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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8-3滄海飛塵
作者:石楠棠      更新:2019-03-27 11:51      字数:9256
  天妃缓缓降至一片碧茵绿坡之上,眸子细细打量眼下这片安和之地。空气中有着浓浓的返魂木香气,薄薄的云雾缭绕水涧与山坡之间,目光所及之处,还有着小妖探头探脑的,打量她这位不速之客。天妃略略睇了他们一眼,剎时众小妖皆一哄而散,全窜到树上去,上不了树的全窝进了低矮的树丛之中,唯一不变的,仍是他们好奇的眼神与夹杂的低声议论。

  她见着这些小小众生,心上不禁生了感触,许久站在这片坡地上,看着眼下怡人秀景。许是小妖们惊动太过,一身白衣冉冉的男子行了过来,听得那轻微的脚声,天妃回首直瞅着他,面上随即挂着若有似无的笑,那男子行至她面前,不觉唉了一声,天妃仍是端端的站着,也不开口。

  「我以为发生什么事?原来是妳?」问白看着她,「话说,妳这位南荒天妃,怎么跑到这西海聚窟洲来?难不成妳跑错地方,本来是要上昆仑的,结果落错了脚?」

  天妃笑吟吟的,「原来你就是有了这么一个好地方,难怪不想待在天界了。我瞧这儿真是挺好的,比西王母的华林园强得许多,景致也是浑然天成,没得匠心匠气的,惹人嫌。」

  闻言,问白瞪着她,「我们这儿荒山野岭的,也没好酒,也没好果子,更别想着那独一无二的蟠桃了,那里供得起妳这位娘娘?」

  「我听说,你们连女仙都有了,既然有了女仙,怎么能没有娘娘?你说是吧?」天妃笑着说道。

  问白看着她半晌,忍不住哟了一声,「想不到,青玄还真把妳招来啦?这情字果然好用。」

  看着问白那副嘴脸,天妃忍不住瞪大了眸子,「怎么?你这只鸟是欠抽吗?还是要我把你那另外二颗眼珠子挖出来洗一洗?」

  问白笑吟吟低问,「说起来,妳还得感谢我,怎么反倒要挖我眼珠子?我让妳与青玄重新叙旧,又救了妳之前的小仙姬,这话没道理呀?」

  天妃听着他没一句正经理论,也懒怠再多话,且行且走的淡问道,「青玄告诉我,你和乐竹费尽心思,耗了不少时间,才把冬雪救了回来,这一点,我是该谢你。只是我没料到,你这位重明大神早已隐居山林,向来也是不爱管闲事的,竟然还救人。」

  问白听着,不觉翻了白眼,「怎么?我长得一副坏人脸是吧?」

  天妃轻哼,「你的长相确实看起来不怎么心善。倒是你身旁的乐竹,青玄直说你捡到她,真可算是你的福气了,这妙音鸟可是难得一见,你这家伙何德何能的,竟有幸拾得了。」

  「是吗?」问白微微一笑问道,「话说回来,虽说妳可以解开这锢心咒,但冬雪这悬心一事,却是棘手了。」

  天妃听了,不觉顿了脚,看着问白说道,「解咒是一回事,可心上之事又是另一回事。解了咒,若心病不得医,解了也是无用。」

  问白看着她,剎时笑了,「看来,青玄同妳都说得够明白,必然妳也清楚那个人的来历。」

  天妃哼了哼,「若不是因为这件事,我还真不知道你和青玄的交情竟是如此之好?如此机密的事连你都一清二楚。」

  问白看着她微愠的脸,无奈回道,「我会知道雾海的事,也是歪打正着,不经意的。现在最重要的,是先处理冬雪的事,她如今法力全失,与地仙无异,这点青玄可告诉妳了?」

  「告诉了我,又有何用?那东海是太平宫的地盘,那两样东西又不在同一处,若真想从西王母手中取得这玉石醴泉与神芝仙草,又不让她知道冬雪的下落,势必得花上许多精神,即便将冬雪送回度索山,怕的是错综复杂,牵扯出来的细纹脉络可就难收拾了。可若冬雪再不现身,恐怕不消多日度索山定是要出来寻人的,万一真寻到西海这里,可就麻烦了。」

