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睡前通話，偶爾在忙碌中傳訊息，這是里歐最近在做的事。他還是沒能和向傳恩一起回港邊宿舍，為了能讓向傳澤隻身前往紐約挽回婚姻，向傳恩犧牲自由，留在倫敦為他照顧兩個屁孩。

  他有點失望，不過，要是老大真的能挽回婚姻，他也願意幫他這麼一次。

  拿著手機聊天，不是談情說愛，就是一般對話。

  「小澤哥，我大約十一點半到機場接你。」又說：「沒關係。我也要回市區拿點東西。」

  他打算去接機，讓向傳恩好好休息，再回去給他一個大驚喜。

  坐上車，在駛車離開公司前遇見米契爾，看在他沒帶傘的份上，好心地載他一程。

  「你看起來心情很好。」

  里歐自在地點頭：「確實不錯。」

  「戀愛？」

  里歐嘴角上揚，在紅燈前停下，靦腆地摸上後頸傻笑。

  「是。我覺得是。」又說：「這次假期我和他發生了一些事。」

  米契爾斂下眼，淡淡地勾起微笑。他也清楚知道自己不是喜歡里歐，只是覺得寂寞。

  「和好了？」

  「不。怎麼說，我在挽回他。」

  開車的里歐沒有發現米契爾眼神明顯一怔，嘴角上揚笑得害羞靦腆。米契爾指著前面的路口，說他要去趟咖啡廳，讓他在轉角處放他下車就好。

  「感覺你比他愛你，還愛他。」

  里歐瞄了他一眼：「是嗎？」

  米契爾藏不了落寞：「會挽回的人，都是付出比較多的人。像我。」雙手交握。

  有里歐的相伴，他真的快忘了艾德的存在，現在看見他有了新的開始，他發現自己壞心的只想挑撥。

  「我和他在酒吧遇見艾德，我想應該就是你說的艾德。」

  「你遇見他？」

  「剛好是恩認識的朋友。兄弟，我為你揍了他一拳。」

  米契爾睜大眼愣了愣：「謝謝。」嘴角彎起好看的笑容。

  里歐拍過他的肩說：「不客氣。」又說：「恩他為你潑了艾德一身紅酒。你沒看見他那樣落魄樣子，真可惜。」又笑說向傳恩當時真的很帥。

  米契爾覺得自己笑不出來，直到車停了，才勉強牽起一抹笑容。

  「你看起來很像我們這邊的人。」又說：「很男人。」

  「你是說同性戀？」

  「對，你說的恩，是同性戀嗎？小心他嫌棄你。」

  里歐想起鬍子刮一半，不修邊幅擤鼻水的向傳恩。

  「如果是這邊的人，我是說像你，你會不刮鬍子，邋遢的在喜歡的人面前走來走去嗎？」

  他其實不太懂「那邊」的狀況，只知道自己對男人能有反應。

  米契爾搖頭：「我不會。」又笑說：「你看著我的鬍渣和體毛，吻得下嗎？」

  里歐嘖地一聲：「他本來就不是同性戀，問你不準。」又說：「我現在也不是只想著和他上床，總之，和之前不一樣。」

  米契爾打開車門後說：「不想上床。」瞄了他一眼說：「你那裡沒事嗎？」

  「你怎麼和他說一樣的話。可惡。」

