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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华山庄大门不闭，来者是客尽数接待，稍微有些名头的，月明皓都在山庄里安排了客房，至于其他招呼不到的，不请自来凑热闹的，都只能住在洛阳城里。这样一来，各个门派财力厚薄弟子素养立竿见影，二爷坐在洛阳城数一数二的天香搂二层包间内，饶有兴致地观察。

  他明面上是御剑山庄的当家人，出来自是贵气满满，喝个茶，都有四个人跟着招呼身侧。远远听得一阵自信的脚步声，跟着，小二敲开门，引了个人进来，身后也是众家仆左右随着。

  “二爷”，月明皓拱手一敬，“多日不见，您却是愈显苍劲”，说着，他挑了一张二爷对面的椅子主动坐下。

  二爷脸上不动声色，冲着手边人点了下下巴，那人上前给月明皓奉上茶。

  “徽州的奉天独龙绿”，二爷冲他一笑，“月公子，请。”

  月明皓也不客气，起杯就尽数饮干，也不知是否真地尝到了滋味，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赞道：“好茶！”

  二爷笑笑，“能得月公子称赞，是这茶沾了你的英气。”说罢，放下手中茶碗，双目平视月明皓，问：“不知月公子大驾光临，可是有事相商？”

  月明皓笑而不答，停了片刻，才开口道：“在下于山庄内略备薄酒为各位接风洗尘，不知二爷肯不肯赏脸？”

  二爷受了荣小王爷的旨，力图趁武林大会这一机会，笼络各门各派，想集天下武林人士于御剑山庄之下，为荣小王爷所用。此次他早早来到洛阳城内，也是想好好部署一番，方便自己行事。

  当下月明皓一脸真诚特来相邀，他眼波一转，应了下来：“好！”

  道这趟是鸿门宴，他也只得去闯一闯了。

  殷不问被东方启救回来，安置于王效虎统领的精兵营内。经他们这么一闹，那图鲁营地说不乱就是骗人，这几日倒也消停下来，两军静静驻扎着，似是暴风雨要来前的短暂安宁。－－静谧，却又是那样令人压制与窒息。

  将士们的话都少了，曾经与东方启烤兔子开玩笑的的那名将士，每日除了任职巡逻，便是凝望自己的佩刀。

  打过仗的人都知道，真正的大战，即将吹响号角。

  东方启多少也被空气中弥漫的气氛感染到，看着殷不问的时候还能勉强扮淡定，神情自若，一旦出了殷不问的营帐便是满脸肃杀，跟王效虎葛东亮和薛仁义派来的一个参将一起不是研究地形就是讨论如何分兵。

  如何才能解了薛仁义眼下的将死之棋，还能一举击垮那图鲁余下的不到九万精兵？

  这几日唯一的好消息，便是崔正送信说关图因为执拗战于关山脚下，不愿退兵暂养伤势，终因东方启射出的那一箭拖得重伤不治，死了。关图副将率余下不足两万分人已经退兵，崔正自知战事吃紧，并没有乘胜追击，而是继续驻守道口，以防北境蛮族看他撤军又再掉头攻他个措手不及。

  东方启暗夸崔正有点脑子，心里估计也图鲁得到消息多半会因失去独子影响心情，而郑远兵马粮草充足，想来也图鲁暂时也不足为惧了。

  这样一来，他这里便成了最难办的一处。

  思绪飘得有些远，东方启想得出神，连殷不问醒来也没留意到。但本能还在，猛然感到有人盯着自己，东方启眼底杀意腾起，迅速回身一扭，脚下却使了步法向外退出去两步。

  殷不问原本醒来浑身酸累，见熟悉的背影就坐在不远处的小凳上，忘了说话，就那样呆呆看了良久。见他突然警觉地又是脚下飞步，又是手上已做起式，殷不问扑哧一声笑出声来，这一笑，前胸后背的内伤外伤扭到七七八八，疼得他登时止了笑，倒抽一口冷气。

  东方启几乎是扭身的同时便意识到是殷不问彻底醒了，脚下一蹬冲到榻边，想笑似又笑不出来，温柔一问：“醒了？”

  殷不问这次是醒透了，不再似之前昏迷时断断续续地梦境现实荒诞混乱，嘴里还胡乱言语，而是唇角一勾，也不顾干裂的唇渗出血来，责备道：“你为何要涉险入营？你不要你的命、不要你的江山、不要你的子民了？”他原本动人的声线此时沙哑着，明明说着斥责的话，却又千般温柔，万般惜痛。

  东方启日守夜守终于把他守醒了，压抑多天的情绪悉数涌来，面容表情变了几变，也说不上是开心是沉痛，终于，一滴泪，晶莹透亮，跌落在殷不问干涸的唇上。

  殷不问缓缓闭上眼，两行泪水自眼角溢出，悄声滑入耳际。他不再说话，转而握紧东方启的手，与他十指相交。

  现在这样，我已经再找不到理由恨你、离开你了。

  东方启讶异于殷不问的动作，但很快也用力握紧自己的手，尽情感受殷不问那指尖传递来的温暖与跳动，直到这时，他才又能说话：“不问”，他定定望入殷不问的双眼：“我愿许你江山万里，只求你能与我一起，赏这片江山上云卷云舒。”

  殷不问笑了，他先是心里大笑起来，继而发于周身，他唇角上扬着，眼睛饱含笑意，他笑得那么满足，笑得那么幸福。然而这所有的笑都无声，东方启依旧那样看着他，殷不问听到他问：

  “不问，你可愿意？”

  东方启眼底破天荒地，露有一丝怯意。——他怕，怕殷不问说出拒绝的话，一如之前那样笃定于“我们不可能”。

  泪迹已干，殷不问默默点点头。

  东方启面露喜色，刚要凑上去跟他深吻，就感帐帘被人掀起来，卷进一阵冷风。——白夜端着一碗新熬好的汤药走了进来。

  东方启若无其事直起身，和殷不问拉开一点距离，殷不问则是看到白夜安然无事心生欢喜，笑着喊了一声白夜的名字。

  白夜一掀帘子，就知道自己来的不是时候，可东方启已经知道是他，殷不问又那样温柔地唤了一声自己的名字，极力掩饰自己的尴尬，走上前，道：“我送药来了。”

  殷不问先是一愣，随即想到之前定是东方启想法子喂自己服下，情意不掩，大方地看向东方启。谁知东方启避开自己的目光，而白夜看到他那样看东方启，则偏开头，急急说了句“我先下去了，公子”，便闪身而出。

  殷不问怎能看不出来他们二人之间有隐情，但看东方启和白夜都缄口不谈，自己便也不再多事，懒得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