  「正是因为如此,所以这些日子我就不让冬雪出门了。反正那乐竹也是个呱噪的,有她在,想必冬雪也会将精神放在其他的事情上,何况她的伤口每日总要按时服药的,光是熬那返魂木膏和做震灵丸,就够她忙了。」

  「是吗?」天妃看着映入眼帘的小木屋,正是轻烟袅袅,四周飘着沁人心脾的木香,不禁问道,「我听青玄说过,她身上的伤势目前无碍了。冬雪可曾对你说,那重岭怎会突然与她交手的?」

  「妳真想知道?」问白问道,「之前乐竹有问过,似乎是与度索山有关。妳也清楚,这六界如何评价掌劫女仙的,但凡有着战祸,全将所有罪责栽在她头上,又有几人能深思真正原因出自太平宫呢?」

  天妃睇看了问白一眼,再不言语,径自推开了门扉,只见冬雪坐在窗边揉着药丸子,而乐竹正唧唧喳喳的一面说着话一面将那揉好的震灵丸放在竹筛子上,预备着等它风干了,好装进瓶子里。

  乍听了吱嘎声,两人都向着门口瞧,只见天妃慢慢的行了进来,口里还说着,「看来,妳在这五界的游历倒是挺精彩的,也不枉我对太平宫西王母讨情了。怎么?可大好了?」

  「天妃娘娘?」冬雪惊愕的看着她,「妳不是在太平宫作客吗?怎会来到西海?」

  「整日喝酒吃东西的,那华林园我去了也不知多少次,总得换个新鲜的地方。」天妃打量着屋里陈设,「这地方倒是挺简朴的,别有一番意趣。」

  语方落,天妃又望着乐竹,「妳是乐竹吧?我听青玄帝君提过妳,他说,是妳救了冬雪?」

  「这不算什么。」乐竹看着天妃,脑子仍是傻乎乎的,「问白才是真的救了冬雪的人,多亏了问白,要不冬雪现下都化成灰了。」

  天妃微点了头又看着冬雪,「大致的情况,青玄帝君全跟我说了,若非问白到东极去找帝君商量,又想方设法的通知了我,否则那里会想到妳竟是在聚窟洲?」

  冬雪缓缓问道,「幸而还不曾听过太平宫派人寻我,能省一事是一事,即便重岭有过,但也是可体谅的。」

  问白叹了叹,「重岭结界设得好,这一震,大致上仅有略微惊动了东极与火炎之山,其他的地方,没听说过有着震荡。」

  天妃说道,「这件事,说再多也无益。现在最重要的,是要将妳身上的锢心咒解掉。」

  语落,天妃双手齐按着冬雪的肩,不由得她多说什么,随即结印施念咒术,不消多久,只见冬雪昏昏睡去。乐竹呆愣的看着,口中念道,「她这是怎么了?身上的咒,解了吗?」

  问白暗吁长气,随即将冬雪抱起说道,「我带她进屋里吧。」

  天妃笑看着乐竹,「虽说是解了,但心上的事若没放下,这和没解咒又有什么分别呢?」

  「但那雾海的身份,想必妳也是清楚的,先不说别的,光是他那魔界的出身就足够让人议论了。神魔之间一线之隔,青玄不让人知道雾海的来历,有部份是为将来所行之事,另一部份是为了稷王的缘故。可这情字又是难解,可不像施符念咒那般容易。」问白一面跺出房门一面说道,「解了锢心咒,只是治标之法,但那根源仍是在雾海身上。我倒是比较想问妳,关于那玉石醴泉与神芝仙草,妳有何见解?」

  「现下我仍亳无头绪。」天妃说道,「你贵为上神,必然清楚度索山的规矩,还有西王母的个性。即便我与她交情如此,可就算我想出再漂亮的借口向她要那两样东西,她岂有不生疑的?」

