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非凡最近長了那麼一咪咪肉，臉上光亮光亮的，感覺就是吃好睡好性事滿足的幸福模樣。

  他趴在小橋面上，下巴撐在雙手上，乖巧的等著烤好的白胖胖年糕。

  「你吃太多了。」

  「再一塊就好。」 

  「包糖霜？還是花生粉？」

  「糖霜…沾多一點，都最後一塊了。」陸非凡看著澎起白胖胖的肚子的烤年糕，又看著眼前人夾了沾糖，吞了口口水。

  「來!啊…」鄭景祈夾了送到他口中，名副其實的餵食。

  他都覺得自己養了孩子，一位名叫陸非凡的孩子，餓了就找自己。

  現在要收起暖爐前，還找自己烤年糕，烤年糕給他吃。

  陸非凡滿足的小口小口咬著，捨不得吞下。

  「鄭胖，你也吃。」他夾了一塊年糕，卻笨手笨腳的碰到暖爐邊，嘶了一聲。

  鄭景祈趕緊拿了一旁的濕毛巾按上他的手。

  「小美人不能留疤的，會掉價。」故意說的正經。

  大手按著他的手，還輕輕地吹了兩下，動作溫柔。

  陸非凡側著小臉抬眉，他看著鄭景祈下巴的痣，伸手，手指點了下他下巴的小痣。

  上一世，他見過這顆小痣，在瘋子被宣判死刑時，他昏倒了，是鄭胖抱起他，帶他就醫的，當時，他半暈半醒映入眼簾的就是這個角度的鄭景祈。

  小嘴動了動，仍是捨不得吞下最後一口烤年糕，手再次放回濕毛巾上，讓身邊的人按著。

  「幫爺好好敷著。」任性地話語說得自然。

  鄭景祈輕笑，大手隔著毛巾按著。

  看著眼前人孩子氣的含著烤年糕，嘴裡偶爾留露出來的任性，他心裡發酸。

  「我這一個堂堂的CEO成了你的小僕人。」

  「你爺我從來不曾把你當成小僕人，真的。」陸非凡含著烤年糕，嘴邊鼓起一顆小球，說這句話時，圓眼睜的老大，一臉誠懇的模樣。

  「你烤年糕先吞下去吧!」鄭景祈一臉嫌惡，捏了他含著年糕的臉頰一下。

  「不行，最後一口了。」

  「你怎麼還跟小時候一樣。」

  陸非凡噗一聲笑了：「你是說含著酸梅核睡覺的事？」

  鄭景祈嗯了一聲，也笑了出聲。

  小時候的陸非凡喜歡吃酸梅，嘴裡含著酸梅核就是不肯吐，直到睡午覺前，褚夫人拿了另一瓶酸梅出來，應了他睡醒後就有新的酸梅可以吃了，才依依不捨的吐掉嘴裡的酸梅核。

  「…還記得，你在吐掉酸梅核時還哭了，說什麼這個酸梅核好可憐，明明是好東西來著。」 

  陸非凡臉紅，呿了一聲：「這種事情，不用記得那麼清楚!」

  「你從小就對喜歡的東西執著，再舊再破你都會留下，這一點，真的很讓人…」喜歡。

  「很讓人忌妒，對吧!」

  「呿!任性到了極點，一點也不好哄!」

  陸非凡笑了，看著天空，說著鄭景祈不過才大自己四歲，還哄他呢，又惹來鄭景祈大手捏臉一陣。

  「鄭胖，以後都住在冉宅裡？」

  「怎麼？想留爺？」

  「想，超想，還希望爺你偶爾帶我去吃好吃的，偶爾幫我打打雜。」

  「去你的。」鄭景祈歛下眼：「這兩個月訂單量少了，會議不多，待在宅裡的時間會長一些。」

  他又說了等下個月初貨櫃出貨後，會有時間和空閒，還問了陸非凡要不要一塊出去哪裡走走吃好吃的。

  「月初…那就是四月初過後了。」陸非凡重複念著。

  上一世的四月初，發生了一件大事，鄭家的貨櫃船漏油，汙染了領海一片油汙，養殖業群起抗議，還鬧上了國際版面。

  他記得當時鄭家財團賠上了大筆賠償，也記得當時檢察官明明查出是人為的，卻不敢上呈，讓鄭家獨攬責任。

  「是，把那批貨海運後，基本上可以輕鬆一兩週。」

  「鄭胖，你們海運部分誰負責？」

