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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唐棻 更新：2019-02-02 20:41 字数：4301
「顏婷，顏婷。」王薇甩著編整光潔的麻花辮，蹦跳到鞦韆前面，看著一臉發愣的表妹，「我這樣，漂不漂亮？」
小臉仰望，看著眨巴著大眼的王薇，顏婷彎起嘴角，「嗯，很漂亮。」
「真的嗎？」王薇笑瞇了眼，隨即悄聲問道，「那妳說，我和杜美美那一個比較漂亮。」
小腦袋想也不想的，「當然是妳漂亮。」
王薇滿意極了，「那妳覺得，班長會喜歡我，還是喜歡杜美美？」
班長？
原來如此，顏婷明白了。
班長是她們家的鄰居，也是里長的兒子，長得眉清目秀，很多女生喜歡他，沒想到表姐也是其中一個。
顏婷推了推鼻樑上的黑框鏡架，「班長當然會喜歡妳，妳那麼漂亮，功課又比杜美美好，聰明的人，當然是選妳。」
王薇更窩心了，趕緊拉起顏婷，「欸，我也叫我媽媽幫妳綁這麼漂亮的頭髮，好不好？這樣我們就都一樣了。」
顏婷看著她。
陽光灑在王薇臉上，大大的眼，白晳的臉龐，像是漫畫書裡的女主角，也像玩具店裡擺在櫥窗中的洋娃娃。
就算她綁了個和王薇相同的髮式，也不會一樣的，怎麼會一樣呢？
「不用了。」顏婷仍是笑得靦腆，「我綁起來，不會像妳這麼漂亮，一定不好看的，到時候，一定又會被別人笑，還會說我學妳。」
說完，她仍是輕晃著鞦韆……蘯啊，蘯啊，愈蘯愈高，愈蘯愈高，顏婷看著蔚藍的天，幾隻飛鳥掠過，以為自己也變成了風，變成了小鳥，而自己那頭散亂的髮，就這麼隨之狂舞。
同樣的十一歲，同樣的一頭長髮，但她知道，就是不一樣，如果說，王薇是童話裡那美麗的公主，自己就是旁邊醜不拉嘰的巫婆，如果王薇是漂亮的白天鵝，自己就像一旁的醜小鴨……
這怎麼會一樣呢？永遠也不會一樣的……
第一章
鳯凰花開，蟬聲唧唧，酷暑似浪花襲捲，整座台北盆地恍若地獄大融爐，連平整的柏油馬路，都冒出了熱騰騰的蒸氣，路上行人匆匆，虛脫的表情，活似整個人浸在火炎山。
「好熱……」顏婷拿出了面紙拭了拭額上的汗水，光潔的鏡片早已被霧氣矇上一層氤氳，規規距距的白洋裝也平貼在後背。
「四百一十二號……」小手捏著一張紙條，口中喃唸的地址，完全符合這座大樓的地理後，她有種虛脫的錯覺，伸手理了理髮絲，慢慢蹭進了大門，剎時一股涼風拂上俏顏，清爽的冷氣才讓神遊的思緒回歸腦袋。
她張望著光潔如鏡的大樓玄關，眸光迎向標準的看門狗保全，還來不及開口，么喝的嗓音立即傳遍了大廳。
「請問找誰？」保全一號問了，兩眼活似突眼金魚，來來回回在顏婷臉上轉個不停。
「我找舒雲。」聲若蚊蚋的，她擠出一絲氣音，額上的汗水又重新滴了出來。
「舒雲？」保全一號眉頭打成死結，睨了睨眼前的小女子，隨即附耳在保全二號耳畔唧咕了半天。
「妳找舒副總有什麼事？有預約嗎？妳叫什麼名字？」
聽著連珠炮似的問句，顏婷熱得更甚了，只得又重新取出一張面紙，死命的捏在手心裡──原來不只台灣的夏季會讓人冒汗，就連大公司的看門狗也會讓人冷汗直流，她勉強掙出一抺笑，「我是她學妹，我姓顏，顏婷，我有預約早上十點半。」
