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妆成多自恨,梦好却成悲
作者:湮言芫鄢      更新:2016-01-30 22:31      字数:0
  北方的日子冷得早,虽才十月陌铘却早早穿上那套颈处缀了一圈白狐狸毛的浅清色大氅——今儿难得出了大太阳,漓生一早去掀自家老板的棉被,说是难得日头大要晒棉被去!!!

  一向畏寒的陌铘被他闹得不行也就只好起了床出现在前店。

  笼着两头圈着灰貂毛的袖笼子窝在太师椅上有一下没一下的踢踏着脚上那双撺金线的黑绸棉鞋几乎就想在这点了银碳的前店再去会会周公。

  偏有人不让他如愿——半掩着的镂空花雕门被吱的一声给推开了,伴着漓生不知从 哪弄来的木制风铃,几声银铃似的笑声传了进来,“陌先生,昨儿咱们姐妹几个比绣工,谴人来请您,何故不来?”

  开口说话的女子一身绣着春桃样式的金线攒边衾衣,风风火火的便冲了进来直向陌铘追问,这身形未长的是林家幺女林秀祺

  “祺妹,陌先生在歇息呢,咱们轻声儿些。”后头跟进来的一身碧色浅褐织秋菊的披风的年长些的姑娘是林家长女林秀云。

  “好歹是云姐,知道疼人,不比咱们这些做妹妹的毛躁。”最后进来的林家次女林秀熹却是穿着做了大朵秋棠的大红衾衣。

  “熹妹惯会取笑人,如今连我这个做姐姐的也不放过了。”被打趣了的林秀云嗔道。

  “若不是平日里大姑娘平易近人,二姑娘怎么敢以下犯上呢。”陌铘再三人几句话之间便清醒了过来,请了三人入座,为三人斟了茶复又坐下。

  “可是我们叨扰陌先生了?”林秀云浅声道。

  “哪里,这时日也该是鄙人开店的时分了。”陌铘笑道。

  “可见是云姐姐说话有分量,若是我们这样说,只怕陌先生会怪罪下来呢。”捻了陌铘桌上的碗花糕的林秀祺嘟嚷着道。

  “有了这么好的碗花糕还堵不住你的嘴么!”林秀云脸颊绯红,嗔道。

  “这是三姑娘说笑话呢.三位姑娘都是銮金阁的贵客,哪有怪罪贵客的道理呢?鄙人还怕三位姑娘要责备招待不周呢。“陌铘只当听不出林秀祺话里有话,故意看不见林秀云的脸色。

  “陌先生好不懂人心!”林秀熹嚷道。

  “陌先生昨日为何没有应邀?”———偏又是林秀祺与她二姐一同开了口,陌铘乐得装没听见林秀熹的话,

  ————“昨儿漓生出门去了,店里少不得我照应,这才没去。”陌铘轻笑着答道,“昨儿的比试谁得了冠?”

  “苏家意如姐姐得了冠,也不知她是哪里学来的绣那样好的绣法,倒是我们寻常没见过 的 。”林秀云到底年长些,见陌铘的样子心知他不欲再谈那样的话题,便顺着他的话头岔了话题去。    

  “可惜鄙人竟没那个好运见见那好绣法。”陌铘笑道,随口惋惜了一句,却是不大放在心上的。

  “这有何难?我便送了来与陌先生瞧瞧。”话音刚落,便见一个身型比林家三位姑娘稍长的女子转过屏风进了店,那女子发式是寻常女子不做的马尾,“我素来不爱做绣,不过是前儿得了个好玩意

  又赶巧碰上了林家三位妹妹和几个姐妹比绣工,便拿了出来,虽说是得了冠,可这锦囊实不是出自我手。”这位苏家独女意如小姐是上过洋学堂的姑娘,思想行为素来与别的姑娘不同,连这样冷的

  天气也只是穿着米黄色的洋装蹬着一双及膝的黑色马靴。

  “倒难得苏小姐来我店里,素来不是嫌鄙人商人本色一股子铜臭味便是说鄙人迂腐的么?”陌铘打趣道,他一向爱和这爽朗坦荡的苏家大小姐打交道,说起话来自然也就不拘了。

  “虽是这样说,可陌老板一双好眼力意如自然也知道,怨以为昨儿的比赛陌老板会来既然陌老板没去,我也只好带了来请您果果眼帮我瞅瞅了。”苏意如一边说一边从随身的双肩女士军用背包里掏出

