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启是真的惊慌失措了，怀里殷不问口中鲜血直流，一时间竟然忘了点住穴位止血，任凭殷不问的血汩汩流出。东方启紧张地向外喊话传太医、传荣小王爷，回身望着已经黯然无光的眼睛，痛声唤道：

  “不问……不问……”

  怀里的人已经陷入昏迷，东方启将他搂紧，却依旧不停歇地重复着那人的名字。呼唤之间，东方启夹杂着威严的命令：

  “我不许你死，不问，我不会让你死！”

  东方启千头万绪，心思最后都落在这点上，放大音量喊到：“人呢？是不想要脑袋了么？”

  屋子外面的一干人等哗啦呼啦跪了一地，大气也不敢出一下。片刻，一阵细碎的脚步声，只见荣小王爷推着郑太医急急赶来，等不得通传，推门而入。

  “万岁……”，郑太医说着就要行礼，东方启瞪了他一眼，硬是把怒气压住，声音略抖，吩咐着：“给我好好医，小心你的脑袋！”

  郑太医扑通跪在地板上，三下两下凑到不问身前，迅速诊察了一番，这才躬身拱手：“启奏万岁，公子此时乃是内伤所致，气血逆行导致的暂时昏迷”。

  荣小王爷知道东方启听不得他这些医理药理，催道：“能不能治？”

  “若是吊着这位不问公子的命，老臣尚有些法子”，说着，他主动跪下，“万岁，老臣此前在留园已将这位公子的情况告知小王爷。这位公子受的乃是内伤，先后服用了养气补血的汤药，又被施了忘忧草，恕臣直言：时至今日，公子尚在人间实属不易，已是非药石所能救”。

  “啪”一声，东方启一掌拍案，厚实的案角顺着他的动作应声而断，落在地上。他回身扯着郑太医的衣襟将人拎起来，声音压的很低，眼底满是杀气：“你讲什么？你再讲一遍！”

  郑太医反倒镇定下来：“回禀万岁，以不问公子的情况，即便华佗再世，也难以回春了”。

  这句话一出，就连东方越也脸上微变，正要开口说什么，却看到东方启松开太医，眼神落在殷不问身上，含义复杂。

  一时安静无度。

  “让人醒来，总有办法吧？”终于，东方启淡淡地问。

  “老臣愿意一试！”郑太医说的胸有沉竹。

  东方启摆摆手，“都下去罢”。荣小王爷张了张口，想说些话帮他解解烦闷，却听到东方启有些疲惫的声音：“越，你也下去罢！”

  “遵旨！”。

  人都退走了，东方启也不让阉奴女婢进来伺候，而是把殷不问轻轻抱起，将他安放在榻上。

  殷不问吐血不少，却也自己慢慢止了势头，此时血色半干，在他脸上胸前露着几分狰狞。东方启这时才想到该吩咐女婢准备清水衣物，为他清理一下。翠蓉带了个女婢送进来清水，他拧了帕子要为不问擦拭，手将要探到不问肌肤之时，身侧突然插进来一只手。这只手，厚实有力，翠蓉识趣，将帕子递在那手里，便看到拿只手轻轻地、细腻地在不问脸上擦拭起来。

  一代帝王为一个奄奄一息的男宠擦拭血迹，只怕这是古往今来第一人了罢！

  翠蓉在一侧不敢怠慢，忙又拧了干净帕子，为东方启替换。

  东方启此时眼中除了殷不问昏厥的睡脸，什么都容不下。自喂食饭菜到现在，可谓经历了一波三折，东方启自认对殷不问谈不上多喜欢，可他确定自己是重视这个人的，他已经重视这个人十年之久。对方失了武功无法队对战已经让他不爽至极；好容易找到发泄的出口，偏又跟他作对，这条命也马上要离他而去。

  这可怎么行？

  他东方启还没有开心够，还没有从殷不问那里得到满足，他还容不得殷不问死。

  可他又什么要如此紧张这个人？仅仅是因为不问被自己重视么？倘若如此，那方才喂食他的那种快乐算作什么？主人饲养宠物的余兴欢乐？还有那二人近乎融为一体的销魂一夜，那又算什么？

  为什么？为什么殷不问眼中有了他，他却依旧不曾满足？为什么殷不问吐血之际，他心底竟然腾起淡淡的恐慌，害怕失去的恐慌？

  东方启一边替他擦拭，一边在脑中迅速回转这些问题。在殷不问面前，他太不像他了，他开始像一个普通的人，会不满会想念会担心会慌张。

  不，他不能这样！他是一代帝王，江山之主，怎能有那些寻常人的想法？心中有个声音不断放大：杀了他！杀了他！！

  东方启望着殷不问，心里对于这个男人泛起一种迷茫。杀了殷不问，他不是不希望。他希望二人能轰轰烈烈对战一次，他要的是殷不问死在他剑下；不是死在他胯下。可是，不杀，东方启隐隐明白，留下殷不问，意味着自己日后少不了麻烦。

  “……万岁……”，翠蓉低低唤了一声，将干净帕子递在东方启身前。

  东方启这才缓回神，看了眼翠蓉，又把目光落在殷不问身上，兀地，他哈哈大笑起来。

  他是九五之尊，是这方大地的主人，他东方启，什么时候会怕麻烦了？一干人都被他狂虐的笑声吓地跪倒在地，翠蓉也跪着后退丈余远，这时，东方启的笑声嘎然止住，他冲着外面喊道：

  “德宝，传荣小王爷！”

  “遵旨！”德宝的声音从门外传来，然后是一阵小跑的声音迅速远去。

  东方启环视整个屋子，翠蓉偷偷抬眼看了一眼，正好对上东方启的视线，被他的君王霸气惊地慌忙拜倒在地。

  “拿来！”她听到东方启命令道，身子一怔，意识到是要她递上干净的帕子，才慌忙又跪凑上去，把捏了一手汗的帕子递给东方启。

  东方启没在说什么，细细密密地又为殷不问擦了一遍，试了脉息，虽弱却还算稳。这时，他才微微舒了口气，将帕子扔在一旁，为殷不问盖好被子，起身离开。

  “伺候好了”。这是东方启临踏出门时留下的话。

  翠蓉带着几个殷不问贴身的女婢，朝着东方启的背影跪着磕头，齐声应道：“奴婢遵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