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小王爷接到的是密旨，他带着几个精干属下，并没有直奔东方启所在，而是奉旨前往御剑山庄，动用御剑山庄的各方资源，辅助此次的战事。说是辅助，实则是做一些查探消息、暗门任务，其作用事关重要，对战局的影响不容小觑。他马至山下万荣小镇，二爷已经带人前来接风。

  东方越一路不眠不休快马加鞭急急赶来，马都累倒十来匹，重新踩到地上腿软脚浮，险些软倒在地。二爷知道他一路是如何风尘仆仆赶来此处，更是知道荣小王爷的讲究，自然说不敢多谈，上前赶忙搀扶一下，道：“爷，山庄上下都已安排好，只等您一声令下。”

  荣小王爷瞪了他一眼，心里骂道：老子累死累活赶过来，你他娘的不说好好服侍本王歇息一番，反倒要赶着本王上工？他倒是想张口破骂，好好发泄一番，可惜他已经累到半死，回身瞥了眼身后的几个暗卫，不比他强，一个个东倒西歪，有两个甚至吐倒在路边。

  “把他们，先安顿安顿。”荣小王爷吩咐二爷，闪身就躺进早已备好接他上山的软轿。

  至于东方启这边，隔天子时白夜如约到访，他提早让德宝将宫女侍卫都屏退了出去，熟了壶酒坐等白夜出现。

  “白公子”，东方启亲自斟了一杯酒，放在自己对面，“难得你我有缘，不若与我小酌一杯？”

  白夜不禁佩服东方启的君王气度，闪身在他对面坐下，端起酒杯，却心生犹豫。——会不会下毒？东方启有没有必要为自己下毒？！

  “怎么？”东方启左眼眉毛一挑，戏谑地看着白夜，“你们这些混江湖的！！”他叹了一声，将白夜手里的酒盅夺回自己手里，将自己原本正喝着的一盅塞进对方手里。“喝罢”，东方启说，居高临下。

  这次，白夜甚至忘记了掩饰自己的惊讶，嘴巴微张着看东方启做完一切，又听到他平淡无奇地命令自己。——然而就是这种气魄、这种气度，令他心生敬畏。白夜端起酒盅，将酒吞下。

  一等一地贡品陈酿。

  “方公子好雅兴！”白夜赞道。

  东方启冷哼一声，嘴角挂着若有似无的笑意：“忙里偷闲罢了，白公子，关于昨日一事，你尽管问，我允若你，绝不相瞒。”

  一代君王，为了一个江湖人士，为了殷不问，竟然能做到如此，白夜心中又是一震，令他再一次审视起眼前这个男人来。初次见面，是带殷不问去扬州找金不换的路上，那时候，他叫方起，只觉得他俊朗儒雅，却总还是一副书生模样；反观如今坐在自己对面的东方启，玉树临风、帝王气势，论风流气质，甚至足以令白夜甘拜下风。

  办事要紧。

  一个声音提醒着自己。

  “方公子”，白夜放下酒杯，不打算浪费时间，“白某洗耳恭听。”

  东方启脸上依旧是那种看不透的、若有似无的笑意，“白公子，人参于你我，可谓寻常之物。只是不知白公子，可曾听说过人参树？”

  白夜摇摇头，并不插话。

  东方启视线放在别处，似乎是在回忆什么，又喝下一杯，道：“相传，有种人参，任其自然而生三百年，便可成树；自此倘若环境相宜，又三百年方吐花苞；花苞日日受雨露滋润，百年方可绽放”，看白夜听得入神，他冷哼一声，“倘若运气好，可以结成一果，三百年方可成熟。”

  “这便是……”，白夜怔怔的开口。

  “无错”，东方启淡淡接住，“这便是千年人参树果，然……”

  听到东方启的话锋一转，白夜脸色一变。——听到东方启这样一说，他心下对千年人参树果的稀有深有体会，此时东方启的话才说到一半，令他隐隐不安起来。

  “并非所有的人参树果都能长成”，东方启说这些的时候表情淡淡，“要想那果子顺利成长，需春浇花露、夏沐雨水、秋喂山泉、冬吹霜雪，换言之——一粒果子，世间难有。”

  “叮当——”，白夜手中的酒盅滑落在案上，东方启的琼浆玉液洒开一片，“这……岂不是……”，一时间，他变得言语无措。

  东方启喝下酒，慵懒地看着他：“白公子，你可相信命数？”

  这句话，太过突然，问得白夜不明就里，他不知该如何回答，更不知道这算不算是东方启对自己的考验。难道自己的回答，将影响东方启在这件事上的决定？白夜狐疑地看向东方启。

  对方似乎对他的回答毫不在意。

  东方启脸上始终都带着说不清楚的笑意，“如此珍奇世间少有之物，你说巧不巧，朕恰好知晓哪里可得。”末了，他盯着白夜，刻意顿了顿，然后爽声大笑起来。

  白夜望着东方启，说不好他是笑得疯狂，亦或是疯狂地笑。

  不知道过了多久，东方启终于笑够了，停下来，重新定睛看着还处于吃惊中的白夜。一个眼神递过去，似是等着白夜发问。

  白夜从最初一波比一波猛烈的震惊中逐渐恢复，收到东方启给他递过来的眼神，心知对方显然将他料得透彻，连他此时心中的疑问都一清二楚，自觉处在下风。重新给自己满上杯酒，一口吞下，烧心的感觉似是给了他些许动力。

  “既然如此”，白夜开口，发现自己的声音略抖，两个人都装作不曾初听来，白夜继续说道：“不知方公子……可愿指点一二？”

  “哈哈哈”，东方启狂笑几声，说道：“白公子，不曾想你竟是如此心急之人，人参树果之事，朕只说到一半。”说完，他续上酒：“此果入药，最难得之处便是要趁新鲜。”

  “……新……新鲜……？”白夜万万不曾料到还有更加令他震惊的话等着他，此时已经彻底乱了阵脚，心乱如麻，满脑满眼都只剩下一个数字。——三。

  要医治殷不问，需要三颗这天下难得的千年人参树果。

  东方启站起身，走到窗边，一轮明月高悬，停了良久，他才悠悠道：“便是现采现用的意思。白公子，朕……，在下以方起的身份奉劝你一句——回去好好伺候你家主子，何时需要用人参树果了，让护送莫言金的那位薛统领传信与我。”

  ——这就是东方启给白夜的回答，也是承诺。

  白夜心慌地厉害，疑问脱口而出：“你……你究竟是为何……？”

  东方启背对着白夜，手捏酒盅，再没说话。

  他是为何？若是自问，东方启自己怕是也说不清道不明，究竟为何，他会想要对殷不问做到这种程度。——太不像他自己了。然而，抛开细琐不谈，有一件事东方启十分确定：

  殷不问还不能死。

  只要是他东方启力所能及，将毫不犹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