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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劍合釵圓
作者:eri      更新:2014-10-12 01:02      字数:0
已經踏入六月的梅雨季節,這天的雨下得頗大,我整天沒有出去,也差人去告訴小毛頭們下學後早早回去阿哥所,不要來我這裡,以免哪個被雨淋濕著涼了。這年頭的人不知怎的,個個看著練得結結實實,卻動不動就病倒。平民百姓條件不好也就算了,皇宮這種地方什麼沒有,可是老大的孩子夭折率還是蠻高的,最好小心為上。我一個人從早到晚窩在遊戲室裡,一邊想著要給太后說什麼故事才好,一邊為手裡拿著的竹籤上色,製造大清版Mikado──簡單來說就是把一扎竹籤隨意丟在桌上,讓竹籤互相交疊散落在桌上,然後大家用手在不能動到別的竹籤的條件下,盡量把竹籤拾起,不同顏色的竹籤分數不同,最後看誰拿到最高分數。這遊戲對大人來說也不容易玩,那些圓圓的竹籤疊在一起,牽一髮動全身,手稍稍一抖就會碰動,失去拿分的機會。對小孩子來說,這既考驗他們的分析組織能力,又考驗他們小手的靈活度和穩定性。以前我們圍著玩這個,小芬最在行,擅長畫畫和做手工的人,手當然特別靈活穩定,阿嗣也很不賴,很多時都能羸我。最差的是阿明,他個性比較毛躁,又沒有耐性,常常氣得拍桌子。

想著小時候的事,我忍不住的傻笑出聲,反正房間裡就我一個人,就算莫名其妙地發神經也沒所謂。

想著想著,忽然靈光一閃──對啊!可以跟太后說粵劇故事啊!

太后性格裡有著蒙古人的直爽和純樸,漢語也沒學過多少,對比複雜和曲折的小說情節,她更欣賞一些簡單直接,容易理解,又有個好結局的故事。粵劇本來就是平民藝術,故事容易讓人明白,人物感情純樸真摯,而且一般會大團圓結局!

成!這個應該行得通!

一般的香港年輕人對粵劇沒有什麼認識,但我不同,因為老人家們大部分喜歡粵劇,這更是李校長的業餘愛好,所以我對粵劇故事很熟悉。只要別抽風拿錯帝女花和昭君出塞來說故事,那就萬事大吉。

刁蠻公主憨駙馬、白免會、鳳閣恩仇未了情、紫釵記…這些有情人終成眷屬,奸人終於得到應有懲罰的劇目,應該全部符合太后的胃口。

這些劇目我全部朗朗上口,因為我在兩院聯歡等場合參演過不只一次,有時做配角替當主角的老人家們串場,也曾經做過主角,平喉、子喉*都唱過。那些對白我都記得清清楚楚,要轉為故事形式說出來,對我來說並不困難。

(*平喉是自然聲唱腔,多是男聲唱法,子喉是假聲女腔,大部分是花旦即年輕女角唱腔。女人唱平喉反串男角,最有名的自然是任劍輝,現在的蓋鳴暉也是箇中佼佼者。)

越想越興奮,我丟下手上的竹籤,跳起來清清喉嚨,馬上李十郎魂魄附體似的念白:
小玉妻,請你飲過呢杯,就算十郎陪過不是。

當年李校長教我,我的自然聲不算低沉,但勉強把聲線壓下裝粗豪,唱出來會很難聽,所以應該把聲線弄得圓潤豐厚,做出男中音的效果,就是不錯的平喉了。

轉身扮作接杯,提氣裝出一腔悲憤,擺起身段做手,以假聲念白:
君虞,君虞,
妾為女子,薄命如斯,
君是丈夫,負心若此,
韶顏樨齒,飲恨而終,
慈母在堂,不能供養,
綺羅絃管,從此永休,
徵痛黃泉,皆君所致,
李君,李君,今當永訣矣。

用力一甩手,身子一歪,扮作小玉擲杯昏倒。

越玩越上癮,窗外被水氣蒙住的上弦月極為應景,我換回男聲,抬頭向月,唱道:
霧月夜抱泣落紅,險些破碎了燈釵夢。
喚魂句,頻頻喚句卿,須記取再重逢。
嘆病染芳軀不禁搖動,重似望夫山,半崎帶病容。
千般話猶在未語中,心驚燕好皆變空!