  「所以,冬雪的修为就这么算了?」乐竹忍不住问道。

  天妃看了她一眼,「当然不是。我怎可能任由她这样就废了?」

  「我就知道像娘娘这么漂亮的女仙,肯定是有方法的。」乐竹开心的伏在天妃膝上问道,「娘娘,能不能告诉乐竹,妳的方法是什么?」

  看着那天真的面庞,天妃略吁长气,「传说,妖界之处有着一昧药方,虽说不及玉石醴泉与神芝仙草那般颇有效验,却也是可行之法。」

  闻言,问白与乐竹皆睁着眼,呆愣半晌后,问白问道,「妖界?妳是被气儍了?还是累晕了?那妖首卧篱是什么样的性子?昔日为着苍梧一战,众妖对掌劫女仙可谓恨之入骨。我和乐竹费了多大精神才把她救了回来,她自己也背着万般愧疚,即便卧篱不计前嫌的肯施以援手,可若被其他人知道,岂不让妖界成了是非之地?再说了,卧篱成不成全这件事还有得议论。」

  天妃笑吟吟的看着问白,「那敢情你有好计谋?」

  问白瞪看着天妃,「妳这个疯女人,我若有好计谋,还用得着多嘴吗?」

  天妃缓缓说道,「我岂不知你与乐竹的顾虑是什么?但就如青玄所说,这件事我不会坐视不管。另外,顺便教教你这只笨鸟,事情别只看表面,世间万物有若白云苍狗,谁又能预料将来世事的变化?许多事,不可能就如你现下所见。亏得你还有四只眼睛,怎么还看不清呢?」

  问白揉着面颊,望了望乐竹,只见她也防备似的看着天妃,他只得说道,「女人的话,我是不太信的。」

  天妃听着,笑瞇了眼说道,「那我问你,你可有更好的法子?眼下我真是想不出来了。」

  看着那不怀好意的笑,问白直直摇着头,「我也真是想不出来。」

  「这就是了。」天妃说道,「现下我仅能想得此法,卧篱应允了便好,若是不成,只得再细想了。」

  问白敛去面上的顽笑神色,冷眼说道,「妳可别让青玄失望才好。」

  天妃听着,淡淡说道,「我只不愿让自己失望,与青玄何干?」

  「最好是如此。」问白说道,「妳很清楚青玄的立场是什么,他的谋划的又是为何。这天界再不有人出来说说话,倒显得没人理会似的。」

  天妃看着他,浅笑说道,「我当然了解,你以为,我会为了东海而在老虎上拊须?」

  「妳不得不让我有这种疑虑,毕竟妳与太平宫交情非同一般,而这件事认真论起来,不只是六界,更牵扯了四御与东海,妳是南荒的天妃,妳如何行事,也等同南荒的立场如何。倘若妳有了犹疑或是欺瞒,别怪五界及四御将南荒与度索山视为同路人。」

  「噢?」天妃笑了,「真是想不到,原来重明大神还是挺关心五界众生的,并未如别人口中所说的,不理论这世俗之事。」

  问白说道,「自从救下冬雪后,我这聚窟洲也算不得清净了。何况又知道了青玄与雾海的事,妳还认为我能装做什么都不知道吗?再说了,若五界与度索山起了纷争,我这块小小的西海一隅,又怎可能不受牵累?倒不如早点表明立场,来得好些。」

  「我对所谓天纲义理向来不怎么关心,我想做的与能做的,就是守住南荒的太平与我所在乎的人而己。」天妃说道,「至于你们口中所谓的天纲义理,对我来说完全无关,我也不在意。」

  问白盯着她半晌后,才缓缓说道,「妳既如此说,我就暂且信了妳。我猜她必然是料中了雾海的谋划,那锢心咒才会如此凶狠。我私心较重,若冬雪真恢复了修为,能助雾海一臂之力是再好不过,怕的是想摆脱度索山并非易事。」