  一个累金丝绣花的锦囊来。

  陌铘接过一看便笑了,“这是苏绣的双面绣手法,用褐绿线打了底做柳条的暗影,又用嫩绿做柳条——这样式到只是寻常的柳叶合心,只是难为这秀女,这样一幅小小的柳叶合心她竟还藏得住这么一句

  诗。"

  “果然是陌老板眼光不错,我初见它时可是研究了半日才看出来这一句诗。”苏意如一拍掌笑道,“只可恨意如才疏学浅,不知这句诗是谁的高作。”

  而这边林秀祺早从陌铘手中抢了着锦囊去,“竟还有句诗在里面?那日也没细瞧,只叹它着绣工去了。是句什么?”

  “苏姐姐说出来给咱们听听罢,说不定我们云姐知道出处呢。”林秀熹在一旁也不瞧那锦囊不冷不热的说道。

  “妆成多自恨,梦好却成悲。”苏意如也不在意她的态度,自念了那句诗向林秀云问道,“云妹妹可曾听过?”

  “小妹哪里懂这些,熹妹胡说呢。”林秀云亦不知道,有些这怪的剜了林秀熹一眼。

  “依鄙人看来,这只怕是隋唐的物件,我倒是喜欢,却不知苏小姐肯不肯割爱?”陌铘看着林秀祺手中的锦囊向苏意如问道。

  “这有什么难,陌老板出这个数我便把它交给您了。”苏意如右手比了个八的手势。

  “苏小姐还嫌鄙人商人本色,我看苏小姐自己也钻那方空兄里去了呢。”陌铘笑道,其实这价钱到也合理。

  “陌老板不知道,我有一个远房表兄,姓唐,如今在蒋委员长手下谋事,这锦囊也是他前儿送来我这里的。”苏意如笑道。

  “这东西倒送的精巧,莫不是与苏姐姐的定亲物件吧?”林秀熹道

  “我们虽说是远房表亲,可也是有亲缘血脉的兄妹,怎可结亲?”苏意如缓缓道,“林二妹妹没见那报纸上说的民国颁令,现下表亲也不许结亲了。”

  陌铘挑眉眼见林秀熹还要在反驳只怕她们要吵起来他夹在中间也无趣忙道,“三姑娘不是素爱銮金阁的糕点么,快与二姑娘去厨房瞧瞧,今早我一起来便闻见了,漓生不知道又做了什么好东西呢,香得很。”

  到底是小孩儿心性的林秀祺一听果然立时扔了那锦囊拉了她二姐往侧旁的厨房去了。见两人离了大堂陌铘才暗暗舒了口气,复又向苏意如道,“苏小姐的意思鄙人知道了,那您何不将这东西寄在鄙人这里卖,

  那价儿也定是高过您的数。唐上校送来的,鄙人也就不与您分成了,等来日再有好东西,苏小姐送与鄙人开开眼便罢。”

  “陌老板既有此心,意如若不允岂不是不恭了。”

  等林秀祺和林秀熹出来时便见自家大姐和苏意如凑在一块絮絮叨叨的不知说了些什么凑趣,陌铘却倦在太师椅里半眯眼假寐。

  林秀云见自家三妹吃得心满意足了同自家有些气闷的二妹从厨房里出来笑道,“两个贪吃的丫头,我们要回去了。出来的时间也不短了,再不回去,父亲该遣人出来找了。”

  林秀祺顺从的点点头,林秀熹却看向了苏意如欲言又止。

  苏意如见她这模样便明白了,轻笑着起身道,“我也回去了,陌老板,三位妹妹,回见罢。”说罢与四人略点头行了个礼便率先转过屏风,掀了厚厚的遮风帘子出了去。

  林家三位便也告辞离去。一时间便独剩陌铘一人与那桌上的锦囊了。

  “这几位小姐也真是呢,一来便全来了,一走又全走了,害咱们老板一会差点应付不过来,一会又这样孤单。”一早见四位小姐来了躲在后院收拾屋子的漓生进了大堂取笑自家老板。

  陌铘半眼也不瞅自家管家,拎着那锦囊哼哼两声回了房——天气冷,睡个回笼觉去!!

  推开自己房门的陌铘站在门口怔了下,勾了勾嘴角,抬脚进了屋,“夫人大驾光临,有何贵干?”

