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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9-1明月初心
作者:石楠棠      更新:2019-03-22 11:12      字数:5603
  坐在暖炕上,冬雪看着窗外寂寂。

  夜已深沈,天上悬着一轮明月,连下着几日的雪已然停歇,清冷的月光映得雪地恍若置身银白世界,偶然夜枭呼鸣啼叫,许是那雪景太过雅致,月光又是清澈如水,引得一群小山妖悄悄的窜了出来,在雪地上嬉戏起来。

  这样的景象,从来不曾见过,看着那群欢欣的小妖们,她不禁也微笑着。这银白交互辉映的美景,让她想起了那白银之山也有着相似的景致。自天妃来过之后,回到南荒的念头愈发强烈了。呼啸的风声拂过山林,有着沙沙之声,滔滔的怒水,冲激着巨石引出丈高白浪,她最爱的,就是坐在那白银之山,看着明月升起,在山壁上映出一地犹似此刻白雪皑皑,而日落西沈时,又有着金霞流光,气象万千的磅礡,更胜九重天上的五彩祥云奔腾天际。

  往事如昨。冬雪回想起那场蟠桃盛宴。她从未想过西王母会当着众神面前开口要了自己,在交情与颜面,众神附和嬉笑中,就如此成就了往后的命运。在那样的景况之下,冬雪很清楚天妃的万不得已,若不依着西王母的心愿,似显得天妃亳无大度,连个小仙娥也舍不得。

  在南荒的日子是如此安乐,虽说自己向来个不多话的人,但自进太平宫后,开口的机会更是微乎其微。她明白,何以天妃会不远自南荒而至太平宫,一如那日特意来到这聚窟洲,就为解她身上的锢心咒。只因她太了解自己那向来不争不说的脾性,也就会有那日她说若不偶尔张扬些,反倒是被其他仙娥看轻的一番话来。

  冬雪悄悄摊开掌心,看着手中的药瓶子。虽说如今法力尽失,又是成了一个无一日不食药的人,但心中悬念的事仍得想个法子。犹记得那玉石醴泉与神芝仙草是在不同所在,若想二者皆得,以现下的自己,必是无法如愿。

  那日醒来,问白曾告诉她,天妃娘娘如今只想得出求助妖界卧篱,或许方有可解之法。然在昔日初见妖首时,他那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看来,此事断不可成了,如今麒麟之怒的内积之伤,又曾听闻那东海祖洲有着不死草,据传那小小菰花花苗,可使得病痛尽消,宛若重生,或许那不死草可以让那内积之伤得以消弭。

  一件件一桩桩的事,搅得她再无心睡眠。冬雪轻吁长气,眸光望着窗外,却见着一抺身影。月华映在那袭碧色长衣,有若夏日那碧泱泱的湖面,闪着璀璨的银光,她略怔着,疑心是自己错看了,但见那身影逐渐走近,直至她见着那熟悉的身段与从容的模样。许是夜色太浓,纵便有着灼灼月光,她也看不清他的神情是否一如那日于轩辕离别时那般,带着苦涩的笑意。

  冬雪轻轻下了炕,披上了斗篷,蹑手蹑脚的步出了房,方踏出大门,就见着了那张让自己心口莫名牵挂,念着他平安与否的脸。几分的讶异,几分的欣喜,更夹杂着几分的不安,她看着他,说不出一句话。

  雾海面上噙着浅浅笑意,「看来,妳比我想象中的,还好些。」

  冬雪微拧着眉,仍是有些不可置信的,「你怎么会在这儿?」

  雾海静默半晌,才说道,「有人告诉我,妳在这儿,所以我就来了。」

  闻言,她感到鼻心略略发酸,却是笑了,「好端端的,谁这么叨叨的告诉你这件事?再说了,有什么天大的事,值得你这位轩辕重臣不远千里的跑到这西海来?我只是暂时住这儿几日罢了,等时候到了,也是要回南荒的。」

