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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一)爆發
作者:eri      更新:2014-10-15 09:24      字数:0
老大慢慢走向我,語氣雖淡然,卻讓我莫名地覺得氣壓有點低:「哦,今日興致那麼高,我以前倒不知道,原來妳會操曲。」

「左右無人,我隨便亂唱,自個兒解悶嘛。」我乾笑幾聲,轉身殷勤地去為老大倒茶,趁機把那點不合時宜又難以解釋的鄉愁歛去,一會兒覺得樣子應該恢復正常才敢走近老大。

轉念一想,無緣無故老大在散發什麼低氣壓啊?難道是聽到我唱曲不高興了?我記得以前的人對戲子很有偏見。

哎呀!又要被教育了嗎?這次又要教育多久啊!我明明一個良家婦女,為啥一次兩次讓人教訓不守婦道了???  >_<~~~~~

我向坐在榻上的老大遞上茶杯,小心翼翼地問道:「燁兒,我…是否不合規矩了?」

老大接過,和顏悅色地道:「我真的那麼可怕嗎,讓妳戰戰兢兢的,老是問我有沒有不合規矩?」拍拍身旁的位置,道:「來坐著說話。」

沒事就好,我在他旁邊坐下,他伸臂一攬,把我抱在身旁,道:「妳剛才唱的是什麼?蠻好聽的。」

對了!我剛才唱的是粵劇,他可能聽不懂覺得奇怪而已,並不是在散發低氣壓啊。

「那是紫釵記。」

「哦,湯顯祖的紫釵記?」

「…是啊。」我知道紫釵記是唐滌生改編成粵劇的,不過到底改誰的,我哪知道?不過我相信老大,他說的應該不會錯的了。

「我以前看過,不過忘得七七八八了,妳給我說說。」

「那故事嘛,就是才子佳人、花前月下那一套。從前有一個叫李益的才子,娶了一個家道中落的小姐叫霍小玉。霍小玉有一枝家傳的紫玉釵,她很寶貝這支釵,但李益在上京赴考後三年沒有回家,小玉等啊等,最後連紫玉釵也唯有拿去典賣以維持生計。之後她聽說李益要另娶一個富家小姐,以為他貪新忘舊,於是傷心欲絕。後來發現是誤會,夫婦最後言歸於好,大團圓結局。」我想改編前大概也是差不多的劇情吧?細節別說得太詳細,應該不會露餡。

老大點點頭,道:「嗯,我想起來了,那些詞蠻別緻的,再唱些來聽聽。」

啥?還要再唱?他聽得懂嗎?這是粵劇,是用廣東話唱的啊!

我想了想,站起來答道:「唱得不好,你別笑我啊。」老大笑著點頭。我清清喉嚨,深吸一口氣,擺起功架,以平喉唱出<鳳閣恩仇未了情>中,最著名的一段胡地蠻歌:
一葉輕舟去,人隔萬重山,
鳥南飛,鳥南返,
鳥兒比翼何日再歸還,
哀我何孤單。

上前拉著老大的手示意他站起來,老大十分配合,我靠近他,轉子喉唱女段:
休涕淚,莫愁煩,
人生如朝露,何處無離散。
今宵人惜別,相會夢魂間。

輕輕挽著他的臂彎,一邊抬手在他臉旁一抹,一邊唱道:
我低語慰檀郎,輕拭流淚眼。
君莫嗟,君莫嘆,
終有日,春風吹渡玉門關。

我正配合曲詞,拈起蘭花指,做著指向遠方的動作,老大忽然一把抓著我的手,拉著我轉過身面向他,道:「怎麼不唱<紫釵記>了?」

我楞了楞,答道:「那些哼哼唧唧的沒什麼好聽的,我看不如唱別的…你很想聽<紫釵記>嗎?」

<紫釵記>接下去的,總結下來就是霍小玉一邊要生要死,一邊罵老公花心,李十郎就連勸帶哄的叫老婆大人別吃他的冤枉醋的戲碼。我以為老大不會想聽那種的,於是轉了唱<鳳閣恩仇未了情>──這是粵劇中唯一以外族為男主角,而且還是個有情有義的好男人的劇本啊!

老大一臉陰沉地問道:「佳佳,妳瞞著我什麼?妳是不是想起了什麼?」

「嗄?…沒…沒有啊。」我有點緊張,老大是在懷疑我為啥會廣東話嗎?他又在試探我了嗎?

淡定,要淡定!他問什麼也好,說標準答案:「我不知道」!