  “冒昧的闯进陌先生这里是希望先生不要让那个人找到我。”站在他房里的钿金檀木集锦阁子前的女子轻声道。

  那女子梳着隋时出现唐时风靡的凌云髻,头上仅有一根银蝶穿花步摇,虽只是穿着普通的隋宫里的粉黄齐胸襦裙未做浓颜却美得不可言喻,那颜面艳若桃花,美貌异常。想来那流传下来的文史并未造假。

  “鄙人不明白,这是为何?”一向不都是急着寻那轮回转世之人么,怎么还有这样躲着逃着的?

  “先生必然知道妾身的故事,便是帮我一回又何妨?”那女子却并不解释,只向陌铘求助。

  “呵哪里是我不愿帮夫人,夫人必也见过上校阁下吧?所以才会辗转来鄙人此处。“陌铘无奈,“他的执念太深,鄙人只怕帮不上忙。”

  那女子张了张嘴才要开口却猛然发现自己结界一震,立时将自己隐了去,“无论如何,拜托先生了。”

  “那鄙人也只好勉力一试了。”陌铘道,哎呀呀,小夫妻俩闹别扭闹个几千年,这叫我们这些凡夫俗子情何以堪啊。陌铘装模作样的弹了弹身上子虚乌有的灰——便听见吧嗒吧嗒的脚步身,几秒后房门就给

  “嘭”的一声踹开,“老板,有客人!!!”

  “就来。”陌铘随手把锦囊扔在那集锦阁子里踱着小步子去了前店。

  “请陌老板将她交予我,”座前的男子披着一件金线攒龙腾云样式的银鼠衾衣,仪容俊美斯文有礼。

  “这位客人口中的“它”是什么?”陌铘浅笑。

  “那枚柳叶合心的锦囊。”座前的客人竟也如此温和的答道,倒使陌铘暗自纳罕,史书记载隋炀帝残暴粗戾,这可不像。

  “漓生,去把咱们店里的锦囊都取了来给客人挑。”陌铘早年里也收过几枚锦囊,原是夫人求了他,他少不得要尽力替她瞒一回了。“客人只管挑,柳叶合心的我这是没有,不过却又别的好的,客人若有看

  中的,我给您八折。”

  “陌老板何苦用这些俗物来唬弄我。”男人还是一派温润,不恼不怒。“它是她亲手绣的,哪里是这些俗物可以拟比的?”

  “客人这话,鄙人倒是不懂了呢。”陌铘亦还是浅笑装蒜。

  “陌老板是要逼我不恭么?”他起了身要往里闯,竟是沉不住气了。

  “客人说她不俗,自也是了解她的了!”陌铘提高了声量道,“难道您不明白,依她的心性是不愿再见您了才这样躲着您,您又何苦再逼她?”

  “胡说!!她分明是愿意的!!你且向她说去!说我来接她回去了,她定和我走!!”

  “难道客人不记得了?当年夫人在那深宫之中怎样期盼你,而你却”

  公元六百一十年,隋帝杨广寿辰,那年大运河开通,他乘着那繁华奢靡的龙船来扬州看琼花。她那年及屏,让与他同来的萧皇后派人选进他的迷楼之中。萧皇后素来了解隋帝的性情——美人还是由他自己发现

  才有趣,便把她分配去了隋炀帝新晋的的夫人朱贵儿的寝殿。

  只是,她没想到,萧后也没想到,朱贵儿打发了她去后殿做杂活,她甚至不曾与隋帝见一面。那个她心中所爱慕的男子一直都不知道他身边有个她,明明她在这迷楼之中,明明她如此貌美,可他不知道她在。朱贵儿

  藏起了这绝美的女子,她自然不甘愿让侯氏抢去她的宠爱。

  后殿的嬷嬷总对她大呼小叫,““小蹄子!不去做活,站在这里看什么!陛下可不会来我们这脏地方!!”是啊,这脏地方,他怎会来?有她在这里,她所侍奉的朱贵儿也不会让他有踏入这里一步的想法啊。

  一起做杂活的婢女也不待见她,“那臭丫头以为自己有什么姿色么!!难道还想媚住陛下?!真是痴心妄想!!!”她年纪虽小却知明哲保身——穿着比其他婢女更脏乱的粗布衣裳,总把自己弄得脏兮兮的,太过耀眼

  她们恐怕不仅仅是这样议论和嘲笑她几句就放过她了吧。

  她一直记得他的“暮江平不动,春花满正开。流波将月去,潮水带星来。”早年她还在家做女儿时便听兄长们传诵过这首诗。她向他们打听过,这样美丽的诗句出自当今圣上。她想,可以写出这样好的句子的人想来必

  定不会差吧。她仰慕他,期盼着有一天可以成为他的妃子,与他和诗成诵。

  萧后给了她这样的机会,她在旌忠寺遇到来此求福的萧后,带她入宫去。萧后与她说过,我不会向陛下引进你,你若想与我成为姐妹,就要自己想办法让陛下注意你!

