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上）
作者：樓非 更新：2015-10-27 00:50 字数：0
扬州之行定了在十二月初，陈璞兴奋得天天倒算着日子，三两天就问淮钧一次：“今天几日了？”得到答案后就撇撇嘴说：“怎么日子过得这么慢啊。”淮钧每次都只是笑了笑，说：“快了快了。”
然而这个消息一传开去，却人人各有滋味，比如凤仪宫里的董靖天天沉默地凝望着远方，总觉得淮钧与陈璞已经走了；又比如旻轩在府中久坐难安，终是拉着江怀风并进宫，恳请淮均收回成命。
淮钧一听就不乐意了，抛下手上的笔，问道：“怎么了？现在连朕出宫都要你们批准了？”
“微臣不敢。”旻轩抱着拳头说：“只是圣上即位之初，不宜耗费人力物力出游。”
“还说不敢。”淮钧走到旻轩面前，扬起双眉，“这事朕主意已决，不用再说了，你们回府吧。”
一旁默不作声地江怀风终于忍不住开口，冲动得很：“圣上，难道带着一个男宠出宫游玩就比得上江山社稷重要吗？”
“嗯？朕有说过不要这江山社稷了吗？现在你们连朕的生活都要干涉，下一步还要干涉朕什么？”淮钧冷笑了一声，厉声道：“朕知道你们怎么想璞儿，什么妖孽什么男宠，朕都听讲过。现在朕就告诉你们，璞儿与朕同住在这座翠微宫，你们怎么敬重朕就怎么敬重璞儿！”
旻轩脸色惨白，江怀风也脸有愠色，显然都被淮钧此番听似情深的话惊倒了。前者想及昔日对陈璞所施的毒手，刚才鼓起进宫的勇气瞬间掉了一半；后者无畏无惧，冲淮钧瞪了一眼。
“外公和纭娘娘听到你这番话会有什么想法？他们能同意你与陈璞的事吗！”
“那当年外公不许你娶表嫂，你为何还要娶！”淮钧额露青筋，睁大眼睛说：“表哥，这是你第二次用外公和母后到朕面前说事，朕不希望有第三次！莫说朕与璞儿对得起外公母后，更对得起天地良心！”
听罢，江怀风竟垂下了肩膀，强硬的气势在刹那间被淮钧灭得荡然无存，只余一声叹息。当日他为了与妻子一起，就是在郑太傅面前咆哮了一句：“我与筠妹对得起爹娘，更对得起天地！”如今淮钧将他说过的话用来反击，竟让他无言以对。
都是为了个“爱”字而已，可是两个男子，谈得上爱吗？就算谈得上，一个一国之君，又能与一个男子谈爱吗？
江怀风抿抿嘴，想了一会，才说：“圣上，倘若你是个普通人，爱什么人、过得再荒唐都可以。只是你在这位置上……”
淮钧嗤笑了一声，打断道：“既然寻常人家都能做，为何朕不可以？朕坐在这位置上，想爱谁就爱谁，还轮不到人们来说三道四！”
于是，江怀风再没有言语了，此时的淮钧已经不是当日雄心壮志的太子殿下了，又或者从一开始淮钧希望得到权力都只是为了陈璞？他不敢相信后者，可是如今又教他不得不相信，淮钧竟将陈璞看得比这个天下还重要！
他退了一步，倒是旻轩从恐惧中清醒过来了，被淮钧的话刺激的彻彻底底地清醒了。这刻的他不在顾忌后果，嘲讽地问：“圣上，你被陈璞迷得鬼迷心窍了吗？”
料不到淮钧只是一笑，坦诚地答道：“是鬼迷心窍了。”
“他值吗？”旻轩喃喃问，忽然扬起眉，凌厉地说：“望王天天在府里见客，圣上可知道？市井里尽是不利圣上的传言，鹿邑天灾、匈国议和，甚至彭大将军的死都被有心人用来说书写文章，圣上又知道吗？我们一个一个的压制，到头来圣上只惦念着陈璞，这么好的文章谁不造？这个天下，圣上还要不要？”
“望王除了胡乱散布谣言，还能做什么呢？随得他去，朕权当一个笑话看。”
江怀风在一旁摇摇头，抱拳道：“圣上，臣请旨即日回守南蛮。”
“准。”
“哎，当日陈璞就应该死。”旻轩拥着不重不轻的声音说，然后又冷笑了一声，“自古以来红颜祸国，想不到、想不到啊……都怪我一念之差，当时就该亲自把他按进水里！”
“放肆！”淮钧吼道，掐着旻轩的肩膀，“朕念在你有功才不计前嫌，而非任由你在这里大放厥词。回府去，这一个月你都不用上朝了，给朕好好闭门思过！”
旻轩却固执地抬起头，眼中尽是心疼，“臣弟怕死，但是臣弟明白陈璞一天不除，臣弟的死期也不远了。”说罢，他才握着拳头转身，与江怀风一起离开了。