  「西王母那儿只能日后再议,现下只能走一步算一步,再说了,那雾海如今在何处?你可知道?」

  「娘娘想做什么?」听她如此一问,问白顿时又警戒了起来。

  天妃正色说道,「自然是看看他长得是何模样?气度又是如何?能让青玄破格收了魔界出身的弟子,又让冬雪如此心心念念,如此这般人物,我怎可能不好奇?」

  「他现在于三界的身份是轩辕重臣,之前曾听青玄提过,中皇有赐了院府给他,叫翰青院。」问白说道,「娘娘是想去轩辕看看他?」

  天妃笑着说道,「我是个万般好奇的人,自然是想见上一见,说句话儿。」

  「若娘娘想去探个究竟,那问白倒要劝娘娘一句。现在正是多事之秋,若真如娘娘方才的表态,娘娘到那三界,仍是隐蔽一点,别被其他人给瞧见了。倘若度索山得知了一丝半点消息,后面可就没戏唱了。」

  「用不着你说,我也知道。」天妃说道,「我瞧冬雪这副模样,只怕损及五脏六腑,这震灵丸一事,也非长久之计,倘若这五界真是又起战火,那里来的时间去熬那药丸子?」

  「若真能有可根治的方法,是最好的。」问白说道,「等冬雪醒来,我会与她谈及此事。」

  「如此,就交给你和乐竹了。」天妃说道,「我去趟轩辕,再去那火炎之山。」

  「火炎之山?妳去那里做什么?」问白问道。

  「冬雪是在那儿与重岭交手的,自然是去瞧瞧有没什么线索。」天妃说道,「这火麒麟无故到那三界之处,却没半个人清楚是谁派他下来的?目的又是为何?虽说是因度索山的缘故,可无风是不起浪的,若非让他听得了什么,那重岭又岂会如此冲动,犯下这违逆之事?」

  问白听了,只是点着头,「也好。那日青玄虽派了轸宿去查,却是亳无所获,妳再细看看,或许有什么蛛丝马迹也不一定。」

  天妃不语,顿时飞升而走,心上仍是盘算着方才问白挂心的事。也无怪乎他有如此的疑念,毕竟在众神眼中,自己与那度索山的确是情感深厚,但个中原因唯有青玄清楚,问白有如此的反应倒是情有可原的。

  如此胡思乱想,她望着远处皑皑薄雪,灯火通明有若白昼的隘口之处,便悄悄的落了下来,看着那缓缓欲进城的人龙,天妃思索半晌,随即将自己化成了名老妇,静静的跟在人群后头进了城。

  待入了城后,喧闹的大街人群,与那悬挂高处与银雪辉映的大红灯笼,衬得满城尽是繁华景象。天妃寻了半晌,最后拉住了一名小哥,低声问道,「敢问这位小哥,那翰青院如何去啊?」

  「翰青院?雾海大人的院府吗?」那卖着冰糖葫芦的小贩指了指前方,「前头过二条街右弯就看得见翰青院的牌匾了。」

  天妃颔首称谢后,又缓缓行去,果然拐了弯儿后,看见了一处白墙蓝瓦的院府,门上挂着牌匾,题着翰青院三个大字。她望了望四周正是清冷无人,瞬时又化成原本的模样,仙迍入了院府。

  看着两侧景致,天妃心口微微一怔。遍植的红梅花与那日在妙岩宫所见竟是一色一样,连那穿堂屋舍也与青玄居住颇为相似。她暗吁长气,缓缓行至入口之处,方行上穿堂,即见荒泉走了过来。

  乍见那一身飘然仙气,荒泉有些愕然的,眸心直瞅着天妃,全身顿时紧绷起来。看着那张耿直的面庞,满是戒备的神态,天妃先是淡笑着,才缓缓说道,「想必,你就是荒泉了?」

  听着她直唤他的名,荒泉似是刺猬般的,「妳是……」

  「南荒天妃。」天妃步履轻缓趋前,一面说道,「雾海在不在?」

  听着她的名号,荒泉更是警慎的,「娘娘要找大人?」

  天妃顿住了脚,收起面上笑意,「放心吧,我不是度索山那儿的人。」

  「单凭妳一句话,我怎信得过妳?再说了,谁不知道南荒天妃娘娘与度索山西王母的交情?」荒泉冷嗓说道。

  天妃待要说着什么,淡漠的嗓音传了出来,「荒泉,不可怠慢贵客。」

  荒泉听了,只得闪将了身子,只见雾海行至穿堂,目光冷洌得宛若此刻天际飞雪,他看着天妃,也不揖身,仅是望着说道,「这个时候,还会有天界贵客?能让南荒天妃来到轩辕,看来轩辕中皇真是如度索山所言,天命之子。」

