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 歐陽倫
作者:南佬 更新:2017-12-09 12:58 字数:2447
春日轉暖,遍地花開,是北上離城的好日子,褚麟卻是連日發高熱,怎麼壓也壓不住。鄭其一死,他深受打擊,內心苛責自己,那日回王爺府後便是昏睡三日,連著王爺遷府的日子也跟著拖上三日,一拖一緩,遷府的日子又緩上了大半個月。
這日是過了立春後十日,奉旨北去,他不願王爺為難,堅持身子,拖著腳步上馬車,朱棣由著他,讓朱騰多備件暖榻,好讓褚麟在車上歇息。
「再歇一日也無妨。本王爺離開不離開,在這朝堂上只是舉無輕重,羽毛般的小事。」
燕王出城,無禮兵聲樂,如一般小老百姓出城,馬車過城門大關,更無一官一臣鞠躬相送。
褚麟側躺,閉目假寐,眼緣也不知是流淚還是高熱的濕潤,始終掛著水珠。
「褚麟……想離開這地。」
朱棣瞅他一眼,他該是說褚麟一句大膽,膽敢讓他這個王爺配合他,此刻卻又是沈默,靜靜相伴。
「也好。這地離鳳陽太近。本王爺也不愛。」
「王爺……」
「怎麼?」
「這幾日褚麟想了許多。」
「想什麼不乾不淨的事?想得發高熱?」
「興許真是不乾不淨之事。」
朱棣噗哧一聲,撐起原本跟著側躺在車倚上的身子,撐臉望著他。
會說笑,那便是有精神了。
「你真想了?說來聽聽。」
褚麟一臉疲倦,掛著額頭那不大不小的叩疤,惹人憐。
「北方冬日多過五個月,春日、夏日各兩個月,秋日不過一個月便會遇霜降,破壞沃土。糧食缺乏,百姓不能飽足,不能飽足,便是偷拐搶騙,賣兒女養活口。此為內患。整頓農耕,統整民戶,分里鄰管理戶口勢在必行。」
朱棣一愣,他沒想見褚麟一開口便是治理北方之事,緩緩起身,換了張認真的臉,盯瞅褚麟那張發白虛弱的小臉,侃侃而論。
「戶口明確,治安便能由官府掌控,自然安定。可,西北瓦剌大帥——乃兒不花,屢番挑臖長城邊關要塞,弄得人心慌慌,西北關防難民只能往東遷徙。與其重編難民戶名,草民是想不如主動出擊。」
朱棣在小火炕上熱了條帕巾,在手上轉兩下後貼上褚麟飽滿的小額頭上,大手掌輕輕按,讓他好受些。褚麟一愣,睜眼欲起身謝恩,又讓朱棣給按回榻上。
「可有計策?乃兒不花可不是個省油的燈。」
褚麟點頭,啟唇出計:「乃兒不花屢次侵擾,我等便給他一個空城計引他欲攻不敢。」
「空城計?他豈會上當?」
「他自然不會上當。褚麟也不希望他上當。」
「那還使什麼空城計。使了還讓他有戒心!」
褚麟平躺後,小手按著熱帕巾,睜眼盯看車頂。他細道乃兒不花在數十年前曾比武輸給了九歲的朱棣,數十年後再次遭朱棣欺騙,傳言一出就是一大笑話。
「……有戒心後又發現是一場騙局,又為王爺所騙。乃兒不花定拉不下臉面,憤怒地衝動行事,來個一不做二不休,親自率兵攻城。」
這幾日,他先是心傷悲痛,痛得說發寒,在寒毒幾欲反噬,罷手欲放棄自己之際,他突然清醒。
一身武學師承鄭其,如今鄭其含冤而死,他這個小魔頭若不除楊逍,鄭其和整個鄭門便是永世不得翻身,成江湖上笑柄。