  呵~她轻笑,叫她怎么让他注意到自己?她知自己美貌,却不屑以色侍君。可现在,她连这个方法也用不上,朱贵儿限了她的出入范围,她没有出后殿的腰牌。细细洗净了自己的绝色容颜——只有在这样夜深人静的时候

  她才可以把自己打扮出来,才敢在泛黄的铜镜中看一眼自己绝色的容颜。

  ——今日月色正好,不若去院子里赏玩一番罢。她虽不能出后殿,却可以从偏门往宫中最低等的奴才们住的掖庭去。那里比朱贵儿寝殿的后殿还不堪,他觉不会去,自然朱贵儿也就不限这条路了。而这个时候掖庭的奴才

  们都忙了一夜歇息去了,自不会注意到她。

  可是,是哪里出了错?朱贵儿竟在第二日清早将她打发去了那个早逝的宣华夫人的陵寝为侍——陛下已经很久不去那人的陵寝了,便是去了,为了对逝者的尊重亦不曾在哪里做过什么风流韵事,那里的侍从他亦不去染指。

  若不是因这小小婢子是萧后分来的,她早早便要去了她的性命。

  她在这陵寝里写下“庭绝玉辇迹,芳草渐成窠。隐隐闻箫鼓,君恩何处多。”的句子,她曾疑惑过,朱贵儿怎会允许自己离开她的视线。后来才知,在这里他是虔诚的,不会看任何女子一眼。而让朱贵儿突然间令侯氏来此

  的原因她一直不知道,那夜,她在掖庭赏月弄花,吟下“秘洞遍仙卉,雕房锁玉人。毛君真可戮,不肯写昭君。” 之时,让隋帝听了去。他虽不曾见她的面容,却固执的认为,敢写出这样句子的女子,必是绝色。只可惜

  朱贵儿立时来寻他,他才没有上前封她。第二日他满宫上下找她,朱贵儿自然害怕让隋帝找到她了,便送了她去宣华夫人的陵寝。

  终究是造化弄人,她与他错过了,就此生错过了。

  在她进宫八年后,她终于等不下去了,在宣华夫人陵寝的大殿自缢而亡,臂上悬挂着她新制的锦囊——便是那枚柳叶合心的暗藏了“妆成多自恨,梦好却成悲。”的锦囊。

  他也终于见到她了,也终于知道,那个吟唱着“秘洞遍仙卉,雕房锁玉人。毛君真可戮,不肯写昭君。”的女子是谁了,在她的锦囊里留下了这些年她的诗句。他惊异于她死后依旧美貌异常的绝色容颜,降罪与宫中选美的

  宦官,并请来术士将她的魂魄招回封于锦囊中。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呵。”陌铘轻叹道,“便是你强留了她又有何用?你们终归殊途啊客人,这是罪过啊——这样擅自将魂魄留在这世上,您害得夫人不能转世了啊。”

  “我一直在寻她,当年在掖庭外的小路上了,我听她吟唱着她的诗句,我一直希望见到她,想看看这个写下‘毛君真可戮,不肯写昭君’的她。”那仪容俊美的客人回忆着,“她必定倾城绝世,”

  所以可以想象当他知道那个自缢在宣华陵寝大殿上的宫女竟就是自己多年苦寻不得的女子时他的震怒。可以想象,他请术士来封她的执念。

  “我轮回至今亦不曾忘了她,在这世间寻那锦囊,直到前些日子我才在唐上校那里见到那枚锦囊,又一路辗转追寻来您这里”

  “可是,尊贵的个人啊,我还不能把她交给你啊。”陌铘苦笑着。

  “连见一面也不可以?”

  “抱歉”

  陌铘此生也忘不了,那位客人在店里嚎啕大哭的模样。她竟也是如此狠心的人呵,连见一面的机会也不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