  天妃细细看着雾海,但见他眉宇清朗,面若如玉,脸上虽有淡笑然,然眸光却是清冷如冰,或许是拜在妙岩宫门下,受着青玄的教导熏陶,那不徐不缓的口吻与神态,与青玄有着几分神似。

  若非青玄告诉她实情,只怕自己也识不出他与魔界有着如此深的渊源。

  「你就是雾海?」唇畔勾出笑意,天妃说道,「难怪冬雪会挂念了。」

  冬雪?雾海略挑了眉,虽不过只是瞬间,那细微的动作却全映入了天妃眼底,她淡道,「我可以进去了吗?」

  雾海微抬了掌,荒泉见了心上仍是不安,「大人……」

  「不妨事。」雾海说道,「你先下去吧。」

  荒泉闻言,心上虽是担忧,却不好再说什么,只得闷闷回道,「荒泉就在穿堂外,大人若有事,请唤荒泉一声。」

  雾海听着,仅是望了荒泉一眼,没再说话,直至荒泉步出内堂,天妃才回首望着荒泉的背影说道,「看来,这荒泉对你确实忠心。青玄还真是会挑人吶,挑了这么个老实耿直的人给你。」

  雾海看着天妃,听着她提及冬雪与帝君之名,心上虽略詑异,仍是不回答。天妃行至他跟前说道,「我是来瞧瞧,能得到青玄另眼看待,又能让冬雪心心念念的人,究竟是什么模样?」

  「娘娘说的,雾海并不明白。」雾海说道,「娘娘特意自南荒来到轩辕,就只为对雾海说这些?」

  听着他的疑问,天妃笑了,径自寻了个椅子坐着,「和你们东极的人说话着实累,我懒得同你拐弯抺角。若不是因为冬雪,我又岂会费这么大的精神,同你拉杂说话?你就是三千年前,冬雪遇见的那个人吧?」

  雾海看着她,并不回答。天妃见了,仅是一笑,「果然是你。」

  「娘娘何以一再提起冬雪?」雾海问道。

  「噢?你总算说了句象样的话来。前些日子,在那火炎之山引起的麒麟之怒,你是清楚的。」天妃说道。

  雾海听了,眸光略微幽暗,「不错。」

  「那你肯定是打听过了这来龙去脉了?」天妃又问。

  「不错。」雾海略吁长气,心上顿时烦燥不安,「娘娘问雾海这些,用意是什么?」

  「你也知道,无人能躲过麒麟之怒,受其重击之人,必是灰飞烟灭,渺无生机。」天妃暗暗的打量着他,「冬雪虽贵为掌劫女仙,可也受不住那一击。」 

  雾海听着,冷冷说道,「若雾海记得不错,冬雪曾是娘娘身边的女仙,娘娘昔日也颇为看重她。如今娘娘说得如此云淡风轻,看来这传言也未必为真。」

  「云淡风轻?」天妃望着他,「倘若我真是所说一般,又何必来到这翰青院呢?这五界现下,六道中人全以为眼中所见太平盛世,该是长长久久,尤其是度索山。太平宫以为,一切均在掌握之中,无所可惧。或许有人忘了提醒西王母,凡事该适可而止,月满则亏,水满则溢。但你也知道,所谓的食髓知味,逾矩如太平宫,野心如轩辕中皇。权与名二者均是万年毒药,容易让人上瘾,忘记所该谨守的界限。」

  她看了雾海一眼,只见他仍平静问道,「娘娘告诉雾海这些,用意何在?」

  「虽说冬雪原本就算定了,在赐刀之后离开度索山,但你也知道,她身为掌劫女仙若未回去复命,无疑是叛逃之举。这项罪名,不可谓不重,能让她将生死置之度外,漠视了永无翻身之日的地狱道,就只为了你昔日那句话,我一直在想,究竟值不值得?」

