  “那为何迟迟不见楼中头牌而只是用这些庸脂俗粉敷衍了事？”

  “……”大哥！您能不能含蓄点儿啊！虽然人家流落风尘，可好歹都是些女子，要不要当着人家的面如此明目张胆的说庸脂俗粉啊？！！这得有多打击人你到底懂不懂啊？！！慕容研雪一脸黑线，但当她回想到在初见韩茹时易子萧能当众说一个明显被自小宠大的女子评头论足地说“就这点儿水准”，现在的遣词的确是怜香惜玉了很多……

  虽然被易子萧如此当面打击，但迎上来的一共七名女子没有一个恼火或者脸色难看的，依旧一个个摆着妖娆优美的姿势，秋波不停地直奔易子萧而去。

  “……”慕容研雪挑眉，看的也是醉了，已经不知道是该说她们心理素质太好，还是自己的小心肝太脆弱……

  “这、这怎么是敷衍呢，”不似姑娘们那般泰然自若，本该身经百战滑的跟泥鳅似的老鸨反倒面露尴尬，神色微紧，“这些虽然不是头牌，可都是咱们春风楼里一等一的台柱子，平日里能入的了她们的眼的解释大富大贵的达官显贵们，而且各个身有所长，可并非一般姑娘们能比的，所以——”

  “可我这人有个怪癖，要么就不要，要要就定然是最好的，”易子萧也不知道是抽了什么疯，硬是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劳烦妈妈请花魁前来一见。”

  慕容研雪听着、看着，心中不由一紧，一个要命的想法直戳脑仁：他不会废了这么一番功夫就是为了到最有名的青楼和最有名的妓女，哦，不对，是花魁，比美吧……但是，以他易子萧自恋又自傲的性子，还真是能干得出来……怎么办，我现在偷偷溜走还来不来得及？

  慕容研雪面上不动声色，可心中早已泪流满面。

  “呃，公子，这、这事儿啊，”老鸨脸色更加难看，挣扎了刹那，露出一副破罐子破摔的可怜样儿来，“公子不妨跟您直说了，我们家花魁的确是这江湖上一等一的美人儿，多少达官显贵江湖豪杰慕名而来为求一见，只不过啊，她这个人不禁麻烦，事儿还特别多，尤其是这规矩，什么没钱的不见，没势的不见，个子矮的不见，个子太高的还是不见，长相丑的不见，长相太英俊了也不见，女人没必要见，男人看情况见，世俗庸碌者不见，儒雅才能者亦不见，死人一定不见，活人却也不一定见，哎呀，还有什么来着，都给我说晕乎了，不过您听听这些，左一个不见右一个不见，几乎是把这世上两条腿能走路的男人都排除在外了，所以虽说她在我们这春风楼，可一年到头也不见她见一次客。”

  别说老鸨，连慕容研雪听着都晕乎了，不过却也听着听着对这位花魁有了浓浓的好奇，有资本如此任性妄为的到底是个怎样的人，连身为女子的自己都好奇的抓心挠肝的，更何况是一个个食色性也的男人了。

  于是慕容研雪说出了进春分楼以后的第一句话：“那找她这些规矩，她还能见什么人？”

  “公子您还真说对了，”老鸨一脸找到知音的模样，“她这众多规矩中终于规定了一个能见的。”

  “什么规矩能见？”

  “有缘者得以见之。”老鸨哭笑不得道，“她这一句有缘没给我这把老骨头折腾死，所以这花魁啊，听听也就算了，别说想要点她的牌了，就是想见一见，都是一箩筐的事儿，谁有这耐性啊，所以公子啊，您看——”这后半句话自然是对易子萧说的，废了这么多唇舌，总该打消他一会花魁的心思了吧？

  “多谢妈妈告知，你只要将我带到她的房门外便可，得不得见自有缘分。”扇子只微微展开寸许，抵在唇边，恰好遮住整张嘴，言辞间说的那叫一个笃定自信。

  老鸨也是一愣，心道有是一个慕名而来还执迷不悟的，向不远处的龟公使了个眼色，恭恭敬敬地将人引导了厢房。

  见易子萧渐行渐远，慕容研雪还来不及赞叹一声“痴情”，就见老鸨笑眯眯的目光看向了自己，慕容研雪一激灵，顿时觉得自己的头发都要炸起来了，看向易子萧优雅离去的背影只觉苦不堪言：您老别丢下我啊……

  “公子生的好精致啊，是第一次来咱们这儿吧？”老鸨走了过来，看出了慕容研雪的紧张，不由笑道，“瞧瞧这脸蛋儿，妈妈我得好好琢磨琢磨，可不能唐突了公子的风流。”

  慕容研雪被说的一身鸡皮疙瘩集体起立又集体自杀，别扭的好像有虫子在脊椎上爬一般，又恶心又害怕，于是在老鸨东拉西扯地向自己推销一系列什么滋味啊、技术啊之前，慕容研雪急忙劈手就将原本要退回角落的那个推销给易子萧但对方却不乐意接受的柳心蜡了过来，虚张声势地抬了抬下巴，豪迈道：“今儿我就要她了，带路吧。”

  老鸨先是一愣，随即露出贼溜溜的目光，咯咯笑道：“公子果然慧眼识珠啊，陈四，还傻愣在那儿干什么，该不给咱们公子姑娘带路？”

  拉着柳心的胳膊跟在带路的龟公身后上了二楼，别说，这青楼大的一圈圈的跟个迷宫似的，生怕自己迷路的慕容研雪终于在二楼的一个拐角，一个门框正上方写着“柳叶荷心”的牌匾的厢房门前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