二人沿路走到庭院，江怀风叹道：“庆王，你不该如此冲动，连你都不上朝了，这朝堂该怎么办呢？”
“江将军，圣上看不明白，你也看不明白吗？”旻轩低垂着眼，往日笼罩着他的死亡的阴影又迎面笼罩着他了，然而这刻他竟然不感觉害怕了，“这朝中的人终有一天不是被望王所害，就是被圣上所杀，全因陈璞已经把圣上迷得鬼迷心窍，无心朝政了。”
说罢，他们只有一记叹息，无言以对。他们走到回廊尽头，突然碰上了过去书殿的陈璞。旻轩“哼”了一声就与陈璞擦身而过，却忽然停住脚步，回头惊疑地看着陈璞。
陈璞也眨着眼睛望着旻轩，再恭恭敬敬地喊道：“参见五皇子。”
“你再说一遍。”旻轩沉着脸说。
“小人参见五皇子。”
“哈哈哈！”旻轩朗声大笑，笑得青筋骤现。他终于把事情都明白过来了，一股愤怒涌上心头，促使他伸出双手掐住陈璞的颈项，骂道：“你看看你自己，难道你当初死了不是更好吗！”
陈璞恐惧地睁大双眼，挥动着手挣扎。下一刻，他颈项上的狠劲消失了，随即听到了响亮的巴掌声。他定过神来，只见淮钧拉住了旻轩，旻轩半边脸上有红亮的掌印。
“淮钧……”他怯怯地喊了一声。
“你怕死的话，就给朕马上滚出翠微宫。”淮钧咆哮道，再用力地旻轩往前推去。
江怀风连忙按住旻轩，半推半走地把他带走了。等他们走了，淮钧连忙拥住陈璞，轻柔细语地问：“璞儿，你有没有受伤？没事了，没事了。”陈璞小声地应了句：“没有，你别生气。”
旻轩一回到庆王府，刚巧碰上吃完午饭的姚子余。姚子余和平常一样正想跟他贫嘴几句，却被他脸上火红掌印惊到了，连忙问道：“王爷，谁打的你？”
旻轩瞪了他一眼就走了，然而走了两步，却忽然回头问：“本王说是陈璞打的，你信不信？”
“不可能！阿璞才不会打人！”姚子余确凿地说。
“你看看你们。”旻轩怒极反笑，“一个两个都把陈璞当成了宝贝，打不得，骂不得，说不得。他有什么好呢？都把你们迷得鬼迷心窍了。”顿了顿，他再也笑不出，眼睛忽然泛红，他凝视着姚子余，轻声道：“姚子余，陈璞再不是你认识的那个陈璞了，你死心吧。”话音一落，他就再不回头地走了。
姚子余在他身后喊道：“王爷，你是不是被打傻了？”说罢，他就径自叹了口气，过去问老管家要一颗热鸡蛋。
然而这个消息一传开去，却人人各有滋味，比如凤仪宫里的董靖天天沉默地凝望着远方，总觉得淮钧与陈璞已经走了；又比如旻轩在府中久坐难安，终是拉着江怀风并进宫，恳请淮均收回成命。
淮钧一听就不乐意了，抛下手上的笔，问道：“怎么了？现在连朕出宫都要你们批准了？”
“微臣不敢。”旻轩抱着拳头说：“只是圣上即位之初，不宜耗费人力物力出游。”
“还说不敢。”淮钧走到旻轩面前，扬起双眉，“这事朕主意已决，不用再说了，你们回府吧。”
一旁默不作声地江怀风终于忍不住开口，冲动得很：“圣上，难道带着一个男宠出宫游玩就比得上江山社稷重要吗？”
“嗯？朕有说过不要这江山社稷了吗？现在你们连朕的生活都要干涉，下一步还要干涉朕什么？”淮钧冷笑了一声，厉声道：“朕知道你们怎么想璞儿，什么妖孽什么男宠，朕都听讲过。现在朕就告诉你们，璞儿与朕同住在这座翠微宫，你们怎么敬重朕就怎么敬重璞儿！”
旻轩脸色惨白，江怀风也脸有愠色，显然都被淮钧此番听似情深的话惊倒了。前者想及昔日对陈璞所施的毒手，刚才鼓起进宫的勇气瞬间掉了一半；后者无畏无惧，冲淮钧瞪了一眼。
“外公和纭娘娘听到你这番话会有什么想法？他们能同意你与陈璞的事吗！”
“那当年外公不许你娶表嫂，你为何还要娶！”淮钧额露青筋，睁大眼睛说：“表哥，这是你第二次用外公和母后到朕面前说事，朕不希望有第三次！莫说朕与璞儿对得起外公母后，更对得起天地良心！”
听罢，江怀风竟垂下了肩膀，强硬的气势在刹那间被淮钧灭得荡然无存，只余一声叹息。当日他为了与妻子一起，就是在郑太傅面前咆哮了一句：“我与筠妹对得起爹娘，更对得起天地！”如今淮钧将他说过的话用来反击，竟让他无言以对。
都是为了个“爱”字而已，可是两个男子，谈得上爱吗？就算谈得上，一个一国之君，又能与一个男子谈爱吗？