發高熱中思思念念,動腦思忖分析,想透了大局,看透了南北之局,更想明白唯有燕王奪權,才能整治賊人楊逍,再細忖,便是一心一念地為燕王鋪路,讓他成王掌權。
「屆時,使一個誘餌籠雀,單捉乃兒不花。」
「單捉?你怎能肯定他定親自率兵?」
褚麟沈默後啟唇,語氣平淡卻藏不住憂鬱。
「被騙如同遭人背叛,不甘、憤怒、失去理智。」
他是哭得沒有眼淚可流,傷心欲絕,卻心有不甘。
「我若是他,便是死,也要將王爺千刀萬剮。」
朱棣見褚麟難掩脆弱,伸手欲安慰,到他額前便是給他一個不重不輕的爆栗。褚麟遭藺炎背叛,痛失鄭其,罪魁禍首自然是楊逍,他褚麟今日偏激言詞縱使不是針對他這個王爺,聽著也是莫名揪心。
「好大的膽子。你拿本王爺當餌。」
褚麟揉著額頭,仍是那張面癱臉,唯有圓眸無辜巴巴瞅著他。
「王爺,您也可以不採此計。」
朱棣挑眉,不怒反笑:「本王爺偏用。倘若我真有什麼三長兩短,便拿你開刀。」
「褚麟自當護王爺周全。」
「罷了。別仗著你武功高強,誰都想護。改天本王爺練個兩招,咱兩比劃一場。」
褚麟抬眸,緩緩坐起身,撇嘴:「那褚麟能贏嗎?」
「哎!你膽子被誰養肥了你!這麼跟本王爺說話。」
褚麟小聲嘖聲,回頭見朱棣嘴角上揚掛笑,兩人對視,說不清的相伴之誼,褚麟覺得心頭暖了不少,連著破洞的心,也沒那般酸冷,起身又和朱棣聊起北方整頓大計。
徹談隨馬車聊過半日,一陣顛頗,馬伕即時拉繩,隨後朱騰啟簾稟報。
「王爺,有人攔截。」
「誰這麼大膽!」
「是歐陽倫。」
湊近馬車內後又說,歐陽倫全身傷痕,說是攔截,但看起來像是藏身於王爺行囊馬車之下,被剛剛的顛頗給震出車外。
「你是說他逃出來?」
朱騰點頭:「看起來是如此。他那一身傷沒死,就掛著半條命,撐著一口氣讓王爺救他。」
朱棣猶豫:「既然是逃,那便是有人追殺他,誰敢殺他這個皇上欽點的錦衣衛?」
褚麟蹙眉細忖後說:「若非他知道了太多,遭人暗殺,那便是他選錯了主子,讓人趕盡殺絕。」
這道理,在官場上恆久不變。
不過,按他這麼推敲,歐陽倫現在既是知道了太多,也選錯了主子。
「會殺他的,只有太子黨的人,敢殺他的,大概就是錦衣衛掌議使藺炎了。」
朱棣瞅了眼褚麟故作平靜的眼瞳,壞毛病又起,就想試探試探褚麟。
「不過是個錦衣衛,本王爺得明哲保身,別為了他,與太子、藺炎正面衝突。」
他就想試試褚麟心裡頭是向著自個兒,還是和以前一樣,處處為藺炎鋪路,為他說好話。眼神隨著褚麟靜默越發冷峻,怒意而生。
「朱騰!打發……」
「等等。」
朱棣單挑右眉,怒氣未減:「還等什麼!打發他!」
褚麟大膽抗令,趕緊道:「王爺得留下此人!」
「留?」
說不透褚麟此刻的神情,朱棣單覺得他變了,連著說話的語段都不一樣。
「留下此人,有益無害。」
「何益之有。本王爺可不想為了他,現在就和太子黨作對。」
「求王爺,留下此人,重用。」
「重用?為何得重用他?」
褚麟圓眸清澈,抬眸與朱棣對視,眼裡轉著心計也不怕朱棣看清,一瞅一轉後啟唇。
「此人當能為王爺成就大業。」
大業二字一出,朱棣先是怔愣而後勾起一抹別有深意的笑,朱騰見王爺但笑不語,合簾回頭便下令。
「領歐陽大人服藥去。」
***
南佬的話:
12/8~22這段期間為隔日更。12/23接續日更。
附註:歐陽倫是真有其人,歷史上是明朝舉人。南佬寫成錦衣衛,純屬劇情需要,小書迷們就別太考究了。嗯~(撒教轉圈)
這日是過了立春後十日,奉旨北去,他不願王爺為難,堅持身子,拖著腳步上馬車,朱棣由著他,讓朱騰多備件暖榻,好讓褚麟在車上歇息。
「再歇一日也無妨。本王爺離開不離開,在這朝堂上只是舉無輕重,羽毛般的小事。」
燕王出城,無禮兵聲樂,如一般小老百姓出城,馬車過城門大關,更無一官一臣鞠躬相送。
褚麟側躺,閉目假寐,眼緣也不知是流淚還是高熱的濕潤,始終掛著水珠。
「褚麟……想離開這地。」
朱棣瞅他一眼,他該是說褚麟一句大膽,膽敢讓他這個王爺配合他,此刻卻又是沈默,靜靜相伴。
「也好。這地離鳳陽太近。本王爺也不愛。」
「王爺……」
「怎麼?」
「這幾日褚麟想了許多。」
「想什麼不乾不淨的事?想得發高熱?」
「興許真是不乾不淨之事。」
朱棣噗哧一聲,撐起原本跟著側躺在車倚上的身子,撐臉望著他。
會說笑,那便是有精神了。
「你真想了?說來聽聽。」
褚麟一臉疲倦,掛著額頭那不大不小的叩疤,惹人憐。
「北方冬日多過五個月,春日、夏日各兩個月,秋日不過一個月便會遇霜降,破壞沃土。糧食缺乏,百姓不能飽足,不能飽足,便是偷拐搶騙,賣兒女養活口。此為內患。整頓農耕,統整民戶,分里鄰管理戶口勢在必行。」
朱棣一愣,他沒想見褚麟一開口便是治理北方之事,緩緩起身,換了張認真的臉,盯瞅褚麟那張發白虛弱的小臉,侃侃而論。
「戶口明確,治安便能由官府掌控,自然安定。可,西北瓦剌大帥——乃兒不花,屢番挑臖長城邊關要塞,弄得人心慌慌,西北關防難民只能往東遷徙。與其重編難民戶名,草民是想不如主動出擊。」
朱棣在小火炕上熱了條帕巾,在手上轉兩下後貼上褚麟飽滿的小額頭上,大手掌輕輕按,讓他好受些。褚麟一愣,睜眼欲起身謝恩,又讓朱棣給按回榻上。
「可有計策?乃兒不花可不是個省油的燈。」
褚麟點頭,啟唇出計:「乃兒不花屢次侵擾,我等便給他一個空城計引他欲攻不敢。」
「空城計?他豈會上當?」
「他自然不會上當。褚麟也不希望他上當。」
「那還使什麼空城計。使了還讓他有戒心!」
褚麟平躺後,小手按著熱帕巾,睜眼盯看車頂。他細道乃兒不花在數十年前曾比武輸給了九歲的朱棣,數十年後再次遭朱棣欺騙,傳言一出就是一大笑話。
「……有戒心後又發現是一場騙局,又為王爺所騙。乃兒不花定拉不下臉面,憤怒地衝動行事,來個一不做二不休,親自率兵攻城。」
這幾日,他先是心傷悲痛,痛得說發寒,在寒毒幾欲反噬,罷手欲放棄自己之際,他突然清醒。
一身武學師承鄭其,如今鄭其含冤而死,他這個小魔頭若不除楊逍,鄭其和整個鄭門便是永世不得翻身,成江湖上笑柄。
發高熱中思思念念,動腦思忖分析,想透了大局,看透了南北之局,更想明白唯有燕王奪權,才能整治賊人楊逍,再細忖,便是一心一念地為燕王鋪路,讓他成王掌權。
「屆時,使一個誘餌籠雀,單捉乃兒不花。」
「單捉?你怎能肯定他定親自率兵?」
褚麟沈默後啟唇,語氣平淡卻藏不住憂鬱。
「被騙如同遭人背叛,不甘、憤怒、失去理智。」
