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被打开的瞬间，李允泽屏住了呼吸，觉得这辈子从来没有这么紧张过。

  林默和十二年前很像，仿佛时间在他身上静止了，只是稍稍成熟了一些。

  开门看到是他，林默几不可查的停顿了半秒钟，然后朝他露出了一抹笑容：“你回来了，今天怎么没用钥匙开门？”他弯腰，很自然的从鞋柜里拿出一双拖鞋摆在他面前。“你先去换衣服，菜马上就好。”

  说完径自朝厨房走去。

  很自然，很居家的情节，李允泽却愣在那里，心脏仿佛被人抓紧了，狠狠的捏住、揉碎。因为，地上，是一双很眼熟的棕色拖鞋。是他自己说的，棕色的看上去暖和一些的那一双。

  走远的那个人脚上则穿着一双除了颜色，一模一样的蓝灰色拖鞋。身上还穿着一条，有着粉红色和绿色碎花的他觉得有点娘的田园风围裙。不远处的餐桌有着熟悉的纹路，上面仍然冒着热气的一盘菜的餐具，他不用细看也知道，一定有着荷叶的花纹。

  所以说，林默就是墨墨无声？就是那个墨墨无声？

  他和他的Y先生很幸福的生活在一起，每天都会秀恩爱，他和Y先生相爱十多年了。Y先生很爱吃醋，不爱吃胡萝卜。Y先生他，原来叫做李允泽。

  李允泽抬手捂住脸。

  “允泽？快换衣服洗手，准备吃饭啦。”

  “就来。”李允泽抹了把脸，换上鞋。除了一览无遗的客厅和厨房，只有两扇关着的房门，所以，这房子是两室一厅？他试探性的打开第一扇门，蒙对了，这间正是主卧室。

  房间的布置很简单，一大面的衣柜，双人床。书桌，电脑，还有摆满书的书柜。书柜上的书乍一看去，语言超过了八种，李•学渣•允泽默默的别过脸，大大的落地窗外面连着阳台，阳台上摆着一张看上去很舒服的躺椅，躺椅上扣着一本翻开的书。

  打开衣柜，整齐挂着的衣服被分成两边，尺码都差不多，但一边多是休闲服和居家服，另一边则多是西装，只有少数几套休闲服居家服。显然，那一边是替他准备的。李允泽拿出一套居家服换上，把西装脱下来，随手扔在床上。

  床头是一片照片墙。李允泽凑过去看了看，心中一片震撼。照片上都是他和林默的照片。有合照，也有他的独照。有高中时略显稚嫩的脸，有大学校园穿着学士服的毕业照，有社会新鲜人的模样，也有如今穿着西装打着领带的。年份最近的那张和现在的他超过九成相似，如果不是确定他没有照过那些照片，他都要以为这些真的是他了。

  原来，这些，都是林默自己画的CG图。厉害了我的学神大大。李允泽默默的献上膝盖。

  “允泽，吃饭了！”

  “来了。”整理好心情，李允泽打开房门。

  餐桌上摆着三菜一汤，林默正端出两个盛好饭的小碗。所以，在他不在的时候，林默也总是做好两人份的饭菜么？

  李允泽在其中一碗饭前的椅子坐下。林默把筷子递给他。

  菜都是他爱吃的，但是李允泽还是眼尖的发现切细夹杂在土豆丝里的胡萝卜丝。因为被切得极细，不方便挑出来，李允泽干脆连他爱吃的土豆丝也不吃了。

  很快，林默给他夹了一筷子带着胡萝卜的土豆丝。“胡萝卜放得很少，几乎吃不出味道来，你尝尝看。”

  李允泽苦着脸，他的味蕾有专门的胡萝卜感知细胞，再少也吃的出来啊。缺维生素A他直接磕药行不行？真的很难吃啊。

  “不行，你夜盲症越来越严重了，每次你晚上开车我都很不放心。胡萝卜一定要坚持吃。”

  李允泽心跳乱了两拍，他有夜盲症的事谁都不知道，他甚至没有告诉父母，林默却是知道了。“其实不严重，沪海到处有灯光，而且我又没瞎。”他嘟囔一句，还是老老实实的夹了菜吃了，然后狠狠塞了一大口饭。

  “慢点吃。”林默勺了一碗汤递过来，“先喝点热汤。明天最高温度不到十度，你要加件羊毛衫了。”

  李允泽的咀嚼动作慢了下来，如此平淡、温馨的家。这就是他曾经的梦想了吧。从小，因为联姻结合而貌合神离的父母，只有自己和保姆的空荡荡的家，一个人吃饭的餐桌，有话不知道向谁倾诉的苦闷。家庭的温暖，是他曾经的向往。可是随着年龄的增大，他放弃了，不是不想要，而是梦醒了，不再奢求得不到的东西。

  原来，他的家在这里，原来，这个家已经等了他十多年了，而他虚度了这十多年。

  “怎么不说话？工作上有不顺心？”

  李允泽张张嘴，本想说没有，但是转念一想，他也该学着倾诉了，学着对林默倾诉他的苦闷，他的烦恼，学着融入这个林默为他打造的家，“嗯，有一点，今天开会受了一肚子气。底下那帮子人简直把我当傻子看……”

  林默静静的看着他，笑得很温柔。

  吃过饭，李允泽主动要求洗碗。林默把那条很娘的围裙亲手给他系上。

  “不能重新买一条吗？真的很娘。”李允泽嫌弃道。

  噗嗤，林默笑了，“那你努力，把这条用旧了我就去买新的。要勤俭持家啊。”

