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呜……”

  “咚咚咚咚、咚咚咚”

  两军战鼓号角及时却又不合时宜地响起。薛仁义汇同王效虎葛东亮围了那图鲁大半兵力正在全力绞杀，那图鲁右翼早已被殷不问带队灭了各营领兵，空余三万多战力却毫无章法，此时正被王效虎的精兵营拦在包围圈外，前仆后继地倒下。

  “那图鲁”，东方启眼底笑意若有似无，金银的战甲在乌云之下被远处隐约透出的霞光照地熠熠生辉，“你可要再战？”

  那图鲁不能接受自己败于一个刚过弱冠的汉人皇帝，杀意有增无减，刀刃上真气咄咄逼人。

  殷不问听到两军号角，又见双方王将对持于阵中，顾不得其他，只道要赶去那人身边。下一刻，东方启身边多了一个人，锦衣玉带，发髻松散：锦衣上血色斑驳，玉带碎裂了数块；一袭墨发垂腰。

  与他这副样子极不相衬的，是一张绝世容颜，目无感情，平淡望着那图鲁。

  “你来这里作甚？”不知他几时站过来，东方启发现那图路看自己的目光有异，这才察觉殷不问已然在侧，这句话随即脱口而出。

  殷不问收回那双冷淡目光，转而两汪清潭一般望着身边之人，冲他倾城一笑：“只这一句，你不会说点旁的？”

  东方启反应过来当日接到崔正急报，石山上接应殷不问时，他也是这句话来着，冲不问会心一笑。朝他靠近些，两人肩并肩站着，银龙追云双剑齐齐指向那图鲁。

  那图鲁见状，自知这次算在栽在了那个锦衣书生上，心下悔当初怎么没一刀结果了他，嘴里问：“你，名字。”

  殷不问追云剑微收，正色道：“在下殷不问。”

  “你坏我大事。”那图鲁说得平淡。他恨，也悔，但输了就是输了，他即使能在这里手刃东方启，也不能改变败兵的事实。

  没有殷不问，薛仁义不会被救，那图鲁不会被动，东方启更是胜算渺茫。那图鲁此战行前志在必得，却是误算了殷不问，错判了他。

  “殷不问。”那图鲁重复了一遍他的名字。一步错，步步错，从他选择不杀的时候，就已注定如此了么？

  “那图鲁”，东方启才懒得给他们时间“叙旧”，喊了一声：“你还要战么？”

  那图鲁视线扫过战场，己兵已呈退败之势，薛仁义熟知他排兵布阵之法，更是有破解之道，此时打得那图鲁军队节节溃败。

  和东方启，他尚有胜算；如果多了一个殷不问……

  “战！”那图鲁振刀。

  东方启踏脚飞出，剑光闪闪，似是有数条银龙盘与于那图鲁周遭，四下普通士兵早已看得眼花缭乱。

  那图鲁虽用重刀却似乎不见笨拙，格挡反击游刃有余，此时他反倒沉心静气了，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这一战上来。

  战场又起号角，乃是东方启手下诸将成功将那图鲁众兵全部压制，偶有反抗，格杀勿论。号角声一过，战场上静默无声，那图鲁的兵将虽没投降，却都渐渐垂下兵器。

  战意再无。－－四周所见处处尸体，敌人的，或是自己的；残肢断臂散落其中，敌人的，或是自己的；流肠在外、刀剑入身的伤者在呻吟，敌人的，或是自己的。

  “铛！”、“铮！”

  “喝！”、“哈！”

  只有着这一处，兵戎相撞、运气提力之声不断，饶是周遭战事丝毫不存在一般，双方二人旁若无人地缠斗着。

  东方启剑招高飘，出招极快却也耗体力，时间一久，被那图鲁抓到他些微破绽，刀面一破，震开他手中银龙，“刺啦”一声挂了东方启右臂一刀。

  血染龙袍。

  “启！”殷不问本想陪他一同战敌，却不及东方启当初出招疾快，他其实早已近乎虚脱，那边打起来便无空让他插手，只得从旁观察，此时见他受伤，一时心急，喊出声来。

  东方启正后退两步跳开，喘息两下将银龙剑换于左手，目光紧紧盯住对方那图鲁，却拦住正欲上前的殷不问：“你不要过来”，他顿了顿，握剑更紧：“这是我的战！”

  殷不问一怔，步子随之一顿。－－我做的都是多余么？

  “此人”，他剑指那图鲁，“只得我一个人战！”说完，东方启扭头，匆匆看他一眼，柔声唤道：“不问。”

  他是说话了，还是只做了口型？殷不问似是听不到了，他无缘由地落起泪，止不住。有粘稠的液体甩到了自己脸上，是雨，又或是东方启冲出时伤口迸出的血。殷不问抬手抹掉，张开手心一看，鲜红、温热。

  你信我。

  东方启似乎是说的这一句。他动作太快，声音都被撕碎，让他身侧的殷不问连看都看不清。

  叮叮当当的声音再次响起。那图鲁渐渐不似先前那般有余，只觉得东方启明明换手，却怎能出招愈加凌厉劲猛？

  换手。

  东方启才懒得等他琢磨分析，平生武学尽情发挥，剑法天衣无缝淋漓尽致。那图鲁渐渐招架不及，由起初的双方攻守兼备，渐渐转为人攻他守，心下渐渐觉得事态不妙。——立时，他提气一夯，千斤坠使出来，身子一矮，避过东方启一剑，马头刀灵巧劈出，就见东方启旋身而闪，手中剑却攻势不减，继续朝他面门指来。

  那图鲁侧脸避过，左手握住银龙剑锋，右手一松，马头刀自手中落下，换拳为掌，朝着东方启肩头而去。

  殷不问刚要喊他小心，却又想起来东方启那句“我的战”，默默作罢。

  东方启从那图鲁徒手抓剑，就知道他打的什么注意。——胜败，在此一举。

  眼见那图鲁掌风将至，东方启原本滞在空中的身子忽然向上一飘，加上他本就旋身的力道，那图鲁只打到他软甲，并未伤及身体。此时那图鲁暗叫不好已经来不及，东方启也弃剑松手，转成三指锁喉，借着位置优势捏住了那图鲁命门。

  “呼……”，至此，殷不问才找回自己的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