他是哭得沒有眼淚可流,傷心欲絕,卻心有不甘。
「我若是他,便是死,也要將王爺千刀萬剮。」
朱棣見褚麟難掩脆弱,伸手欲安慰,到他額前便是給他一個不重不輕的爆栗。褚麟遭藺炎背叛,痛失鄭其,罪魁禍首自然是楊逍,他褚麟今日偏激言詞縱使不是針對他這個王爺,聽著也是莫名揪心。
「好大的膽子。你拿本王爺當餌。」
褚麟揉著額頭,仍是那張面癱臉,唯有圓眸無辜巴巴瞅著他。
「王爺,您也可以不採此計。」
朱棣挑眉,不怒反笑:「本王爺偏用。倘若我真有什麼三長兩短,便拿你開刀。」
「褚麟自當護王爺周全。」
「罷了。別仗著你武功高強,誰都想護。改天本王爺練個兩招,咱兩比劃一場。」
褚麟抬眸,緩緩坐起身,撇嘴:「那褚麟能贏嗎?」
「哎!你膽子被誰養肥了你!這麼跟本王爺說話。」
褚麟小聲嘖聲,回頭見朱棣嘴角上揚掛笑,兩人對視,說不清的相伴之誼,褚麟覺得心頭暖了不少,連著破洞的心,也沒那般酸冷,起身又和朱棣聊起北方整頓大計。
徹談隨馬車聊過半日,一陣顛頗,馬伕即時拉繩,隨後朱騰啟簾稟報。
「王爺,有人攔截。」
「誰這麼大膽!」
「是歐陽倫。」
湊近馬車內後又說,歐陽倫全身傷痕,說是攔截,但看起來像是藏身於王爺行囊馬車之下,被剛剛的顛頗給震出車外。
「你是說他逃出來?」
朱騰點頭:「看起來是如此。他那一身傷沒死,就掛著半條命,撐著一口氣讓王爺救他。」
朱棣猶豫:「既然是逃,那便是有人追殺他,誰敢殺他這個皇上欽點的錦衣衛?」
褚麟蹙眉細忖後說:「若非他知道了太多,遭人暗殺,那便是他選錯了主子,讓人趕盡殺絕。」
這道理,在官場上恆久不變。
不過,按他這麼推敲,歐陽倫現在既是知道了太多,也選錯了主子。
「會殺他的,只有太子黨的人,敢殺他的,大概就是錦衣衛掌議使藺炎了。」
朱棣瞅了眼褚麟故作平靜的眼瞳,壞毛病又起,就想試探試探褚麟。
「不過是個錦衣衛,本王爺得明哲保身,別為了他,與太子、藺炎正面衝突。」
他就想試試褚麟心裡頭是向著自個兒,還是和以前一樣,處處為藺炎鋪路,為他說好話。眼神隨著褚麟靜默越發冷峻,怒意而生。
「朱騰!打發……」
「等等。」
朱棣單挑右眉,怒氣未減:「還等什麼!打發他!」
褚麟大膽抗令,趕緊道:「王爺得留下此人!」
「留?」
說不透褚麟此刻的神情,朱棣單覺得他變了,連著說話的語段都不一樣。
「留下此人,有益無害。」
「何益之有。本王爺可不想為了他,現在就和太子黨作對。」
「求王爺,留下此人,重用。」
「重用?為何得重用他?」
褚麟圓眸清澈,抬眸與朱棣對視,眼裡轉著心計也不怕朱棣看清,一瞅一轉後啟唇。
「此人當能為王爺成就大業。」
大業二字一出,朱棣先是怔愣而後勾起一抹別有深意的笑,朱騰見王爺但笑不語,合簾回頭便下令。
「領歐陽大人服藥去。」
***
南佬的話:
12/8~22這段期間為隔日更。12/23接續日更。
附註:歐陽倫是真有其人,歷史上是明朝舉人。南佬寫成錦衣衛,純屬劇情需要,小書迷們就別太考究了。嗯~(撒教轉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