保全一號的雷達目光重新啟動，上上下下的邊打量邊拿起電話，「妳等一下。」
這麼麻煩？
看著他拿起話筒，好不容易平靜的火氣又開始蠢蠢欲動，她撫額考慮是否該打消念頭，乾脆轉身走人時，手機卻響了。
「喂。」顏婷無奈的接了來電，連聲音都像蟬鳴般的無趣。
「妳到底在搞什麼？」拔扈的女音劈頭開罵，「我排開所有會議，就為了妳的大駕光臨，妳卻給我遲到？」
尖銳的嗓音迫使顏婷將電話離了耳畔三尺遠，「我遲到？妳怎麼不說妳們公司家大業大，連進個門都要盤問祖宗八代？」
「妳說什麼？」聽得火氣頗大的抱怨，嗓音直接開拔攻頂，「那個不長眼的？叫他聽！」
唇畔勾了勾，顏婷手機直往雷達眼一擺，「電話！」
保全雙號兩眼直瞪，她黛眉揚了揚，「你們舒副總。」
保全一號順手接了，才喂了一聲，剎時天地變色，他怔望著顏婷，只見那巴掌大的小臉，半摻雜著無奈與疲累，然秀氣的眉卻是半揚著。
「是是是。」他鞠躬哈腰的對著手機說道，「真是抱歉……對不起對不起，請原諒……」
同樣連珠炮似的抱歉後，他顫顫驚驚雙手奉上手機，又恭恭敬敬的小跑步至電梯口，代眼前亳不起眼的貴客按下電梯鍵，「不好意思，請妳直接上二十六樓，舒副總在等妳。」
顏婷嘆著長氣取回手機。
ＯＫ了，是吧？早這樣不就得了？
她踱入電梯，按下了二十六的按鍵，望著爬昇的數字，內心這才開始七上八下。
如果可以，自己真的不願意，不願意走後門的……
＊＊＊＊＊＊＊
糖褐色的直髮，有條不紊的披垂兩肩，靈靈的眼，俏挺的鼻，怎麼瞧都是個美人胚子，然兩道霸氣得太過的眉，顯得有些張牙舞爪。
「妳都沒脾氣的？」舒雲蹺著二郎腿，顯得更修長了，「外頭這種鬼天氣，就算是聖人，走著走著，也會冒出火苗來，妳比聖人還厲害，走了二十分鐘的路，罰了十分鐘的站，只會對著他們乾瞪眼。」
顏婷無奈的聳肩說道，「我以為，所有的大公司的保全人員都是這副德行，何況，他們盡忠職守，也沒什麼不對。」
「再多說一句，小心我掐死妳！」舒雲恫嚇說道，「自信，自信！妳能不能長進點啊？」
顏婷推了推鼻樑上的眼鏡，「妳不能這麼暴力。」
「我就是這麼暴力。」舒雲盤起玉臂，「還有，明天來上班，早上九點先到我這兒來報到，了解？」
「咦？」顏婷詑異的，「不用考試嗎？」
「考試？妳當我吃飽撐著沒事幹，為了找個助理，還花兩三天搞過濾面試這套啊？」舒雲翻了翻白眼，「妳是嫌工作太容易找，心理不平衡是不是？」
「不是，我只是不愛走後門。」她很誠懇的說道，「這樣對別人似乎不怎麼公平，至少妳派個主考官來面試，讓我比較沒有愧疚感，如何？」
看著顏婷平淡的表情，舒雲忍不住抱頭吶喊，氣呼呼的拍桌開罵，「妳再多一句，小心我把妳從二十六樓丟出去！」
看著暴跳如雷的舒雲，她未免有些委屈，「我又說錯了什麼？」
舒雲瞪視著那張極為無辜的表情，只得反覆深吸吐納，過了一分鐘才清咳纖嗓，「妳沒說錯什麼，可以滾蛋了。」
「哦？」顏婷點頭說道，「就這樣？為了說明天九點來上班這麼一句話，妳讓我走了二十分鐘的路，罰站十分鐘？」
「對！」舒雲握緊忍氣，「本來我想找妳吃午飯的，但看到妳這麼不長進，午餐我吃不下了！」