  雾海坐回卧榻,缓缓回道,「麒麟之怒有何后果,谁人不知?如今就算冬雪想回去复命,也只是妄想。」

  天妃睇看着他,轻笑问道,「你介意吗?」

  雾海拧眉看着天妃,尽是打量神色,「娘娘问这个,不觉得太过唐突吗?」

  「方才你说我将冬雪看得轻了,那是你不明白我与冬雪之间的情谊。六道之中,那较劲与厉害关系始终存在,尤其是天界。所谓人情世故总禁不得推敲,更禁不得一点试探。方才我问你介不介意,自然是有缘故的。」

  「介意如何?不介意又如何?」雾海扯出一抺笑。

  「若是亳无介意,又何必在意她受那麒麟之怒的后果呢?」天妃笑看着他,「更别提在不在意我是否将冬雪给轻看了?」

  雾海淡道,「娘娘这是妄自揣测雾海的心思。」

  「这么说的话,冬雪的下落,我也用不着告诉你了,横竖你也是不介意的,我又何必一头热呢?」天妃懒懒的说道,眸心转睇着,看着他面上的神情,但见雾海挑着眉,眸光直瞅着天妃,却是一语不发。

  天妃轻扯一笑,「看来,你真得了东极七分精髓。既是如此,我告辞了。」

  语落,她欠身而起,行至穿堂入口,荒泉见她要离开了,心上如释重负,待要揖身送客,却听雾海冷嗓问道,「娘娘方才的意思,冬雪还活着?」

  听得他如此一问,天妃也不回首,只说道,「冬雪的生死,与你无关吧?既是不放在心上的,你问这句无疑是多余的。」

  「我几时说过不放在心上的?」雾海说道。

  听着他的回应,天妃有些失笑了,「老老实实的说话,有这么困难吗?」

  雾海看着她,眸心略暗沈了下来。天妃说道,「你想见她?」

  荒泉在一旁听着,心口突突乱跳,有些失措的看着眼下的景况。方才才至火炎之山回没多久,就来了这么一位天界贵客,又带来了这件让人惊愕的消息。看着雾海此刻神情,似乎与平日无异,但面上细微的变化,仍是有着痕迹可寻。

  雾海瞅着天妃,缓缓问道,「她在那里?」

  听着他的低询,天妃似乎颇为满意的笑了,又走回了内堂,直跺到卧榻前看着雾海,偏着首轻声说道,「连帝君都要让我几分呢,你这家伙倒真是不怕我啊?好歹我也是南荒的主人,你就这么跟我说话的?」

  「我不是帝君,何必让着娘娘?就算娘娘贵为南荒的主人,那又如何?只要得到我想知道的,什么方法都可以。」雾海说道,「倘若六界起了纷争,这八荒九洲谁又护得住谁?即便娘娘想保南荒不受灾厄之苦,也不见得能称心如意。」

  「你这是威胁我?」天妃看着他的眼,剎时心底却是泛起一丝凉意,收去面上残存的笑,她略吁长气,缓缓说道,「就如你方才质疑我的。冬雪对我而言,也绝非仅仅只是一名女仙,当初有着万般不得已,只好将她交给了西王母,如今有着机会让她重回南荒,这不仅仅只是为了成全冬雪而已。我如何信得过你的真心实意?」

  「真心实意这种东西,没有人能看得出来,所以我才会质疑娘娘,如同娘娘此刻质疑我一般。但娘娘若真得知冬雪如今去处,却没告诉太平宫,单凭这一点,雾海就能明白,何以当时冬雪离开轩辕时,表明自己要去南荒。如今听娘娘如此说,雾海也无可辩驳了。」他低嗓回道。

  听得了他这番话,天妃说道,「六界的人对掌劫女仙的误解如此之深,难以消弭,可你却是明白她的情非得已,这倒也难得。」

  雾海听了只是一笑,淡淡说道,「世事皆是如此,总非得要自己遇上了,才明白透彻。」

  天妃静瞅半晌,才说道,「冬雪在西海聚窟洲。」

  西海?雾海眸光瞬了瞬,天妃一笑,「不错,那儿离昆仑之丘不远。但或许她命不该绝,虽受麒麟之怒所苦,但那聚窟洲有重明大神问白在,问白用了返魂木将她救了回来。可却也算得死过一回,如今她修为法力尽失,与地仙无异。」