  听着她的说辞,雾海走近了她,低着首,看着那细细的眉,澄澄的眼,似雪般的面庞,或许因为受伤的缘故,倒是清瘦了几分。他问道,「妳受了伤,不是吗?」

  冬雪闻言,剎时怔望着他,脑子顿时嗡嗡作响,「你怎么会知道这件事?问白明明告诉我,重岭的结界设得好,五界并未受到多大的震荡。」

  雾海说道,「妳还想骗我多久?」

  她惊愕的看着他,只见那眸心里盛着不悦,面上又是一如初见那般清冷,看得冬雪心口直发寒,「我骗了你什么?」

  听着她的言不由衷,雾海有些怒了,眉心也跟着攒了起来,「那妳告诉我,法力与修为尽失的掌劫女仙,如何回到那遥不可及的南荒?」

  心口一震,瞬时她感到喉际干哑得发疼,再也说不出话来,只能怔怔看着他,彼此默视了许久,她才勉强挣出一句,「你都,知道了?」

  雾海仍是看着她,缓缓说道,「妳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不知道是天寒地冻的缘故?还是他的目光太过冷洌?冬雪感到手上一阵凉,直凉到心口,只得别过目光说道,「我本来想,等伤好一些,想个法子去东海,那儿有不死草,还有玉石醴泉和神芝仙草。再说了,太平宫宿昔与南荒天妃交好,取药必是不难的,我想过了,先回度索山疗伤,等略好了些,再寻个缘由离开太平宫。」

  雾海伸出了右掌扳过她的小脸,「妳很清楚,一旦回到度索山,西王母不会放过妳的。太平宫最不缺少的就是仙娥,何以昔日西王母非要了妳不可?她贵为女仙之首,连天妃尚保不住妳留在南荒,妳有何能耐能说服西王母让妳离开度索山?」

  温热的大掌熨贴在她的面颊,带着一丝暖意,冬雪讷讷道,「我明白,但现下也唯有此法,我知道你所谋划的是什么,现在的我什么都失去了,连能帮助你的能力也无,若不回度索山,不会有机会将修为弥补回来。」

  「我要妳帮了?」他问道。

  冬雪听了,看着他面无表情的脸,身子不禁发颤起来。心中所存的一丝妄想似是此刻又落下的雪花。他还是没原谅自己,仍是在挂记着当年她灭了南国的事。但这原本就是自己早该明白的,是自己以为雾海是原谅了她的,即便他不曾说过原谅二字。

  她始终不曾忘记那日离开轩辕时雾海的神情,还有他说的一字一句,对他而言,那些话也许不过是轻描淡写,可偏偏她却记牢了,怎么也忘不掉。冬雪微颤着嗓音说道,「是我自己想帮的,不用任何人告诉我,该做什么我自己心里很清楚。」

  「妳已死过一回,好不容易才起死回生,妳以为自己现下还有多少能耐?」雾海略低了首,低声说道,「妳曾说过,不再回去度索山的,既然如此,又何必在意有多少修为法力?地仙又如何?我不需要妳和从前一样杀伐司战,我只要妳活着。」

  冬雪定定的看着他,但见他眸光不似方才那般凌厉,面上似也温和许多,但她心里仍悬着不安。他太难懂,每一句话似是有意,却又像淡漠如风,就算心上反复推敲细想,仍怕是自己的一厢情愿。

  想到这儿,冬雪勉强挣出一抺笑,「已死过一回的人,还会怕死吗?我宁可死在成就你所谋划的战场上,也不想什么也做不了。这是我该还你的,虽说再与三千年前的南国不同,南王,蚩尤和刑天,再也回不来了,但至少,能不让你在昔日敌人麾下潜伏忍辱,这是我现在仅能想到的。」

  雾海看着她半晌,长臂一伸,将她揽进怀里说道,「妳用不着做这些。」

  她来不及反应,面颊贴在他的胸膛上,有着方才薄雪消溶的冷,也有着他的温暖,还有那初访翰青院时,一室淡雅的沉木瓣香。冬雪怔怔的,直至他的掌心抚过肩上,才略略回过神,耳畔有着他的低语。

  「不需要回度索山,也不需要回南荒。那日妳既已将鸣鸿刀交给我,如今有没有修为法力,成不成女仙,又有何分别?就因妳曾死过一回,我更不能让妳再面对那些杀伐之事。」

  他的话拂过耳际,就像眼前的银白世界那般美得像梦,可他身上的暖意与清洌香气却又是如此鲜明。恍恍悠悠之间,冬雪有些分不清真假虚实,她悄悄的自斗篷里伸出了手,心中有着忐忑,心跳也失了序,双手带着微颤静静环住雾海,感受到怀中那份真实与暖意。

