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薇才踏進屋，就聞得一陣撲鼻香味，誘得她饑腸轆轆。

  「是豬排！」她興奮大叫，一顆腦袋隨即探進廚房，只見顏婷端著熬好的醬

  汁，正要淋到那塊肥美鮮嫩的肉排上。

  「咦？妳怎麼會回來？正好，這塊先給妳。」她微笑頷首，舀起濃稠的醬汁淋在鐵板上，熱騰的溫度，發出滋滋作響的聲音。

  王薇大刺刺的坐進了餐椅，順手抄起刀叉，「那我就不客氣了。」

  「妳從來沒跟我客氣過，又何必多說這麼一句？」顏婷自冰箱取出食材，重新起了爐灶，替自己料理另一盤。

  「妳真不討人喜歡，若不是妳作菜功夫了得，我還真想叫妳搬出去。」王薇切著肉片說道，「咦？今天怎麼吃得這麼好？工作找到啦？」

  「對。」她輕甩著平底鍋，厚實的豬排巧妙翻面，煎得金黃香噴，「還有，若妳想再吃我煮的飯菜，就別再說我不討喜。」

  看著那一身活似主婦的穿著，王薇不禁擰眉碎唸，「妳自己瞧瞧，身上那套運動服都幾年了？外加鼻樑上的眼鏡，頭髮也亂糟糟的，妳覺得很討喜嗎？」

  顏婷無謂的聳肩，「衣服能穿就好了，何況，它又沒破。」

  「對，沒破，如果所有的女孩子都和妳一樣，我看街上賣衣服的，都要去喝西北風了。」王薇無奈的揮動刀叉，「總歸一句，妳就是不長進，虧咱們還有一半相同的血緣！」

  面對王薇的責難，顏婷仍是靜默無語，右手支鏟將煎鍋裡的豬排適時盛上碟中，淋上了適量的醬料。

  ──她很清楚自己擅長什麼，不適合什麼，縱然在台北居住了近六年，然不爭鋒與隨遇而安的態度，既未讓她建立起更多友誼，也未樹立敵人，卻也因為過於的安靜與沈默，讓自己一而再，再而三的吃虧上當。

  起初，她還會抱著王薇痛哭，拎著電話向舒雲訴苦，然一再重複相同的情節，到最後卻也麻木不仁了。

  「對了，妳找到什麼工作？」想起了這個小表妹說的工作，王薇又是一陣心驚，忍不住小小聲的詢問。

  「助理。」顏婷說道，「舒雲的助理。」

  「舒雲？這個名字好熟啊……」王薇偏首側想，連眉心都蹙了起來。

  「她是我學姐。」顏婷切了一小塊肉。

  「啊！我想起來了。」王薇擱下了刀叉，從包包裡取出一本雜誌，快速的指向封面上的俊男美女，「她和舒凡登上今年台北社交圈中，最有價值的男女單身貴族排行第一名。」

  「單身貴族排行？還有這種東西？」顏婷瞧也不瞧的，繼續大啖美食，「就是有妳們這種人，無聊的雜誌才會這麼多！」

  看著她的無動於衷，王薇嘴角撇了撇，「當空姐本來就很無聊！如果沒有這些狗仔八卦雜誌，我還真不知道那漫長的旅途要怎麼熬？嚴格說起來，妳才算是異類，一般正常人感興趣的東西，妳根本視若無賭！打個比方好了，女孩子，那個不愛漂亮的？瞧瞧妳瞧瞧妳！嘖！」

  纖纖柔荑伸了出來，拎著顏婷身上的衣袖，「請問一下啊？妳這套運動服是二年前我從加拿大買回來的吧？兩年前！啊，還有，妳鼻樑上那隻眼鏡。」

  「眼鏡也礙著妳了？」顏婷仍是將食物往口裡塞，「妳怎麼和舒雲一個樣，老是對外表吹毛求疪的？一個人的實力與內在才是最重要的吧？」

  「難怪妳三天兩頭就被打槍！」王薇比了個手槍的手勢，口裡還碰了一聲，「妳以為現在是民國幾年？門面也很重要好吧？教了妳這麼多年也教不來，阿姨不知道，還以為我都放牛吃草！」

  一提到老媽，顏婷不覺停了手，直瞅著王薇說道，「我自己有幾兩重，我自己知道。」

  「什麼意思？」

  她盯著盤內的食物，唇角半扯，「沒什麼，吃飯吧。」

  十指交錯，王薇抵著下頷，「我是說的太過份了點，但也是為妳好。」

  「我知道。」顏婷胡亂的又扒了兩口，隨即起身收盤，「只是，我很有自知之明。」

  「如果妳的自知之明，就是所謂的長得不怎麼樣，那真的很該死。」看著那纖纖身影，王薇有些發火，「顏婷，妳長得又不是難看，身材也不是頂差的，幹嘛老把自己打扮得像個歐巴桑？歐巴桑妳知不知道？搞不清楚狀況的人，還會以為妳當了娘。」

  顏婷沒吭聲，旋手扭開了水龍頭，嘩啦啦的水聲，適時沖淡了王薇的牢騷抱怨，飄散桔子香味的洗碗精，搓揉出堆堆的泡沬，她就這麼怔視著，兩手卻仍不斷的洗拭著油污的碗盤。

  她怎麼會不知道？她怎麼會不清楚？可有些事，總會在不自覺中變成了習性，怎麼也改不過來。

  「算了！」王薇伸展著背脊，「好像我多雜唸似的！下星期一我飛美國，再幫妳帶點東西回來好了，如果再放任妳這麼下去，還不到三十歲，對面那個小毛頭就要叫妳阿婆了。」

  顏婷哦了一聲，雙手仍是用力的洗著碗盤，反正她已經很習慣，很習慣當個料理所有家務的婆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