  「修为法力尽失?」雾海听着,淡然说道,「但若能保得一命,也算得上万幸了。」

  「不错。但冬雪猜测你所谋划之事,为想恢复自己的修为,企图想去东海取得玉山醴泉与神芝仙草。但那东海是太平宫所管,若冬雪擅闯,你也很清楚会有何后果。即便太平宫不知道她的企图,但对西王母而言,这擅闯之罪,是不容轻饶的。」天妃说道。

  「雾海深知娘娘与太平宫的关系,娘娘设想得如此周全,想必已有所打算。」雾海起身说道。

  「冬雪若想恢复修为,并非易事。何况她如今因伤必需长久服那震灵丸,一旦五界同反之日引发战祸,连聚窟洲也难逃波及的命运。我曾听闻妖界有着一昧药方,或许可助冬雪一臂之力。」天妃说道。

  「妖首卧篱?」雾海轻笑,「娘娘别忘了,冬雪专司的就是造劫战祸,昔日苍梧一战可谓让五界恨她入骨,即便我与妖界曾有几面之缘,此事成就与否尚有疑问。何况掌劫女仙迟迟未归,只怕度索山不日就会派出兵将搜遍五界。雾海想问娘娘的是,届时娘娘立场又让如何?倘若冬雪不得不再次与三界为敌,这岂不又违背了她的心愿?」

  「东极的立场,即为南荒的立场。顺道提点你,冬雪至始至终为我南荒之人。现下她有着冒死的念头,我希望你能让她打消取那玉石醴泉与神芝仙草的想法,这也是我找你的其中一个原因。我身为昔日冬雪的主子,自然希望她能恢复修为,别因此而废了,但绝对不是用这样的方法。」天妃说道,「倘若我真是与太平宫连成一气,也用不着在这里多费唇舌。若你想见冬雪,到那聚窟洲找问白吧,至于妖界能否愿助一臂之力,也全在你。我还有其他事,告辞了。」

  雾海静瞅着天妃离去,待贵客走远,荒泉才趋前问道,「大人,您真要去西海吗?」

  雾海看了他一眼,只是说道,「离那火炎之山之约还有二日,我必回来。」

  「大人,您已多日未曾上朝,万一明砚阁那里有什么动静……」荒泉说道,「大人别忘了,飞帘与大卜女官可还在轩辕宫中!」

  雾海登下了脚步,回首看着荒泉,「我知道。但现在离立春之祭尚有一段时间,飞帘并未回报任何消息,想必仍是未劝成她主持献祭一事,倘若劝成了,依召云的性子,必然是上奏中皇邀功,而中皇又必然宣告城中百姓,大肆庆祝一番的,岂会如此安静?等将巫槐送至魔界,我必会亲自与飞帘商议此事,就如方才天妃所言,争战已然不远,的确是没时间再耽搁了。」

  丢下这几句话,雾海还不及步出堂内就直接仙迍走了,荒泉见他行色匆匆的模样,不禁紧握着拳思索着。自掌劫女仙送来鸣鸿刀后,雾海再也不似过去那般缜密行事,总是心随意转。倘若真是如此,那将巫槐送至魔界,岂不白白牺牲?

  想到这儿,他再按耐不住心口烦躁,化为一缕白影直迍天际。这内堂一切,全映在那双咕碌碌的眸子里。和风躲在梁上,静瞅倾听着雾海与荒泉的言行举止,直到荒泉飞升走远了,才缓缓振翅落了下来。她望了望这四周这一室的清冷,纵使有着开阔疏朗,如今看来却比在火炎之山还糟糕。

  「魔界吗?」她喃喃念道,目光停在那一片幽暗的庭园,隐约之中,似又见得那盈盈白雪,空气里,有着红梅沁逸流动的芳香。

  那未知的世界里,也有这甜美的景致吗?也有着同荒泉一般和自己说话的人吗?和风拖着步履,随即窝上了一旁的暖炕躺着发着愣,不知不觉的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