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






「喂，你是誰啊？你在這兒幹嘛？」

公孫晏清第一次見到雲邑是在深更半夜的廚房裡頭，那天，他因為爹不肯讓他跟隨浮雲老子離開家門專心習武而鬧彆扭不用晚膳，誰知到了半夜居然會餓得受不了，為了不想丟臉讓人看笑話，因此只好自個兒上廚房找點東西充饑，豈料卻在廚房裡遇上了另個同樣餓得發慌的人。

乍聞聲響，雲邑瘦小的身軀頓時一陣抖顫，驚得連拿在手裡的饅頭都給掉到了地上後，才終於緩緩的低垂著頭轉過身來，可卻半天不敢說話。

「喂！我在問你啊，你幹嘛不說話？」瞧眼前的小娃兒了不起也才五、六歲，說不得才同自家小妹晏雪一般大小而已，怎麼卻就不學好的給人偷東西呢？而且偷的還是……饅頭！？

饅頭？微皺眉，他確定自己沒看錯。

「喂，你是肚子餓了嗎？」

偷偷抬頭瞧了公孫晏清一眼，雲邑害怕的再次垂首微微點頭，但仍舊沒有說話。

「你是什麼人的小孩啊，我怎麼沒見過？」伸手抬起雲邑的臉，公孫晏清仔細端詳著他的五官長相。「你認識我嗎？」

雖然拚命的後退想脫離他的掌握，但奈何眼前人卻怎麼也不肯鬆手，無奈之下，雲邑只得以著被他箝制住的動作搖頭回答。

見他一連三、四個問題都沒開口，公孫晏清忍不住懷疑起眼前這傢伙會不會是個啞巴啊，要不怎麼都不開口呢？

「你是啞巴嗎？」

一臉惶恐不安的再搖頭。

「不是啞巴的話你就開口回答啊！人家在問話你卻不回答，這是很沒禮貎的你知不知道。」像在教訓自家小妹般的不自覺說起教來，公孫晏清絲毫不察有何奇怪。

「還有，我又不是長的很恐怖，也不會生吞了你，你幹嘛那麼害怕啊，我有對你做了什麼嗎？」

聽到他的話，雲邑不禁愣了一下，好片刻後才終於小小聲的開口說道：「沒……沒有。」

沒頭沒尾的兩個字讓公孫晏清一時間還不曉得他在說什麼，待弄明白他是在回答自己問他〞有對他做了什麼嗎？〞的問句時，這才猛然醒悟過來，再道：「既然沒有，那你在怕什麼？」

「我……」一臉遲疑的偷覷著他，雲邑不知該怎麼說才好。

「說啊。」

「唔……因為、因為小翠姐姐說，如果我再到廚房來偷東西吃的話，她就要罰我……。」

「罰你什麼？」

「罰我……罰我一整天都不能吃飯，還要自己把院落給掃乾淨才行。」話落，雲邑微嘟起嘴，一臉害怕煩惱的樣子。「院落很大的，我……我掃不完。」

見狀，公孫晏清不禁一陣奇怪，既然這麼怕，那別偷不就得了！「那你為什麼又來偷東西吃？」

「因為……因為……。」

「說！」有些不耐的開口，公孫晏清實在無法忍受眼前這小傢伙吞吞吐吐的說話方式。男子漢大丈夫，有什麼就說什麼，哪有什麼好猶豫的嘛，真是……。

被他板起的面孔給嚇住，雲邑不由得一臉委屈的細聲回答道：「因為……今天小喜姐姐忘了拿晚飯來給我吃，我很餓，所以……。」

「小喜姐姐？」疑惑的重覆他的話，待想起小喜是母親院落裡的一名侍女後這才又問道：「你們不是都自個兒去吃飯的嗎，幹什麼要人家拿給你吃？」把雲邑當成是莊裡下人的小孩，公孫晏清問的理所當然。

微偏頭，晶亮的大眼疑問又不解的看著他，雲邑的回答同樣也是毫不思索。「唔……可是……本來就都是小喜姐姐拿飯給我吃的呀。」

「──」

面對他一臉奇怪的表情，公孫晏清發覺自己從他身上似乎無法詢問出什麼來，再見他像是真的餓極了，和他說話時他還不住的分神望向那掉落身旁的饅頭，掩飾不住的嚥嚥口水，那一臉可惜的模樣，讓公孫晏清也不禁在心中暗想，他該不會還想把那饅頭撿起來吃吧，都髒了啊！

「喂，喂！」

稍微放大了聲量叫著他，好不容易才把眼前這小傢伙的視線從饅頭的身上給拉回，公孫晏清有點生氣的看著他，說道：

「別看了，那都髒了不能吃的。如果你真餓，跟我到房裡吧，我叫阿森拿點東西給我們吃。」

像是不太敢相信他的話似的，雲邑悄悄的後退了幾步，囁嚅道：「不、不用了，我……我不餓了。」

聽到他明顯的謊言，公孫晏清臉色更為難看，但又發覺那小傢伙似乎怕自己怕的緊，想是自己態度可能兇了點，因此硬是耐下性子，好聲好氣的問道：「你明明就一直看著那個饅頭，怎麼會不餓呢？」

「我……。」

半彎腰，公孫晏清輕輕拉起他的手，誘哄似的勾起一抹笑，溫柔道：「別怕，我真的帶你去吃東西，好不好？」

等了半天，見雲邑仍是一臉恐懼的表情，他的笑容頓時有些僵硬。

暗嘆了口氣，公孫晏清決定不再徵求雲邑的意見，直接拉住他，站起身再道：「總之，我不會害你的，你只要跟著我走，我就一定讓你吃個飽，懂嗎？」接著，也不等待他的回應，公孫晏清拉著人就往自己的院落走去。