  他的默许让那失序的心平静了,也让忐忑化成了面笑极浅的笑意。他的话语和呼吸,还有切切实实的温暖,真实得让她贪婪,更贴近他一些。

  「第一次在翰青院看见你,我以为,是在做梦。」冬雪深深的吸了口气,缓缓说道,「离开轩辕那日,我在皇宫外头问你,你是不是就是昔日对我说那些话的人,可是你不愿意回答我,但我心里想,肯定是你的。你不回答,必然是因为恨我,我也以为,那该是最后一次见你,过去的所有也云消云散。但是现在,你来了,我很开心。」

  雾海听着,那日日积累的罣碍竟是无由的烟消云散,然另一种恐惧却也由然而生。他未曾想过所谓的悬心挂念竟会是如此这般,无法用理智去权衡事情的轻重急缓。

  自从得知那掌麒麟之怒是重岭与她的争纷而起,心中的忧虑与愤怒不曾稍减,更多的该是无可言喻的痛。从来无人能逃出麒麟火焚之苦,那是足以使飞仙消熔于无形的仙火,当下认为,那日她所说的最后一面,真就应验了。

  那一刻,他才明白自己的理智仅仅只是假象,纵使现在冬雪就在怀中,他可以感受到她小小的身躯,沁着淡淡梅香的乌发,还有她面上微凉的温度。然她所承受的那一掌仙火,却也不是简单三言两语就可抵消,总是得有人付出代价。

  他紧紧的圈着她,好似怀里的人会像眼前的雪花一般,一如她的名,随时都会消溶无影。雾海细想着,如今的冬雪仙法尽失又迟迟归,依度索山的行事作风,必然会想方设法将她寻得,届时西王母认真追究起来,依冬雪如此不擅掩饰的性子,只怕这私藏鸣鸿刀与企图叛逃之举,都会一一曝露,革除仙籍还算不得什么,这降罪打入地狱道不见天日的惩戒也是逃不过。

  思及至此,他不觉怔住了,回想起帝君曾说过的那席话。这场争战,究竟是为了八荒九洲?亦或度索山与四御?又或者,只是为了他的私念?雾海抬起首,看着廊外落雪,一群小妖们正偏着头,时不时的打量着他,一会儿又转身去玩雪了。

  他轻叹着,略略推开冬雪,细看着她的眉眼说道,「听我说,这处聚窟洲,暂时还是安全的。过去在东极,我也曾见过问白,他的医术颇为高明,聚窟洲多的是药草,妳现在每日必食那震灵丸,故那儿也去不得,所以,妳留在这儿,总比回度索山或南荒来得更妥当些。」

  冬雪听着仅是淡道,「即便如此,长留在这儿只怕徒惹事非。若因我一人之故,让这片清净之地添了祸事,我岂不又造了孽?」

  雾海不觉苦笑说道,「天妃可算得上最了解西王母与太平宫的人,连她现下都无能为力,得保妳全身而退了。听我说,妳且在聚窟洲待着,待我想得了十全的计策,再来寻妳?」

  冬雪看着他,伸出了手,指尖抚过他那攒紧的眉心缓缓说道,「你的话,我明白了。」

  那如柔瓣的轻抚缓缓掠过眉间,雾海一把抓住她的手,低嗓说道,「真的明白,就好。我不能离开太久,中皇与召云会起疑心,何况,妖魔两界还有许多事得处理。」

  面上的笑意淡去,冬雪说道,「你要走了,是吧?」

  长指滑过她的面颊,「记着,别离开聚窟洲,有问白在,我放心些。」

  冬雪听着,再无一句话。他的原谅,对自己来说已是难得的福份,现在,他又是如此看重她,岂能再妄求什么?眸子锁在他那张如玉般的脸庞,还有那双清澈的湖的眸子,即便只是一瞬间,就让自己多看两眼也好,谁知道,接下来这八荒九洲,又会发生什么事?既然他已点破了妖魔两界,想必已然是着手进行了。

  「进去吧。」雾海看着冬雪说道。

  冬雪颔首淡笑,轻推了门扉进屋,待旋身合上门剎那之间,雾海仍是拧眉看着,直至门合得密实了,不禁暗吁长气,静看着这处仍似安乐,无忧无虑的西海一隅。如此僻静幽然的处所,也无怪乎问白宁可舍弃了繁华似锦,仙娥如云,醇酒如泉的天界,只愿在这西海一隅安居了。