「哦。」顏婷擰起眉心，「這麼說，又是我的錯？」
「我不想和妳吵架。」舒雲無力的揮了揮手，「總之，明天早上九點，妳先來找我，還有，請妳先去買副隱形眼鏡，ＯＫ？醜死了！還黑框的咧！活似個老處女！妳怎麼能頂著它，在學校裡活這麼久？」
「還沒賺錢，妳就叫我先花錢？」顏婷說道，「難不成戴眼鏡的都不是人？就算它很醜，好歹也讓我前途光明。」
再也無力爭辯，舒雲撫額頭疼說道，「算了，當我沒說，如果在公司裡被極力的恥笑，別怪我沒警告妳！好了，妳真的可以滾了，別忘了明早先到我這兒報到！」
顏婷頷首答應後，緩身而起跺向沈重的木門，待要伸掌推開，一道偉岸的身影隨即擋住了去路。
「哦，抱歉。」
沈厚的低嗓帶著笑意，然她卻是置若枉聞，若有所思的走了。
「你來做什麼？」看著來人，舒雲繃著俏顏，「我今天心情不好，別惹我。」
「心情不好？」舒凡逕自坐了下來，「因為剛才那個小女孩啊？」
「小女孩？」她呿了呿，「你有沒有搞錯？她是我學妹，明天要來上班的。」
「妳學妹？」他故作驚異的，「發育這麼差啊？前扁後不突的，現在的國中生發育都比她好！」
聞言，舒雲嘴角開始抽搐，「你的嘴一定要賤到這種程度才甘願是不是？」
「我只是實話實說而已。」舒凡叼著煙，兩手一面憑空比出壼蘆腰，「女人啊，就要有女人的樣子，胸部至少得有三十四Ｄ，臀部不能扁還要夠俏，腰不能超過二十四寸，小腿要夠長，不能有蝴蝶袖……」
「你閉嘴！」一記粉拳轟然砸上，卻是被硬生生的接個正著。
「真有意思，來了個清純小女生。」他笑得開懷，「公司很久沒有這種清純貨色了。」
「貨色……」舒雲咆哮，「你當我是老鴇，還是你在開妓院？」
「都可以。」舒凡仍是笑瞇瞇的，「她是應徵什麼職務？」
「用不著應徵。」舒雲自案上公文架中抽出一本卷宗，「她太單純，又很容易相信別人。之前做了好幾份工作，不是老闆跑了，就是沒領到半毛錢，我實在看不下去，叫她來當我的助理。」
「原來妳也會搞走後門這套？」
「我是副總，高興叫誰來上班就叫誰來上班。」她仍是盯著卷宗，連頭都懶得多抬一下。
「但我是總經理。」舒凡十指交錯，低聲嘿笑。
聽著頗具深意的話意，她終於抬首迎向那張過於俊俏的臉孔，盯了半晌，舒雲擱下手中的筆，唇畔也勾出笑意。
「你話中有話，老哥。」她說道。
「妳有沒有聽過，太過聰明的女人會惹男人厭？」他仍是笑著。
「告訴我，你想做什麼？」她抵著下頷，「顏婷不比一般女生，她就像一張白紙，禁不得一絲玩笑。」
「就是因為如此，更應該要讓她在我的公司裡有所成長。」他雙手合十膜拜，「將女孩變為女人，也是很神聖的責任。」
「女孩變為女人……你別作夢了。」舒雲哼了哼，「她的腦袋比恐固力還硬，又省得像古時候釀醬菜的阿婆，平常連買件衣服都覺得奢侈了，更別提她臉上那幅黑框大眼鏡，那還是她國中時期戴到現在的！」
「這樣啊？」舒凡扳了扳十指，興緻勃勃的，「現在還有這種女生？根本就是白堊紀的古生物！」
「白堊紀？」她不只是抽唇角，鼻翼都抖了起來，「你當她是恐龍啊？就算顏婷長得不怎麼漂亮，也歸不到恐龍妹那一類！」
「如果我讓恐龍妹變成街頭辣妹，妳覺得怎麼樣？」舒凡摩拳擦掌，躍躍欲試的說道。