而被公孫晏清強迫性的拉著走的雲邑，則是有生以來第一次感受到，原來被人拉住手是這麼讓人感到溫暖、感到安心的，雖然表情忍不住有些呆愣、有些不安，可他的心裡……卻已緩慢的升起了一陣暖暖、熱熱的溫度，那是一種讓他捨不得放手的溫度、也是一種他從不曾感覺過的溫度，從心裡升起的，讓自己整個人都變暖的溫度……。



＊＊＊＊＊＊



才回到院落，公孫晏清便瞧見隨侍的小廝急急迎上前來稟報道：「二少爺，大少爺在您房裡等了好一會了呢。」

「大哥？」

「是啊。」

雖不明白大哥夜半時分找他做什麼，不過公孫晏清還是稍稍加快了腳步朝著房裡去，邊走還邊吩咐道：「阿森啊，我餓了，你去弄點東西來給我吃。」

從公孫晏清走過阿森的身邊後，阿森便好奇不已的猛盯著公孫晏清手裡拉著的小娃兒瞧，直到聽見自家主子的吩咐後，才不忘分神應聲道：「大少爺已經要人帶了許多吃的來了，現就放在房裡，二少爺只要回房就可以吃了。」

「是嗎？這樣啊……」感覺到緊握的小手突然緊了緊，公孫晏清奇怪的轉頭一看，瞥見小廝正目不轉睛的盯著自己身後的小傢伙瞧，惹得小傢伙驚怕的直往他這邊躲，忍不住一陣惱怒，朝著那無禮至極的小廝罵道：「你在幹嘛啊？你嚇到他了知不知道。」

拉拉小傢伙的手把他的注意力給引回來，公孫晏清柔聲的安慰道：「別怕，他是我的小廝叫阿森，不是個壞人，你不用怕。」

聞言，雲邑仍舊有些不安的朝著公孫晏清再偎近些，這才怯生生的望向了阿森，彷彿在確認著公孫晏清話中的真實性。

「二、二少爺，這位是……」總覺得這小娃兒有些面熟，阿森忍不住擰眉回想。

「哦，他是我在廚房遇見的，也餓了，所以我把他帶回來一塊兒吃飯。」

「餓了！？」阿森更加奇怪的微微提高了聲量道：「他也沒吃晚飯嗎？」

「我也不曉得，他就說他沒吃。」

說話間，三人已來到公孫晏清的房門前，甫推開門，就瞧見公孫晏揚正凝著臉，一臉生氣的看著他。「你跑哪兒去了，我都等你好一會兒了。」

「哦，我去找東西──」

「你怎麼會在這兒！？」公孫晏清話都沒說完，就見公孫晏揚突然厲聲指著他身後的某人罵道：「是誰讓你來的？你給我滾出去，滾出去！」

見他怒沖沖的就往自個兒身後走去，公孫晏清在還來不及搞清楚這是怎麼一回事之前就已經下意識的出手攔下了他。

「什麼？大哥，你在幹嘛啊！？」

被自個兒弟弟攔下後，公孫晏揚本想說些什麼，可是才轉頭，卻又瞥見那小子緊拉住公孫晏清的另一隻手顫抖不已的挨在他身邊，這一見，心火更怒，氣的直接伸手就想把人給拉過來，厲喝：

「你這小雜種，你拉著晏清的手幹嘛，誰准你拉的，給我出去！滾出去聽見了沒？」

雲邑看著眼前的公孫晏揚一臉想狠狠揍他一頓的兇惡表情，立刻嚇得臉色慘白、眼淚直掉，沒等得及公孫晏清再說些什麼，人便已慌張驚怕的匆匆奪門而出了。

「大哥！」

眼見那小傢伙像見鬼似的慌忙跑走，公孫晏清不由得也是一陣怒，一把甩掉自個兒大哥的手，怒不可遏的粗聲問道：「你到底在幹嘛啊？人都給你嚇跑了！」

「我才想問你，你是去哪兒把那個小雜種給帶過來的？」

「小雜種？你是說……那個小傢伙？」驚訝於公孫晏揚對他的侮辱，公孫晏清不禁再次確認道。

「除了他還有誰。」不屑的冷哼，公孫晏揚的眼中有著難掩的仇視。

「大哥，你怎麼可以叫人家小雜種呢，這是很不禮貎的。」雙眉緊蹙，公孫晏清一臉的不認同。

「叫雜種有什麼錯，他是那女人的兒子，叫他雜種有哪裡不對！而且，就連他娘自己都叫他雜種了，我這麼叫只不過是理所當然罷了。」冷冷的勾起一抹笑，公孫晏揚的臉上滿是惡意的嘲諷。

「那女人的兒子……？」像是恍然大悟般，公孫晏清終於知道為什麼大哥會那麼仇視那小傢伙了。「那……他不就是爹去年帶回來的那個……。」

「雜種！」

「大哥！」無奈的制止他，雖然能體諒大哥因為母親而這麼討厭他的原因，可不知為何，他就是對那個看來嬌小瘦弱的小傢伙有份不捨。

看出自家小弟對那小雜種似乎頗感同情，公孫晏揚遂不再多言，直接了當的挑明了警告道：「總之，你給我少接近那小雜種，娘也不喜歡他，這你應該知道的。」話落，隨即便拂袖而去不願再和他爭辯什麼。

「二少爺……。」

一旁的阿森看大少爺都已經走遠了，可自家主子卻還靜默原地，不由得試探性的開口叫著，誰知沒給他個回應也就算了，下一刻居然什麼也沒說的就再次跑了出去，任憑他在後頭怎麼叫嚷也沒反應。














～～ 待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