唱罷悲歎:
小玉妻!

這一曲劍合釵圓,就是我第一次當主角踏台板之作。當年李校長組織院童,一起排練這個劇目,作為兩院聖誕聯歡的表演項目。男主角李十郎是我,女主角霍小玉是阿嗣,兩人都是反串──只有十歲還沒轉聲的阿嗣能當小生嗎?由我來反串小生就自然得多。

我們這班小毛頭雖然很辛苦的練了一個月,但當然比起人家受正規訓練的差得遠了。不過,這本來就不是什麼正式的表演,也沒有人會計較這些。台下看表演的大人們,比起看我們一本正經的表演,好像更喜歡看我們在台上「蝦碌」──有人走錯了位置連不到戲、有人忘了對白一片茫然、有人唱錯了段半途停下,台上的大家七嘴八舌的紛紛提示,弄得音樂也得停下,等我們再組織好才可繼續。我跟阿嗣是主角,戲份最多自然蝦碌也最多,我綵排時常常忍不住笑場,幸好正式時還忍得住,本來以為還好,怎知道來到最後一段,我把紫釵插在阿嗣頭上的假髮,一不小心沒有插穩,阿嗣動了幾下,釵掉下來滾了出去,我連忙追著去拾。阿嗣因為接下來的動作是要倚在我身上裝病弱吐真情,我跑掉了,他就連不上戲,心裡一急提著裙子追在我後面,等我把釵拾回,他又馬上一副快死的樣子倚在我身上繼續扮嬌弱,惹得哄堂大笑,李校長笑得連腰也直不起來,只能拿著手帕抹淚。

我在台上自我催眠:聯歡會,本來就是要大家高興的,沒事沒事。

唱完男聲段,我又斜斜歪著,虛弱地唱女聲:
處處仙音飄飄送,暗驚夜台露凍。
讎共怨待向陰司控,
聽風吹翠竹,昏燈照影印簾攏。

看看自己投在窗紙上的影子,一副要死不死的樣子,很有意境,繼續很入戲地悲聲念道:
霧夜少東風,是誰個扶飛柳絮?

我彈起來,用男聲唸道:
是十郎扶妳。

向旁一推,哀怨地唸道:
生不如死,何用李君關注!

再次站好,擺出一副痛心疾首仰天長嘯的模樣,用男聲唱:
願天折李十郎,休使愛妻多病痛。

真假聲交替著唱曲唸白,需要很好氣量才應付得來。我這殘破之軀,剛才唱了幾句,已經有點上氣不接下氣,得先休息一下。我扶著桌子坐下,一邊氣喘噓噓,一邊卻因想起以前排練的趣事而偷笑。

以前練習時唱到這一句,我總是忍不住的笑場──看著阿嗣那張小臉一臉哀怨,拈起蘭花指把我推開的樣子,實在很搞笑。偏偏在那時候我卻要裝出一臉悲痛,兩者反差太大,讓我更有暴笑的衝動!!!旁邊演丫環的小芬看著我笑,也是忍俊不禁,不過她是配角,可以背過身去偷笑,我就被逼忍笑忍得幾乎面肌抽筋。

嘿嘿笑了幾聲,抬頭看著外面的月光,我慢慢靜了下來。

阿嗣,小芬,你們現在還好嗎?我的事有沒有給你們麻煩呢?小芬的婚禮籌備得怎樣?阿嗣之前神神秘秘說要給我一個驚喜,那到底是什麼呢?

我…我很掛念你們…我很想回家…

「佳佳。」

身後的門口忽然響起一下輕喚,我連忙用袖子擦了擦淚,站起轉身,垂下眼瞼蓋著眼中的紅絲,迅速扯起一絲笑容,低頭招呼道:「燁兒,今天來得很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