  「羅喬，我的助理，通常都是他和五號倉庫聯繫，可這次李虎住院就不知道是誰負責五號倉庫了，晚點我得問問。」

  陸非凡半起身，攬上他：「鄭胖，大氣點，用空運吧!」

  圓眼一轉，又說了幾句空運速度快，節省時間，讓他趕緊將事情處理完畢，他老爺帶著他吃遍所有好吃的餐廳。

  「就想著吃!」

  「你考慮考慮!你爺我，先把時間空下來，就留給你!」

  鄭景祈再次大笑，笑得流淚。

  陸非凡仰頭笑著，看著他下巴的小痣，背光的身影，讓他湧起一絲不安，伸手拉上鄭景祈的手，半起身的身子晃了一下。

  上一世，鄭胖為他喊了醫生，讓身旁人照顧自己，當時自己腦子一片空白，只聽著那人細微的啜泣聲，說著…

  「該死的是你們鄭家的人…不是冉哥!」

  冉哥？

  是誰喊瘋子冉哥？

  陸非凡瞇眼定神，眼前一片黑影金星，倒下的身子被鄭景祈接住，一把攬緊。

  「喂喂…非凡!」緊張的語氣，像是對愛人般的著急。

  「沒事，差點…」陸非凡揚起笑容：「差點就含著年糕睡午覺了。」

  鄭景祈鬆了口氣，笑著念他還有心情開玩笑，放心不下又讓人請了詹醫師來宅裡，攬著他，沒有再多說一句。

  「鄭胖。」

  「幹嘛。」

  「你真的…真的很夠兄弟。」陸非凡閉眼休息。

  不管是上一世還是這一世，鄭景祈待他始終如一。

  鄭景祈大掌揉著他的頭，吐了口氣：「你休息吧你。」

  「可以再吃一塊嗎？」

  「真的是最後一塊了!」伸手又夾了塊年糕，放上烤爐。

  ***

  一片暖陽高照，因為不是假日，沿海岸的公路，沒有太多度假人潮，黑頭車一路行駛，不過幾分鐘過了海濱，往山中駛去。

  黑頭車彎過海灣，進入山林，映入眼裡的不是充滿芬多精的樹林，而是一面高牆，高牆外警衛看了通行證，放車通行，正門外站了一名男人，是向檢察官。

  「冉爺，待會得清乾淨。」向檢察官暗示他，若有配槍刀，得先收起。

  冉景響點頭，比了個請的手勢，讓他領路。

  向檢察官驚訝，一個黑道竟然什麼防身武器也沒帶，挑眉看了他一眼。

  「冉爺，比白道還白。」

  「向檢，這次事件白道確實比黑道，黑上了許多。」也許是無奈，也或許是諷刺，斯文的語調，聽不出情緒。

  「是，我辦案辦了十年，第一次因為身為法界人員丟臉。」向檢抿唇，領路。

  通過了牢門，過了一道重門進了一間小暗房，暗房裡坐著一名中年男子，黑髮上多了許多銀白，卻是一臉平靜。

  「雖然不清楚你為什麼要見他，不過，他並不是主謀，也曾阻止過何、王兩人，還請冉爺不要太過刁難。」

  「不會讓向檢為難，就聊一會。」

  向檢察官有種錯亂感，眼前的黑道進牢探監，而坐牢的竟然是法官。

  「面談二十分鐘，雙方不能有肢體碰觸，現在上午十點三十三分，計時。」公式化的交代了幾聲，轉身出了小門。

  門裡的兩人，隔著一張鐵桌，各坐一方，靜默幾秒，或許更久。

  「判了六年。」冉景響開口。

  看著眼前的男人，他顧了律師團幫忙沈政剛，從無期徒刑，一路上訴，到了最後確審，還是被定了六年刑期。

  「壞人，不就該被制裁？」沈政剛一臉平和，看向他，眼眶竟然有些發熱。

  他微微抬起銬上手銬的手，揉了眼眶，念了幾句自己老了的感傷話語。

  「我…下個月會拜訪褚家，正式接過非凡。」冉景響微微低頭，早上狐狸說了，說了眼前人一定會想知道自己的近況。

  「好好…真沒想到，你們倆還在一塊。」沈政剛笑得眼尾拉上細紋，彎著嘴角又說：「當初從海裡救上他，他死命地攥著你的手，昏迷前還喊著讓我救你。」

  說起這件事，沈政剛難掩愧疚，看著他欲言又止。

  冉景響靜了一會：「等你…等你回家時，我們聚聚。」

  沈政剛低下頭，自己的淚水一滴滴打在手銬上。

