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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作者:樓非      更新:2017-10-20 00:52      字数:2877
  “王爷,不好了!”

  一下朝,淮钧就回到昭和殿与陈璞用膳,才拿起碗,阿福就步履匆匆地冲了进来,跪在地上,浑身哆嗦,“圣上赐了毒酒给纭娘娘!”

  淮钧和陈璞顿时脑袋一片空白,只瞪大着眼,微张着嘴,愕然地看着阿福。淮钧的手剧烈地抖着,拿不住碗,整碗粥滚烫的泻在他的腿上。

  陈璞首先回过神来,“啊”了一声,彷佛替淮钧喊出他梗在喉咙间的疼痛。接着拿出手帕,抹去淮钧腿上的热粥,说:“别急、别急,我们赶过去,能赶得及,能赶得及的。”

  “对、没事的,不会有事的。”淮钧霍地站起,拉着陈璞夺门而出。

  一路上他咬着下唇,咬得破了烂了,血腥蔓延,只为了遏止满腔悲鸣,但他不敢停下脚步,只越走越快,生怕迟了一步。陈璞紧紧跟在他的身后,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却一步不落,握紧他湿滑的手。

  寺内依然是寂寞无声,却突然鸟飞叶落,一连串脚步声沉重而来,木鱼似是得知来者,“嗒嗒”的一声又一声。为首的人停了下来,后头的便跟着听着。他们听着沉稳的木鱼声,似是平静他们的内心,又像是佛祖的诤言警告他们别再往前走了。

  “艺王,走吧。”拿着圣旨的老公公说道。

  为首的正是永霆,他拨了拨被风撩起的发丝,心里惆怅。佛门清净地,怎由得他带兵过来?只是圣旨当前,不能抗命,唯有不断想着华贵妃临终前的期许,才能支持他带着人往前走。

  他推开门,昔日的皇后娘娘此刻跪在佛前,只穿了一件灰色绵衣,不施脂粉,除了包裹着的一头黑发,都与一般的出家子弟无异。她一手捏着佛珠,喃喃诵经,另一手敲打着前方的木鱼,心无挂碍。

  “娘娘。”永霆沉声低唤,纭妃的手一紧,佛珠随即断裂,结实地洒落满地, “嗒嗒”的声音在无声的房中清晰响起。

  她回过头来,眼眸无波,平静地看着永霆:“永霆,是你。”

  “儿臣见过娘娘。”

  “明净是佛家人,你我不必讲礼了。”她望向永霆身后端酒的士兵,还是一脸平静:“你父皇心思细密,体谅我此生最大的遗憾就是华贵妃。”她回过头,看向残旧的佛像,尘世的事在她的眼眸中悄然褪去,“永霆,当日明净太过小心眼,害你年少喪母,就盼你一声原谅,才得解脱。”

  永霆盯着纭妃朴素的棉衣,终是一声长叹,答道:“都是往事了。”

  “对,往事。”纭妃黯然一笑,往日的繁华光影掠过眼前,慢慢变得平淡无色,只剩下一个牵挂,她说:“霆儿,替我告诉钧儿,别执着。”

  永霆命人把酒呈上,奉到纭妃面前。纭妃没有犹豫就接了过去,抑头喝下。酒的清香还留在齿畔,鲜血却已从胃里翻腾涌上,滚烫她的喉咙,张开喷出,前方的木鱼旋即染上鲜红,几点血沫还沾到佛像上,她整个人虚软而倒。

  ——钧儿,别执着。

  淮钧的心剧烈地抖动了一下,仿佛听到纭妃心底的呐喊,他唯有按紧自己的心房,极力地跑到佛堂。然而在十步之外,他卻停了下来,四周的死寂逼迫他停下,逼迫他慢慢地走。

  她只是在专心唸佛,淮钧告诉自己,不要打扰她。只是他一开门,陈璞就不忍地转过头去,他更用力地咬住下唇,止住那悲哀到极的嚎叫。纭妃已经倒在地上,满地佛珠,木鱼鲜红得夺目,淮钧却颤抖着手,自陈璞的怀里拿出箫来,塞在他的手上,喃喃道:“璞儿,吹箫、母后最喜欢听璞儿的箫。”

  陈璞握着箫,抽抽鼻子,深吸了一口气,才勉强将箫放到唇边,哆嗦着手指,艰难地吹出箫音。他望着淮钧缓缓地走到纭妃身前,他知道他在等什么,一股更浓烈、更苦涩的悲哀涌上,呛得他咳出一口浓痰,又吹了零零碎碎的几声,他就无力地垂下手,抽泣起來。

  一曲难成调,紜妃再不会回头。

  淮钧挺直的腰身已經垮下,他迈步走向紜妃,卻被自己跘了一脚,只得半爬半走過过去抱住纭妃渐凉的身体。他再也抑制不住心底的悲恸,狂怒地嚎叫了一声,双眼却红得酸涩得流不出一滴眼泪来。

  他靠在纭妃的颈窝,低喊道:“母后、母后,钧儿不孝、钧儿来迟了。”

  陈璞扑倒在他的身边,留着眼泪,似乎要替他将心底的悲哀一流而尽。忽而,淮钧放下纭纪的尸体,站起来,将撂倒在地的酒杯踩成几片,对永霆质问道: “为什么!”