  然五界同反之日,必是不远,昨日对天妃所言,半是恫吓,半是为真,就算有了妖首卧篱与魔界稷王,这儿又能守得住多久?雾海低首思索,耳畔却听得一阵冷嗓说道,「就这么走了?不会舍不得?不留下来住一晚吗?」

  雾海抬首看着,只见问白负手走来,面上带着顽笑神色说道,「那日,天妃才说要去瞧瞧你是什么模样,我心里还打定你应该是不会来的,没想到,你不但来了,还来得这么快?」

  雾海看着问白,挑眉说道,「什么意思?」

  问白行至他跟前,似笑非笑的,「我只是没料到,我这张嘴说出来的事,竟是成真了,看来我可以去摆摊卜卦算命,沾点红尘俗气,才能理解帝君口中所谓的情劫是怎么回事?何又谓七情六欲的道理。话说回来,倘若青玄见你现在如此这般模样,你觉得他该会说些什么?」

  听出了问白话中的含意,雾海仅是扯笑说道,「我的事,就用不着重明大神挂心了。倒是你救了冬雪一命,我真要谢谢你才是。」

  听得了他的谢字,问白睇了他一眼,「不是我想救,是乐竹坚持要救。你该多少听过我的脾性。何况她是度索山的人,我与西王母向来井水不犯河水,也不对盘,我救她底下的女仙做什么?不知情的人还以为我想高攀太平宫呢。」

  雾海听着,却不回话,问白半睇着眼,缓缓又道,「不管如何,她现下也只能继续待在聚窟洲,总比出去跌跌撞撞失了小命好。想必天妃也把这念头告诉你了。」

  「不错。」雾海说道,「再说这五界之争,只怕为时不远,倘若冬雪真恢复了修为法力,西王母岂有不派她出面镇压之理?倘若碍于度索山之命执令,怕是违背了自己的心意,让掌劫女仙又多了一个骂名。违令,又犯了天规。两难之间,不如不回去的好。」

  问白细听着,不觉点了点头,「可冬雪却不见得这么想的。虽说你现下说服了她心中的念想,可她的性情也算得上颇有主见。为了你的谋划盘算,她可算是费尽心神,只为想重获修为好助你一臂之力。」

  雾海说道,「我并不需要她那么做。所谓的弥补过错,只是一种心安罢了,再说了,已死去的,已消亡的,光这份弥补还回得来吗?我明白了她的苦处,自是原谅她,又何必这所谓的弥补?」

  「是吗?」问白敛去了笑意,缓缓说道,「看来青玄所料之事竟是成真了?你不仅仅只是原谅而已。虽说你我见面不多,可我也算得上与帝君交情颇深。雾海,你应该很清楚自己的身份才是,也明白自己所谋划的是什么,你觉得现下这样的情况,妥当吗?」

  雾海听了,只是扯出一抺笑,缓缓回道,「有何不妥?」

  「你既已去过魔界,必是对那个地方略略清楚。我曾对青玄说过,虽说你拜在东极门下,修行颇深,有着一定修为与定力,但想必也清楚,人心是最不可测的。就算你修为再高,也无法克制内心的妄动,心念既动,便生妄想,贪念,顾忌,嗔痴悲喜,如妖魔般趁虚而入。比如说,冬雪。」问白直视着雾海,「你能否认吗?」

  雾海看着问白,剎时神色清冷有若遍地白雪,「那又如何?。」

  「你该知道,你体内所潜伏的魔性若一旦失控,必会苏醒,那个时候,别说是帝君,只怕整个天界都无人帮你。」问白说道,「而冬雪,怕是会成为你妖魔化的其中一个原因。」

  「说完了吗?」雾海说道,「若无事,我走了。」

  听着他的回应,问白瞬时懵了,竟是支吾半晌吐不出一句话来,只得眼睁睁的看着雾海仙迍而去。问白备感头疼的敲着额,想起青玄对他说过,这种事旁人劝是无用的。

  真的是无用,问白想着,浪费了睡觉的时间,还讨了个没趣,帝君都不在乎了,自己倒像成那天界那值日功曹了,管头又管脚,管到地老天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