「辣妹？不可能。」舒雲嘆氣搖首，「我企圖改造了她三年，結果還是這副德性，你以為你會比我強嗎？」
「因為妳是女人，女人企圖改造女人，根本就是白搭。」舒凡壓嗓低笑，「要不要打個賭？我絕對會讓妳跌破眼鏡。」
「前提是什麼？」她盤起玉臂問道。
舒凡說道，「讓她先上二十九樓。」
「二十九樓？」舒雲揚眉冷哼，「直接送到你嘴裡豈不更快些？來這套？當我是神經病啊？」
「我可是很正經的。」他笑得極為虔誠，「改造美少女比美少女養成來得更加困難，只怕頂頂大名的光源氏在我面前也自嘆弗如。」
美眸斜睨，舒雲看著舒凡，半句話也不吭。
她很清楚他的能耐，在時尚圈裡，舒凡可謂箇中翹楚，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他的確能讓醜小鴨變成天鵝，鄉巴佬變成優雅仕紳，但在他改變別人的同時，自己也變了。
而原因，至今仍是個懸案。
「說來聽聽。」眸中閃出精光，「別企圖吃了她，你絕對會嚥不下去。」
「開玩笑。」他狂笑拍案，「她又不是我喜歡的類型，就算改造大成功，也只是小妹妹。」
「那好，先說了，如果你失敗的話，總經理的位置換我坐。」
「如果妳輸了呢？」
「如果我輸了，」舒雲說道，「就順你和老爸的意，結婚去。」
黑眸染上濃濃笑意，「妳會輸得很慘。」
「那可不一定。」舒雲重新執筆，「就這樣，明天我叫她直接上二十九樓找你。」
「等著瞧好了，」舒凡推離了座椅，「明年過年，初二記得回娘家。」
她抬起首，看著滿臉不正經的舒凡，玉容肅斂的，「你幾時變得這麼不正經？以前的你……」
濃眉微揚，他勾了勾薄唇，漾出一抺殺死人的微笑，「人生苦短，太正經會死人的。」
小臉仰望，看著眨巴著大眼的王薇，顏婷彎起嘴角，「嗯，很漂亮。」
「真的嗎？」王薇笑瞇了眼，隨即悄聲問道，「那妳說，我和杜美美那一個比較漂亮。」
小腦袋想也不想的，「當然是妳漂亮。」
王薇滿意極了，「那妳覺得，班長會喜歡我，還是喜歡杜美美？」
班長？
原來如此，顏婷明白了。
班長是她們家的鄰居，也是里長的兒子，長得眉清目秀，很多女生喜歡他，沒想到表姐也是其中一個。
顏婷推了推鼻樑上的黑框鏡架，「班長當然會喜歡妳，妳那麼漂亮，功課又比杜美美好，聰明的人，當然是選妳。」
王薇更窩心了，趕緊拉起顏婷，「欸，我也叫我媽媽幫妳綁這麼漂亮的頭髮，好不好？這樣我們就都一樣了。」
顏婷看著她。
陽光灑在王薇臉上，大大的眼，白晳的臉龐，像是漫畫書裡的女主角，也像玩具店裡擺在櫥窗中的洋娃娃。
就算她綁了個和王薇相同的髮式，也不會一樣的，怎麼會一樣呢？
「不用了。」顏婷仍是笑得靦腆，「我綁起來，不會像妳這麼漂亮，一定不好看的，到時候，一定又會被別人笑，還會說我學妳。」
說完，她仍是輕晃著鞦韆……蘯啊，蘯啊，愈蘯愈高，愈蘯愈高，顏婷看著蔚藍的天，幾隻飛鳥掠過，以為自己也變成了風，變成了小鳥，而自己那頭散亂的髮，就這麼隨之狂舞。
同樣的十一歲，同樣的一頭長髮，但她知道，就是不一樣，如果說，王薇是童話裡那美麗的公主，自己就是旁邊醜不拉嘰的巫婆，如果王薇是漂亮的白天鵝，自己就像一旁的醜小鴨……