  「還…孩子…對不起…原諒我…」

  冉景響看著他顫抖的手，低頭曲起的彎背，現在的沈政剛經不起歲月摧殘，這個月下來，老了許多。

  「羅文良的孩子，鄭爺接過來了。」他緩緩開口希望這件事能減輕沈政剛的罪惡感。

  「還活著？」沈政剛驚訝地抬頭。

  「是，功課很好，畢業後我讓他進了鄭家財團，當了特助。」

  「你讓他進了鄭家財團…」沈政剛羞愧掩面。

  「他沒有錯，只需要一個機會。」冉景響歛下眼。

  兩人靜默了一會兒，又過了幾分鐘。

  「我…恨過你，恨你害死了楊斯原，又害死了鄭爺。」

  沈政剛嗯了一聲，這種苦痛的責難是他應得的。

  「對我來說，他們倆位的養育就是機會，而你卻輕易地毀了他們。」

  沈政剛停了一會兒，再次嗯了一聲，這是他該面對的。

  「可非凡說了，他說了你一定不知道我的存在。」

  「我…真的不知道，直到和鄭耀要了你的資料，我才…」

  「這樣就夠了。」冉景響低頭，隱藏情緒。

  一如狐狸說的，沈政剛是疼惜自己的，是個寧願自己吃牢飯也不會讓自己孩子頂罪的好父親。

  沈政剛看著他，是愧疚，唇輕啟卻又不知道該說什麼，哽咽。

  小門響起叩門聲，二十分鐘的會面終止。

  冉景響緩緩起身，停在自己的位置上。

  他想說他還會再來，因為他是他唯一的血緣，卻無法開口。

  沈政剛抬眼，擰眉，眼眶濕紅說明了他情緒激動：「像你說的，這樣就夠了，可…可是…如果…如果你還肯來，再和我說說你和非凡的事，好嗎？」

  他眼裡是愧疚也是懇求，無法彌補造成的傷害，現在這是拿著自己的自尊心懇求。

  「好。」冉景響轉身，走出小門。

  再回頭望進門上小窗，裡面的人已經泣不成聲。

  出三重大門，看著監獄上的金鍍大字，站了好一會兒。

  蕭琛走近，開了車門。

  冉景響坐進黑頭車，瞇眼假寐。

  將那抹哭得傷心地彎背影子埋入心裡。

  「爺。宅裡傳來了消息，說陸少又發暈了，已經讓詹醫師看過了，說了沒有大礙，血塊完全清除了，就是讓陸少慢慢恢復記憶，不要太過刺激他就行了。」

  冉景響皺眉：「有沒有受傷？」

  蕭琛猶豫說：「沒受傷。」

  「說清楚點。」

  「陸少早上和二少主一起在庭院裡烤年糕，發暈時，被二少主接著了。」

  冉景響沉默。

  對於景祈的愧疚，還是存在。

  他的狐狸和景祈從小就要好，長大後，也是如此。

  待在景祈身邊的狐狸，沒有自己仍是可以笑得開懷，還有幾分孩子氣的天真。

  靠上椅背，微微擰起的眉間，混著發酸的心情。

  ***

  黑頭車轉入冉宅裡的車庫，冉景響下車緩步踏上了古廊，聽見了狐狸的笑聲。

  眼裡流動著情感，悄聲踩著木板，往小橋上望去。

  小橋上的兩道人影，躺在橋面上，有一句沒一句的聊天，還時不時地鬧著，說是曖昧的親暱也不算，就是單純的兩小無猜。

  蕭琛領著一個男人走進庭院，男人見了冉景響，眼尾微微彎起，彷彿遇見他是一件幸運的事，男人因為公事，收斂了內心裡的喜悅，止步在冉景響跟前。

  「你來了，有公事？」冉景響笑得溫柔，待眼前人像自家人一樣。

  他溫柔話語一出，陸非凡像狐狸一般豎起雙耳，半撐起身。

  陸非凡看著他溫柔的笑臉，又看了男人一眼，仔細的打量他們的關係。

  鄭景祈瞄了眼冉景響，回頭看著陸非凡的側臉，低頭歛下眼。

  男人藏不住喜悅，眼裡流動著光亮，薄唇輕啟：「冉哥，我拿份資料給鄭總簽名。」

  他一聲冉哥，讓陸非凡睜大眼。

  冉哥…

  原來，喊冉哥的人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