  士兵们皆被吓得退后了一步,淮钧却捡起其中一块碎片冲到永霆跟前,举起来,额上青筋暴现,厉声質問:“你告诉我为什么!”

  永霆沉默不语,只别过头去。

  “你明知道母后是无辜的!你为什么要母后含冤而死?”

  面对淮钧的愤怒,永霆终究退無可退,而那些愧疚迫使他为自己理直气壮地辩解:“你以为这座宫廷里冤死的人又少吗?”

  淮钧抓起永霆的衣服,抓得指骨泛白:“所以你拿着毒酒过来?你凭什么、你到底凭什么!”

  “我凭什么?”永霆冷笑一声。

  “哈哈哈……”淮钧张狂大笑,笑得那些积压在眼里的泪水瞬间涌了出来:“对、你凭父皇的圣旨、可是你为什么不为母后求求情?你明知道她是无辜的、你们都知道她是无辜的……”他松开手,退后一步,垂着头说:“母后已经不是当年的皇后了,她已经决定落发了,她只想安安稳稳地过完下半身,你们为何还要咬着她不放?皇兄,今天是你杀了母后,你推脱不了。”

  永霆一颗心突然空了,空得使他心惊,惊得他只能凉薄地说:“带走尸首。”

  陈璞从未见过阴间的牛鬼蛇神,但他看著這些得令的士兵往前走時,他知道他們就是了。他们已经将纭妃逼上了死路,现在又要将淮钧逼上绝路。他看著淮钧抱头痛哭,心裏也跟著痛得厲害,咬一咬唇,冲到一个士兵面前抽出他腰間的剑,將劍指著永霆。

  “都別過來!”他逼迫自己睁大眼睛,怒瞪着众人。

  士兵们面面相觑,后来不知道谁先起头,纷纷抽出剑指向陈璞。

  淮钧吃了一惊,連忙起來擋在陈璞面前,吼道:“都给本王滚!”

  “你们都放下剑。”永霆皱着眉,对着陈璞说:“你也把剑放下,这一次本王不计较,但你再敢把剑对着我,休怪本王不讲情面。”

  “不行!”陈璞抖着手推开淮钧,依然把剑指着永霆,“你放下娘娘,我就放下剑。”

  “大胆!你以为自己是什么身份,敢跟本王谈条件?”

  “够了!”淮钧喝了一声,抢过陈璞手里的剑,丢到地上。

  此时陈璞的手空了,再没有对抗的武器了,但他的心却彷徨得比手更空。他能眼睁睁看着永霆带走纭娘娘的尸首吗?不能,为到淮钧他愿意付出一切。于是他“霍”的一声跪在地上,叩着头说:“艺王,求求你大发慈悲吧。”

  “璞儿,起来。”淮钧不忍陈璞为他卑屈至此,想将他拉起来,却被甩开了手。

  “王爷,我知道你不想让他们带走娘娘,没关系,我求求他们。”

  淮钧被陈璞的话震慑了,永霆也停下了动作,当他对上陈璞坚定的眼睛时,他莫名地想起了明珞灿烂的笑容,然后他为了陈璞一句“大发慈悲”,就说:“放下吧。”

  等他带人远离了,陈璞便泄气了,虚软地跪坐在地上,整个人都在抖着。淮钧马上蹲下来,张开手把他拥到怀里。

  “傻璞儿、傻璞儿,要是我连你都失去了,那该怎么办?”

  “不会,没事的。”陈璞把头靠在淮钧的肩上,流着泪说:“娘娘走了,淮钧,我知你心里难过,你哭吧,我俩一起哭。”

  听罢,淮钧刚刚止住的眼泪就汨汨地落下,模糊了他的双眼。他望着纭妃躺在冰冷的地上,木鱼上的血已经半干,他恨,他恨害死他娘亲的人!他抬头看着佛像,此时佛像慈祥的脸容都被他的仇恨覆盖了。

  木鱼声再度凭空袭来,淮钧却不能平静自己。他扶起陈璞,再抱起纭妃,离开佛堂。

  敲木鱼的人依然平稳地敲着,似是要为纭妃铺一条平坦的路到西方的极乐世界,又似是为到自己赎罪。他看向窗外,只见淮钧抱着纭妃的笔直的身影,最后他阖上眼,唸起超渡的经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