這怎麼會一樣呢？永遠也不會一樣的……
第一章
鳯凰花開，蟬聲唧唧，酷暑似浪花襲捲，整座台北盆地恍若地獄大融爐，連平整的柏油馬路，都冒出了熱騰騰的蒸氣，路上行人匆匆，虛脫的表情，活似整個人浸在火炎山。
「好熱……」顏婷拿出了面紙拭了拭額上的汗水，光潔的鏡片早已被霧氣矇上一層氤氳，規規距距的白洋裝也平貼在後背。
「四百一十二號……」小手捏著一張紙條，口中喃唸的地址，完全符合這座大樓的地理後，她有種虛脫的錯覺，伸手理了理髮絲，慢慢蹭進了大門，剎時一股涼風拂上俏顏，清爽的冷氣才讓神遊的思緒回歸腦袋。
她張望著光潔如鏡的大樓玄關，眸光迎向標準的看門狗保全，還來不及開口，么喝的嗓音立即傳遍了大廳。
「請問找誰？」保全一號問了，兩眼活似突眼金魚，來來回回在顏婷臉上轉個不停。
「我找舒雲。」聲若蚊蚋的，她擠出一絲氣音，額上的汗水又重新滴了出來。
「舒雲？」保全一號眉頭打成死結，睨了睨眼前的小女子，隨即附耳在保全二號耳畔唧咕了半天。
「妳找舒副總有什麼事？有預約嗎？妳叫什麼名字？」
聽著連珠炮似的問句，顏婷熱得更甚了，只得又重新取出一張面紙，死命的捏在手心裡──原來不只台灣的夏季會讓人冒汗，就連大公司的看門狗也會讓人冷汗直流，她勉強掙出一抺笑，「我是她學妹，我姓顏，顏婷，我有預約早上十點半。」
保全一號的雷達目光重新啟動，上上下下的邊打量邊拿起電話，「妳等一下。」
這麼麻煩？
看著他拿起話筒，好不容易平靜的火氣又開始蠢蠢欲動，她撫額考慮是否該打消念頭，乾脆轉身走人時，手機卻響了。
「喂。」顏婷無奈的接了來電，連聲音都像蟬鳴般的無趣。
「妳到底在搞什麼？」拔扈的女音劈頭開罵，「我排開所有會議，就為了妳的大駕光臨，妳卻給我遲到？」
尖銳的嗓音迫使顏婷將電話離了耳畔三尺遠，「我遲到？妳怎麼不說妳們公司家大業大，連進個門都要盤問祖宗八代？」
「妳說什麼？」聽得火氣頗大的抱怨，嗓音直接開拔攻頂，「那個不長眼的？叫他聽！」
唇畔勾了勾，顏婷手機直往雷達眼一擺，「電話！」
保全雙號兩眼直瞪，她黛眉揚了揚，「你們舒副總。」
保全一號順手接了，才喂了一聲，剎時天地變色，他怔望著顏婷，只見那巴掌大的小臉，半摻雜著無奈與疲累，然秀氣的眉卻是半揚著。
「是是是。」他鞠躬哈腰的對著手機說道，「真是抱歉……對不起對不起，請原諒……」
同樣連珠炮似的抱歉後，他顫顫驚驚雙手奉上手機，又恭恭敬敬的小跑步至電梯口，代眼前亳不起眼的貴客按下電梯鍵，「不好意思，請妳直接上二十六樓，舒副總在等妳。」
顏婷嘆著長氣取回手機。
ＯＫ了，是吧？早這樣不就得了？
她踱入電梯，按下了二十六的按鍵，望著爬昇的數字，內心這才開始七上八下。
如果可以，自己真的不願意，不願意走後門的……
＊＊＊＊＊＊＊
糖褐色的直髮，有條不紊的披垂兩肩，靈靈的眼，俏挺的鼻，怎麼瞧都是個美人胚子，然兩道霸氣得太過的眉，顯得有些張牙舞爪。
「妳都沒脾氣的？」舒雲蹺著二郎腿，顯得更修長了，「外頭這種鬼天氣，就算是聖人，走著走著，也會冒出火苗來，妳比聖人還厲害，走了二十分鐘的路，罰了十分鐘的站，只會對著他們乾瞪眼。」