江怀风抿抿嘴，想了一会，才说：“圣上，倘若你是个普通人，爱什么人、过得再荒唐都可以。只是你在这位置上……”
淮钧嗤笑了一声，打断道：“既然寻常人家都能做，为何朕不可以？朕坐在这位置上，想爱谁就爱谁，还轮不到人们来说三道四！”
于是，江怀风再没有言语了，此时的淮钧已经不是当日雄心壮志的太子殿下了，又或者从一开始淮钧希望得到权力都只是为了陈璞？他不敢相信后者，可是如今又教他不得不相信，淮钧竟将陈璞看得比这个天下还重要！
他退了一步，倒是旻轩从恐惧中清醒过来了，被淮钧的话刺激的彻彻底底地清醒了。这刻的他不在顾忌后果，嘲讽地问：“圣上，你被陈璞迷得鬼迷心窍了吗？”
料不到淮钧只是一笑，坦诚地答道：“是鬼迷心窍了。”
“他值吗？”旻轩喃喃问，忽然扬起眉，凌厉地说：“望王天天在府里见客，圣上可知道？市井里尽是不利圣上的传言，鹿邑天灾、匈国议和，甚至彭大将军的死都被有心人用来说书写文章，圣上又知道吗？我们一个一个的压制，到头来圣上只惦念着陈璞，这么好的文章谁不造？这个天下，圣上还要不要？”
“望王除了胡乱散布谣言，还能做什么呢？随得他去，朕权当一个笑话看。”
江怀风在一旁摇摇头，抱拳道：“圣上，臣请旨即日回守南蛮。”
“准。”
“哎，当日陈璞就应该死。”旻轩拥着不重不轻的声音说，然后又冷笑了一声，“自古以来红颜祸国，想不到、想不到啊……都怪我一念之差，当时就该亲自把他按进水里！”
“放肆！”淮钧吼道，掐着旻轩的肩膀，“朕念在你有功才不计前嫌，而非任由你在这里大放厥词。回府去，这一个月你都不用上朝了，给朕好好闭门思过！”
旻轩却固执地抬起头，眼中尽是心疼，“臣弟怕死，但是臣弟明白陈璞一天不除，臣弟的死期也不远了。”说罢，他才握着拳头转身，与江怀风一起离开了。
二人沿路走到庭院，江怀风叹道：“庆王，你不该如此冲动，连你都不上朝了，这朝堂该怎么办呢？”
“江将军，圣上看不明白，你也看不明白吗？”旻轩低垂着眼，往日笼罩着他的死亡的阴影又迎面笼罩着他了，然而这刻他竟然不感觉害怕了，“这朝中的人终有一天不是被望王所害，就是被圣上所杀，全因陈璞已经把圣上迷得鬼迷心窍，无心朝政了。”
说罢，他们只有一记叹息，无言以对。他们走到回廊尽头，突然碰上了过去书殿的陈璞。旻轩“哼”了一声就与陈璞擦身而过，却忽然停住脚步，回头惊疑地看着陈璞。
陈璞也眨着眼睛望着旻轩，再恭恭敬敬地喊道：“参见五皇子。”
“你再说一遍。”旻轩沉着脸说。
“小人参见五皇子。”
“哈哈哈！”旻轩朗声大笑，笑得青筋骤现。他终于把事情都明白过来了，一股愤怒涌上心头，促使他伸出双手掐住陈璞的颈项，骂道：“你看看你自己，难道你当初死了不是更好吗！”
陈璞恐惧地睁大双眼，挥动着手挣扎。下一刻，他颈项上的狠劲消失了，随即听到了响亮的巴掌声。他定过神来，只见淮钧拉住了旻轩，旻轩半边脸上有红亮的掌印。
“淮钧……”他怯怯地喊了一声。
“你怕死的话，就给朕马上滚出翠微宫。”淮钧咆哮道，再用力地旻轩往前推去。
江怀风连忙按住旻轩，半推半走地把他带走了。等他们走了，淮钧连忙拥住陈璞，轻柔细语地问：“璞儿，你有没有受伤？没事了，没事了。”陈璞小声地应了句：“没有，你别生气。”
旻轩一回到庆王府，刚巧碰上吃完午饭的姚子余。姚子余和平常一样正想跟他贫嘴几句，却被他脸上火红掌印惊到了，连忙问道：“王爷，谁打的你？”
旻轩瞪了他一眼就走了，然而走了两步，却忽然回头问：“本王说是陈璞打的，你信不信？”
“不可能！阿璞才不会打人！”姚子余确凿地说。
“你看看你们。”旻轩怒极反笑，“一个两个都把陈璞当成了宝贝，打不得，骂不得，说不得。他有什么好呢？都把你们迷得鬼迷心窍了。”顿了顿，他再也笑不出，眼睛忽然泛红，他凝视着姚子余，轻声道：“姚子余，陈璞再不是你认识的那个陈璞了，你死心吧。”话音一落，他就再不回头地走了。
姚子余在他身后喊道：“王爷，你是不是被打傻了？”说罢，他就径自叹了口气，过去问老管家要一颗热鸡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