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睦一大早从小区出来，正往公交车站走，突然听到按喇叭的声音。转头一看，那辆眼熟无比的银白色跑车就停在路边，虞静从车窗内探出头，冲他一笑：“上车吧。”

  赵睦迟疑了一下，走到车旁。这才早上六点多啊，天气又冷，风呼呼的吹，马路上行人都没几个，虞静这是起多早在这儿等他？

  “你这是干什么？”赵睦很不习惯，他是个对别人的好意十分敏感的人，因为总觉得自己还不起，所以特别害怕麻烦别人或者欠人人情，“我坐公交车很方便的，不用你来接我。”

  虞静脸上笑意不变：“我正好想到这附近吃个早餐，顺路而已。”

  吃个早餐犯得着起这么早，跑这么远的路？赵睦明知道他说的只是借口，但也不可能去拆穿他，只好上了车。车里开了暖气，与车外的寒风呼啸隔离成两个世界，赵睦上车就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虞静看了他一眼，赵睦穿着一件毫无品位可言的廉价羽绒服，一条洗得发白褪色的牛仔裤，之前自己给他买的那些高档衣服，他一件也没带走，全部洗干净后放在了那间员工休息室的衣柜里。

  见赵睦察觉了自己的目光，略带疑惑的看过来，虞静若无其事的移开视线，开口道：“一起去吃个早餐吧？”

  赵睦摇了摇头：“没那么多时间，我要赶在七点之前到店里呢，就在前面车站旁的点心摊子上随便买点吃的就好了。”说话间，眼看着虞静已经把车开过了公交车站，他忙喊了一句，“停一下，让我去买个早餐。”

  虞静皱了一下眉，本想说我带你去茶餐厅给你打包一份早点好了，又怕伤及到赵睦的自尊心，只得踩了刹车，靠马路边停了车。赵睦下了车跑过去，不一会儿便拎着两个热气腾腾的塑料袋回来，分了一个给虞静：“我给你也买了一份，这家做的煎饼果子特别好吃。”

  虞静低头一看，塑料袋里装了个煎饼果子，赵睦还给他买了一杯热豆浆。他犹豫了一下，一旁的赵睦见他没有拿出来吃的意思，忽然想起他说要到附近吃早餐，像虞静这样的，大概都是去正儿八经的茶餐厅之类的地方吃早点吧？自己给他买的这玩意儿，他吃不吃啊？

  这么一想便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伸手便想从虞静手里把那个袋子拿过来：“我都忘了你还要去吃早点的，要不这个我拿去给童言姐吃好了。”

  虞静却不肯撒手，护着手中的袋子说：“干吗？这个不是给我买的吗？”然后他迅速把塑料吸管插进了豆浆杯，放到嘴里吸起来。

  赵睦无语的看着他，把手缩了回来，低头啃起了煎饼果子。吃完东西后，虞静开车把他送到了蛋糕店门口，在他下车前，突然对他说：“我昨天对你说过的话，你的回答呢？”

  赵睦一愣，然后才想起昨天虞静说的要追求自己的话，顿时有些结巴起来：“回、回答什么……”

  虞静见他满脸通红的样子，既觉得可爱，又有些心软，心想自己也别把人给逼急了，吓跑了怎么办？便含笑说：“没关系，我等你慢慢考虑。你再过两天就放假了吧？这两天我不过来了，免得童小姐加深误会，等你放假了，我再找你吃饭。”

  赵睦的手放在车门上，胡乱点了点头，打开车门，忙不迭的跳下车，一路小跑着进了蛋糕店。

  虞静笑了笑，开车离开。

  接下来的两天，虞静果然没有再来蛋糕店。童言一边擦拭玻璃台面，一边有意无意的问赵睦：“虞先生是不是回老家过年了？这两天都没来买蛋糕了。”赵睦低着头摆放货架上的糕点，闻言回答了一句：“不知道，大概吧。”犹豫了一下，含糊的又加了一句，“我听说……他好像有在追的人。”

  童言一下子愣住了，好一会儿，才掩饰般的笑了笑：“这样啊，我就说呢，他老来买甜品，其实是给他女朋友买的吧。”

  赵睦心里觉得很过意不去，好在童言性格比较洒脱，知道虞静对她没那个意思后，也没有太纠结。下午的时候，童言和童语拿了个红包给赵睦，说是给他发的过年费，赵睦道了谢，童言说：“今天就早点结束营业关门吧，后天就过年了，也该让小睦准备一点年货，收拾收拾家里了。”两姐妹装了一大袋的应节甜点给赵睦，向他说了声新年快乐，提前给他放假了。