  米契爾一頓，彎身下車，隔著車窗又說：「那個里歐……」

  里歐還是那副好心情的笑顏，輕快地嗯了一聲。

  「沒事。記得去看醫生。」

  「嘖！又是一樣的話！走了！」

  米契爾看著車離開，隱藏不了落寞：「……對你有意思的男人都會關心你的下身好嗎……」轉身，也沒進咖啡廳，緩步走在下雨的街頭。

  ＊＊＊

  下雨天，留客天，向傳恩的小屋子裡，留了兩隻小客人，沒一刻安靜，連他偷傳個訊息給里歐的時間也沒有。

  「叔叔，唸故事。」

  向傳恩嗚一聲，單手拔起忽然壓在身上的向澄，又是這小子！

  「哪一本。」

  向澄撐起小身子，四處探頭：「咦？我的那一本恐龍呢？」

  向煬像隻小警犬，耳根豎起，舉手：「我幫你拿！」

  「鼻要！我要自己拿！」

  向煬像個單細胞生物，完全不理他，咚咚咚地跑出房間。向澄急急忙忙地跳下床，咚咚咚地也跑出去。

  向傳恩嘆了一大口氣，五、四、三、二……

  「哇哇哇，我鼻要你拿！」

  看吧！哭了。

  標準程序。

  「我拿到了！」

  「鼻要、鼻要！我要自己拿！哇哇哇……」

  向煬一臉委屈，跟著大哭：「我都拿了！哇哇哇……」

  房間裡毯子掩頭的向傳恩煩躁地梳爬頭髮，而後跳起身，走向客廳。他就是心太軟，成全向傳澤飛到紐約挽回婚姻，苦了自己當保姆。

  他拿起恐龍書，隨地而坐。

  「誰要聽故事。」

  向澄邊哭邊舉手：「我……嗚……要……嗚……聽。」

  向煬嗚嗚嗚地委屈扁嘴，可憐巴巴的看著向澄，向澄吸吸小鼻子，爬向他。

  「你坐我旁邊聽，不哭呢？」

  向煬嗯嗯嗯地點頭，跟著窩在向傳恩胳膊下，暫時達到一種安靜和諧的假象。念完故事，陪雙胞胎玩一會兒，哄他們午睡，他才有片刻自己的時間。

  連他都覺得不可思議，要是一年前的他，這種事，他絕對不幹，還會躲得遠遠的。

  誰會想要為這些屁孩，犧牲自己快活的時間。

  手機鈴聲響起，他順手一接。

  「史考特，嗯，還沒，明天回去。我哥他晚上回來。」

  他和史考特請假一週時，換來一個錯愕的抽氣聲，還有一句「你長大了」，欣慰的話。

  「別鬧了，真要住我家？你乾脆說你在門口。」

  門鈴真的響了，向傳恩拿著手機開門，看見眼前父女，他還是用手機傳話。

  「我這裡不是托育中心。」

  史考特抱著熟睡的小瑪麗，輕聲：「我可以幫忙。」

  向傳恩沒好氣地抱過小瑪麗走進屋裡，史考特跟進後看見客廳裡睡得沒形象的雙胞胎。

  「真的長得一樣。」

  「喔！是的，他們是雙胞胎。」沒好氣地回一句。

  「你和你哥也長得一樣？」

  「我氣質好一點。」

  史考特像是習慣向傳恩的自戀似地輕笑敷衍他，他提了一盒包裝精緻有絨布緞帶的進口蘋果。開口說他真的需要幫忙，明天山見有早會，小瑪麗的保母生病住院，他也來不及送她回姨母家。