顏婷無奈的聳肩說道，「我以為，所有的大公司的保全人員都是這副德行，何況，他們盡忠職守，也沒什麼不對。」
「再多說一句，小心我掐死妳！」舒雲恫嚇說道，「自信，自信！妳能不能長進點啊？」
顏婷推了推鼻樑上的眼鏡，「妳不能這麼暴力。」
「我就是這麼暴力。」舒雲盤起玉臂，「還有，明天來上班，早上九點先到我這兒來報到，了解？」
「咦？」顏婷詑異的，「不用考試嗎？」
「考試？妳當我吃飽撐著沒事幹，為了找個助理，還花兩三天搞過濾面試這套啊？」舒雲翻了翻白眼，「妳是嫌工作太容易找，心理不平衡是不是？」
「不是，我只是不愛走後門。」她很誠懇的說道，「這樣對別人似乎不怎麼公平，至少妳派個主考官來面試，讓我比較沒有愧疚感，如何？」
看著顏婷平淡的表情，舒雲忍不住抱頭吶喊，氣呼呼的拍桌開罵，「妳再多一句，小心我把妳從二十六樓丟出去！」
看著暴跳如雷的舒雲，她未免有些委屈，「我又說錯了什麼？」
舒雲瞪視著那張極為無辜的表情，只得反覆深吸吐納，過了一分鐘才清咳纖嗓，「妳沒說錯什麼，可以滾蛋了。」
「哦？」顏婷點頭說道，「就這樣？為了說明天九點來上班這麼一句話，妳讓我走了二十分鐘的路，罰站十分鐘？」
「對！」舒雲握緊忍氣，「本來我想找妳吃午飯的，但看到妳這麼不長進，午餐我吃不下了！」
「哦。」顏婷擰起眉心，「這麼說，又是我的錯？」
「我不想和妳吵架。」舒雲無力的揮了揮手，「總之，明天早上九點，妳先來找我，還有，請妳先去買副隱形眼鏡，ＯＫ？醜死了！還黑框的咧！活似個老處女！妳怎麼能頂著它，在學校裡活這麼久？」
「還沒賺錢，妳就叫我先花錢？」顏婷說道，「難不成戴眼鏡的都不是人？就算它很醜，好歹也讓我前途光明。」
再也無力爭辯，舒雲撫額頭疼說道，「算了，當我沒說，如果在公司裡被極力的恥笑，別怪我沒警告妳！好了，妳真的可以滾了，別忘了明早先到我這兒報到！」
顏婷頷首答應後，緩身而起跺向沈重的木門，待要伸掌推開，一道偉岸的身影隨即擋住了去路。
「哦，抱歉。」
沈厚的低嗓帶著笑意，然她卻是置若枉聞，若有所思的走了。
「你來做什麼？」看著來人，舒雲繃著俏顏，「我今天心情不好，別惹我。」
「心情不好？」舒凡逕自坐了下來，「因為剛才那個小女孩啊？」
「小女孩？」她呿了呿，「你有沒有搞錯？她是我學妹，明天要來上班的。」
「妳學妹？」他故作驚異的，「發育這麼差啊？前扁後不突的，現在的國中生發育都比她好！」
聞言，舒雲嘴角開始抽搐，「你的嘴一定要賤到這種程度才甘願是不是？」
「我只是實話實說而已。」舒凡叼著煙，兩手一面憑空比出壼蘆腰，「女人啊，就要有女人的樣子，胸部至少得有三十四Ｄ，臀部不能扁還要夠俏，腰不能超過二十四寸，小腿要夠長，不能有蝴蝶袖……」
「你閉嘴！」一記粉拳轟然砸上，卻是被硬生生的接個正著。
「真有意思，來了個清純小女生。」他笑得開懷，「公司很久沒有這種清純貨色了。」
「貨色……」舒雲咆哮，「你當我是老鴇，還是你在開妓院？」
「都可以。」舒凡仍是笑瞇瞇的，「她是應徵什麼職務？」