  赵睦换了衣服，走出店门，抬头看看天空，半空中飘起了细小的雪花，下雪了。

  他把衣领竖起来，戴上帽子，顶着风雪往前走，心情是轻松而愉悦的。以往每年过年的时候，他都是怀着麻木的心情要么在兼职赚钱，要么替别人顶班，从来没觉得过年有什么可值得高兴。可现在，他提前拿到了过年费，还有了好几天的假期休息，不用急急忙忙跑去找哪里可以打工，终于可以歇口气，和大多数人一样过一个属于自己的假期。

  前些天他给叔叔一家寄去了年货和买的一些小礼物，顺便还寄了一笔钱托叔叔替他还债。虽然生活中仍然有许多重担压在他身上，但他已经可以用一颗乐观的心去看待未来。

  回到出租屋后，他接到了卫北川的电话，问他在哪儿过年，会不会回老家。赵睦说自己就留在S市过年了，卫北川叹了口气，说：“我本来想趁过年放假来找你，但过完年没多久我就要开演唱会，这段时间一直在排练，公司只准我过年休息两天，实在抽不出空过来了。”

  赵睦笑着说：“你干吗非要来找我，陪着家人好好过年吧。”

  卫北川心里翻了个白眼，说：“你可真是一点浪漫细胞也没有，过完年马上就是情人节，你不知道吗？”

  赵睦稀里糊涂，他对情人节毫无概念，这么多年也从来没有过过，回答说：“情人节和我有什么关系，我又不过。”

  卫北川简直无语，他对赵睦的电话和短信攻势一直没有停，虽然短信大多是些没营养的小黄段子啥的，电话也常常说不到两句就因为有事而匆匆挂断，但好歹也算他卫小天王难得的，主动放下`身段追一个人好不好？为什么赵睦始终都不当一回事呢？

  他不由得对自己的个人魅力产生了严重怀疑。

  “听着。”卫北川告诫他，“如果情人节我不能赶过来陪你过，你也不能和别人一起过，知道吗？”

  赵睦有些好笑，谁会和他一起过情人节啊。就问：“情人节是哪天啊？”

  “大年初四。”卫北川飞快的回答。

  “哦。”赵睦应了一声，想了想，然后说，“那天我肯定在家睡觉呢，我初五才开始上班。”

  “……”卫北川被他完全打败了。

  挂断电话后，赵睦走到厨房去洗菜切菜，不小心用沾了辣椒籽的手擦了眼睛，一下子辣得眼睛都睁不开。正拿着条湿毛巾擦洗眼睛，忽然听到手机铃声又响了起来，以为还是卫北川，便从口袋里掏出手机，闭着眼按了通话键：“不是答应你了情人节不和别人过吗，还有什么事儿？”

  虞静诧异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你答应了谁？”

  赵睦吓一跳，一时语塞，磕磕巴巴的说：“没，没谁。”

  “谁要求你情人节不许和别人过？”虞静的声音里充满了迫力，然后他忽然想到了，“是卫北川？”

  赵睦只好解释：“他大概和我开玩笑呢吧。”

  虞静哼了一声，心想卫北川你还有心思来撩赵睦？先顾着自己吧，宋天道能放过你？指不定在想什么幺蛾子准备情人节过去折腾你呢。

  心里这么想，说出来的话却既温柔又醋意十足：“你没有告诉他，我正在追求你吗？”

  赵睦面红耳赤，心想你到底要强调多少次啊，动不动就把追求什么的挂在嘴边。硬生生的转移话题：“你打电话给我什么事？”

  虞静眉一挑，好啊，居然学着逃避话题了。算了，放过你吧，反正卫北川也构不成多大的威胁。便顺着赵睦的意转换话题：“过年你有什么安排吗？”

  赵睦回答说没有。

  “我也没有安排，大年三十那天我去你那儿吧，咱们弄火锅吃，一起过年。”虞静的语气极其自然，仿佛只是邀请他喝个下午茶一样简单不过的事情。可是……这可是两人一起过年呢？对中国人来说必须全家团圆的最重要的节日啊！

  “你……不和你家人一起过？”赵睦疑惑的问他。

  虞静笑了一声，说：“我爸妈都在国外，各自都忙得很，春节也不会回国。我从小就没怎么和他们在一起过过年。”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很平常，赵睦听了却有些难受。他也很多年没和家人一起过年了，那是因为他爸妈不要他了，虞静呢？也许他父母真的太忙了吧，连和儿子一起过个年的时间都没有。

  “那……”赵睦犹豫了一下，最后说，“那你来吧，不过我的房子挺小挺旧的，也没装有线电视，看春晚效果可能不太好，你不在意就行。”

  虞静笑着说了声好，挂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