  「請收留我們。明天順便載你回去？」

  向傳恩將小瑪麗放在床上後走向他，拎過他那一盒蘋果：「成交。」

  他知道史考特很少麻煩別人，尤其是同住一起的自己。他會讓自己和小瑪麗玩，卻不會藉此將小瑪麗丟給自己照顧。

  「不過半夜時，我可能得去載我哥，你能照他們嗎？」

  他看了眼手機，向傳澤只傳了一封“我上飛機了，晚上到倫敦”的訊息，其他話隻字未提，連抵達時間都沒說。

  史考特點頭：「當然，我會瞪著他們睡覺。」比了個老牌“盯著你”的手勢。

  向傳恩敷衍他笑了兩聲，隨口又說覺得自己越來越善良。史考特用他那張正經八百的臉說「也許，你一直都是」。

  沒有繼續這種矯情又搧情的對話，向傳恩理所當然的認為自己很善良，直到晚上三個孩子玩到不肯睡時，他才發現善良什麼的，都是風涼話。

  洗澡纏著嬌滴滴的小瑪麗一起洗，光著屁股不肯穿衣服，驕傲地露小大象給她看，逼她選一隻大的。在史考特阻止前，他一把抓上兩個屁孩，揉臉捏肚一頓。

  「你們兩個把內褲穿上！她是妹妹，是小女生。」

  向澄雙手叉腰，亮出小大象，扭著小屁股：「妹妹不能看我的大象嗎？」還是不打算穿內褲。

  向煬就乖那麼一丁點，他穿上內褲了，卻拉著束口，低頭看著自己的大象。

  「妹妹會自卑。」他抬起正義的水眸說：「因為妹妹沒有大象。」

  向傳恩噗地一聲，四歲這年紀，還真的什麼話都說得出口。他敷衍地嗯嗯兩聲，讓他們兩個穿好衣服後準備睡覺，兩個屁孩咚咚咚地跑到小瑪麗身邊，看著她手上的手語書，又鬧了好一會兒。他趕緊偷空梳洗，再出浴室，就看見史考特認真過頭的擰眉。

  不會中文的史考特，面對兩位英文說得亂七八糟的屁孩，依舊維持他嚴謹認真的態度。

  「小瑪麗。耳朵聽不見，比手語。」（英文）

  向澄喔喔喔地說：「耳朵! No! No! No!」

  向煬跟著跳起身舉起雙手：「手手！Yes! Yes! Yes!」

  小瑪麗小嘴巴跟著no、no、no得喊，雖然是氣音，卻也是笑得合不攏嘴，小肩膀笑得發顫。

  向傳恩有一瞬覺得自己回到了小時候，那段和里歐比手畫腳，一個說中文，一個說英文的回憶。小孩子就是這麼神奇，語言不通，也能玩在一塊兒。

  他看了眼時間，九點三十，彎身抱過小瑪麗，拎著兩個屁孩上床睡覺，等到真正地安靜下來已經是一小時後。

  「雙胞胎完全不在意小瑪麗不能說話。」

  向傳恩不得不驕傲一下：「啊……我哥他這方面教得很好。」

  他拿過手機，終於，有這麼一刻，可以好好的做自己的事。

  史考特嘴角彎起，眼神看了看四周：「他沒來幫你？」

  「誰？」

  「逼你當神父那位。」

  「他有他的工作。」

  史考特將明天要穿的西裝掛在客廳的衣竿上，坐回沙發，一副準備就寢的模樣。

  「你要睡了？」

  史考特閉眼，點頭：「我也有我的工作。」

  向傳恩坐在沙發的另一側，高大卻纖瘦的他，現在屈膝還有點小鳥依人的模樣。

  「我們買了一球起司，然後，他說放在他的宿舍，他會給我鑰匙，我想吃的時候去找他。」

  「男人是單細胞生物，這句話，聽過嗎？」

  「那不是女性雜誌裡的標語嗎？」

  「是。卻很貼切。」

  「我不覺得里歐只想和我上床。」

  「當然。」

  「當然？」

  史考特撐起身，看向他：「重逢後還沒上床而已。」又說：「你們只是在享受曖昧。」

  向傳恩擰卷眉心：「我覺得你在嫉妒我。切。」

  「我嫉妒你？」

  「你嫉妒我有對象。」

  「你錯了。我只是直述男人以慾望至上的真理。」

  向傳恩朝他扔了顆抱枕：「你和前妻是衝動的慾望才搞出孩子的。」

  史考特一愣，接過抱枕，倒回沙發。

  「我不願意娶她，她不願意嫁給我，同病相憐，拖了兩年喝醉酒後搞出來的。」

  他很難得的用“搞”這個不文雅的字眼。

  「第一次發現慾望和愛情，原來是分開的。」

  ＊＊＊

  ＊在這禮拜完結的念頭，真的是太天真了。以上明天（週三）再一更，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