「用不著應徵。」舒雲自案上公文架中抽出一本卷宗，「她太單純，又很容易相信別人。之前做了好幾份工作，不是老闆跑了，就是沒領到半毛錢，我實在看不下去，叫她來當我的助理。」
「原來妳也會搞走後門這套？」
「我是副總，高興叫誰來上班就叫誰來上班。」她仍是盯著卷宗，連頭都懶得多抬一下。
「但我是總經理。」舒凡十指交錯，低聲嘿笑。
聽著頗具深意的話意，她終於抬首迎向那張過於俊俏的臉孔，盯了半晌，舒雲擱下手中的筆，唇畔也勾出笑意。
「你話中有話，老哥。」她說道。
「妳有沒有聽過，太過聰明的女人會惹男人厭？」他仍是笑著。
「告訴我，你想做什麼？」她抵著下頷，「顏婷不比一般女生，她就像一張白紙，禁不得一絲玩笑。」
「就是因為如此，更應該要讓她在我的公司裡有所成長。」他雙手合十膜拜，「將女孩變為女人，也是很神聖的責任。」
「女孩變為女人……你別作夢了。」舒雲哼了哼，「她的腦袋比恐固力還硬，又省得像古時候釀醬菜的阿婆，平常連買件衣服都覺得奢侈了，更別提她臉上那幅黑框大眼鏡，那還是她國中時期戴到現在的！」
「這樣啊？」舒凡扳了扳十指，興緻勃勃的，「現在還有這種女生？根本就是白堊紀的古生物！」
「白堊紀？」她不只是抽唇角，鼻翼都抖了起來，「你當她是恐龍啊？就算顏婷長得不怎麼漂亮，也歸不到恐龍妹那一類！」
「如果我讓恐龍妹變成街頭辣妹，妳覺得怎麼樣？」舒凡摩拳擦掌，躍躍欲試的說道。
「辣妹？不可能。」舒雲嘆氣搖首，「我企圖改造了她三年，結果還是這副德性，你以為你會比我強嗎？」
「因為妳是女人，女人企圖改造女人，根本就是白搭。」舒凡壓嗓低笑，「要不要打個賭？我絕對會讓妳跌破眼鏡。」
「前提是什麼？」她盤起玉臂問道。
舒凡說道，「讓她先上二十九樓。」
「二十九樓？」舒雲揚眉冷哼，「直接送到你嘴裡豈不更快些？來這套？當我是神經病啊？」
「我可是很正經的。」他笑得極為虔誠，「改造美少女比美少女養成來得更加困難，只怕頂頂大名的光源氏在我面前也自嘆弗如。」
美眸斜睨，舒雲看著舒凡，半句話也不吭。
她很清楚他的能耐，在時尚圈裡，舒凡可謂箇中翹楚，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他的確能讓醜小鴨變成天鵝，鄉巴佬變成優雅仕紳，但在他改變別人的同時，自己也變了。
而原因，至今仍是個懸案。
「說來聽聽。」眸中閃出精光，「別企圖吃了她，你絕對會嚥不下去。」
「開玩笑。」他狂笑拍案，「她又不是我喜歡的類型，就算改造大成功，也只是小妹妹。」
「那好，先說了，如果你失敗的話，總經理的位置換我坐。」
「如果妳輸了呢？」
「如果我輸了，」舒雲說道，「就順你和老爸的意，結婚去。」
黑眸染上濃濃笑意，「妳會輸得很慘。」
「那可不一定。」舒雲重新執筆，「就這樣，明天我叫她直接上二十九樓找你。」
「等著瞧好了，」舒凡推離了座椅，「明年過年，初二記得回娘家。」
她抬起首，看著滿臉不正經的舒凡，玉容肅斂的，「你幾時變得這麼不正經？以前的你……」
濃眉微揚，他勾了勾薄唇，漾出一抺殺死人的微笑，「人生苦短，太正經會死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