  事实上，虽然第一次洗，但是洗碗真的没什么技术难度，李允泽只花了不到半小时，就把四个小碗三个盘子和一个汤碗洗得干干净净。

  他在房间里找到了林默，林默正在给他烫穿了一天穿皱了的西装。林默的妈妈说的没错，林默真的很会照顾人。

  李允泽趁机去另一个房间探险，另一个房间应该是林默的工作室了吧？打开略显厚重的门。果然，这是一间隔音室。房间很大，比主卧大了近一倍，应该是两个房间打通了。这里也有一套电脑和电脑桌。还有一些他认识和不认识的录音设备。当然，最吸引人的是摆放得整齐的乐器。门的对面摆着一架钢琴，旁边是放在琴盒里的小提琴。架子上排成一排的各式管乐器，墙壁上还靠着一架竖琴。另一面墙前是很显眼的架子鼓，架子鼓后的墙上挂着两把吉他。剩下的一面墙则是中国风乐器，古筝、古琴还有二胡和吉他。琳琅满目的简直可以开乐器展了。

  电脑桌上摆着一摞书，最上面一本是《古琴入门》，难道说他上次那首《杨柳岸晓风残月》里的古琴是现学的？厉害了，我的学神大大。

  探险结束后，李允泽在浴室里找到了正在替他放洗澡水的林默。

  “我放了点舒缓精神的精油，你泡久一点，可以让心情好一点。”

  旁边的置物架上，整整齐齐摆着他的换洗衣物。睡衣和内裤，连内裤的尺码都没有错。

  不用泡澡，他的心情已经很好了。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一向强势的自己，内心深处，竟然渴望被一个人这么照顾着。

  等李允泽洗完，林默也拿着换洗衣物进了浴室，剩下他一个人对着那张大床发呆。显然，这是这个房子里唯一的一张床。他也没有理由不睡在这里。但是，林默这里什么都有两份，唯独棉被，只有一条。他不习惯，也从来没有跟人同睡一个被窝过。

  那种手足相缠，气息交融，温暖传递的感觉，他从来没有尝试过。

  直到浴室淋浴的水声停了，李允泽才小心的上了一侧的床，拉过一小半被子盖上。

  他感觉到床微微的震动，林默上床了，他听见林默关掉大灯的声音，也听见林默就着台灯看书的翻页声。他以为自己会睡不着，他有轻微的认床，而且此时还没到他平时睡觉的时间。可是，就着林默比常人略快的翻书声，伴着林默带来的温和安定的气息，他很快就睡着了。

  半夜，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惊醒的李允泽对上一双毫无睡意定定看着他的眼睛。“怎么还不睡？”李允泽的声音里还带着充满睡意的沙哑。

  “我怕闭上眼睛，你就不见了。”

  “不会的。”李允泽伸手，把林默揽进自己怀里。“我会一直在这里，哪也不去。”搂着林默，李允泽很快沉沉睡去。

  宝贝，起床了，太阳晒到屁股上了。牙膏替你挤好了，早饭给你做好了。还不起床？上班要迟到了！

  熟悉的起床铃响起来，李允泽摸索着手机，睁开眼睛，半梦半醒中有点不知道身在何处的恍惚感。

  直到睁开眼睛，看到站在房门口的林默，他才清醒过来。这是林默，和他，的家。

  林默的眼睛晶晶亮的，看上去心情很好。“你换了这个起床铃？下次我重新录一个专属于你的。起床吧，早饭已经做好了，我去给你挤牙膏。”

  ……没想到起床铃会被墨神本人听见的李允泽有种莫名的羞耻感。床旁边放着一套烫得笔挺的新西装。领带也都配好了。昨天那套衣服口袋里的车钥匙，签字笔，名片夹还有手机也都放在了一起。

  车钥匙上面还串上了一个眼生的新钥匙。

  李允泽穿上西装，把东西一一放进口袋。

  “我帮你系领带。”替李允泽挤好牙膏的林默从卫生间里出来，接过他手中的领带，熟练的替他系起来。

  李允泽平视着林默的眼睛，林默竟然和他一般高了，十二年前明明是他要高两厘米的，林默过了十八岁居然还长高了，这不科学。

  “家里的钥匙我给你串车钥匙上了，别再弄丢了。”林默把领带抚平，后退半步仔细端详一番。“好看。”也不知道他是夸人好看，还是夸自己系领带的手艺好。

  林默打开书桌抽屉，拿出一个小盒子。

  那个盒子李允泽认识，那是上次墨墨无声送给Y先生的生日礼物。墨墨无声的心路上有贴图。只是不知道里面是什么。

  林默把盒子打开，里面是一枚镶钻的领带夹。他拿起领带夹替李允泽别上。

  “谢谢，很好看，我很喜欢。”李允泽凑近，轻轻吻在林默的侧脸。

  林默的脸轰的红了，一直红到耳后根：“我……你先去洗漱，我去帮你把粥盛出来凉。”说完，他脚步凌乱的跑了出去。

  依言去卫生间洗漱的李允泽拿起被挤好牙膏的牙刷，水也替他接好了，微凉，但不冰，刷牙正合适。

  对上镜子里带笑的眉眼，李允泽脸上不自觉流露出的笑意淡了下来。他的林默，这么纯，这么真，这么美好。他，配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