老大盯著我,低聲用官話唸出:「妾為女子,薄命如斯,君是丈夫,負心若此,韶顏樨齒,飲恨而終,慈母在堂,不能供養,綺羅絃管,從此永休,徵痛黃泉,皆君所致。」語調一轉:「兩廣方言,我都曉得,當年平三藩,軍中有唔少出身兩廣嘅將領。」雖然發音有點兒怪怪的感覺,不過的確就是廣東話!

我嚇了一大跳,想不到老大還有這一招,不禁道:「燁兒,你很厲害啊!廣東話這麼拗口,你居然一次就聽出來了!」那些文縐縐的念白,別說是老大,我自己要不是早知道曲詞,就算人家當著我面來唸,我也未必聽得懂。這也是當年我們這班小毛頭排戲的最大難處,那些曲詞艱深難懂,要我們這些小孩子硬背起來,實在很不容易。老大現在居然聽我唱了一次,就可以翻譯做官話。

崇拜啊,人家千古一帝真不是蓋的!

「還要繼續裝傻嗎?」老大捏著我的下頜,把我的臉正對著自己,道:「妳就以為我看不到妳剛才偷偷抹淚?妾為女子,薄命如斯,君是丈夫,負心若此。韶顏樨齒,飲恨而終,徵痛黃泉,皆君所致!好一段念白,泣血哀怨,莫此為甚!」越說越是咬牙切齒:「說放下是假的,妳是死了心、捨了情!妳一直不冷不熱地疏遠我,我來看妳、陪妳,諸般體貼關懷,在妳眼中只是笑話!以前還會跟我虛與委蛇,現下懶得再裝,就等著看我這傻子自以為是地做些不入妳眼的傻事,是吧?這次又打什麼主意了?妳要是不願再見到我,即管直說,不用尋死覓活,要去哪裡,我成全妳!」他越說越大聲,雙目盡赤,來到最後根本是吼的。

被他啪啦啪啦的吼了一輪,我好不容易才由死機狀態回復,終於明白他在說什麼──總之,我好死不死的,又挑起了老大那條神經,他終於爆發了!

要解開這誤會,解釋我為什麼抽風唱了這一段不難,要解釋我為什麼哭了就很難──老大大概不會接受在下雨的夜晚的房間裡,依然會有一粒來歷不明的沙,神奇地吹進眼睛的解釋吧?

其實所謂的傷害,又怎會是單方面的呢?尤其傷害的是自己的親人。整件事看來佟同學是受害者,可是老大這個加害者難道日子又好過了?這件事刺在他心裡,一有什麼風吹草動就會撩撥到他的神經,讓他草木皆兵,總是暗自猜測我到底在搞什麼鬼。也難怪他,佟同學的確不聲不響的跑路了,如果不是我胡裡胡塗的來接力,老大大概永遠不會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他的語氣雖然尖銳,但大概連他自己也不知道,眼神透出的悲傷和絕望遠超憤怒。

我抓著老大捏著我臉的手,認真道:「燁兒,你聽我說。」

「我真的什麼也忘了,但我知道,不管以前發生過什麼事,佟玉佳不恨你,真的!」他重重一顫,手不自覺的用力把我的臉捏得生痛。我把他的手從臉頰上拉下,把他僵硬而微涼的右手,用自己雙手緊緊包裹著,道:「燁兒,佟玉佳在你心裡,是個惡毒的女人嗎?她會抵上自己的性命,就為了要讓你心懷愧疚,終身不安嗎?如果她是這樣的女人,你大概不必記掛著她,是吧?」我一邊說著,心裡卻湧起一堆不屬於我的情緒──悲痛、委屈、失望、怨憤…胸口似被刀剜著似的劇痛,幾近麻木的鈍痛化成酸澀的淚水,完全無視我的意識,湧出眼眶。

這種感覺很神奇,明明是在「我」身上作用的,卻不是「我」的感情──我知道,這大概是佟同學的感覺。這種感覺很奇異,真正的我還是操控著身體,但感情卻像遊離於意識的一角,以旁觀者的心態,高高在上的看著自己為了另一個女人的悲痛而痛,為了她的委屈而申訴。

我明白了──連佟同學也爆發了!

從我接力以來,不管我本人怎樣卯足勁要積極生活,心頭卻好像壓著些什麼,沉甸甸的讓我很不舒服。我也猜想過,也許佟同學並沒有消失,只不過是在某個角落裡沉睡著,一直等待解開她心底最大鬱結的機會。

好吧!既然我早就搞和在他們夫妻那些破事裡了,與其別扭下去,不如讓我這個局外人把發膿潰爛的傷口一次挑開,把那些早該解決的心結,連根拔除!

…佟同學,如果我沒猜錯,在妳搞定了老公之後,可不可以重新接管這身體,然後順便把我踢回廿一世紀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