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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作者:樓非      更新:2015-11-21 18:26      字数:0
  接下来的几天,淮钧和陈璞都是默言相对,唯一一次是淮钧放下面子,主动将挑去了人参的人参鸡汤推到陈璞的面前,要他趁热吃。然而就是这一次,陈璞断然拒绝了,使得淮钧心情更加烦躁,再不愿意自讨苦吃去讨好他,也将一肚子的气发泄在旁人身上,昭和殿上下因而受了不少冤枉气。

  淮钧讲不清自己做的事是对还是错,也不愿意再做什么解释,一天一天过去,他竟对陈璞愈来愈失望。

  哪个男子面对着最爱的人被伤害,还能泰然安坐?哪个男子不想有一番作为,尤其他们这些皇子,谁不想登上那个千古一位?陈璞心软善良,总是他人施一颗怜悯之心,却偏偏不理解他!他一直以为陈璞会永远站在他的身旁,为何他最在乎的人,却偏偏不理解他?

  这一天,皇宫里张灯结彩,宫中四处都是喜庆的红色。陈璞踏出昭和殿后,就被一片鲜红眩晕了双眼,他的心就被这些红堵住了,万分难受。

  今天是五月廿八,国师定下来的吉日,大公主将远嫁羌国。可是今天同样是明珞的头七,这座宫廷的人只知公主出嫁,却不知四皇子已经死去。 但这件事有永霆和他记住就够了,陈璞告诉自己,就算天下人都不知道明珞的死,他也不能忘记,因为这条人命有一半责任归咎于他。

  他从膳房里拿来几碟小菜,放在瓷饭盒里,又赶回去昭和殿,他忽然想将洁白的玉兰花带如明珞。他站在玉兰树前,等待上头摇摇欲坠的玉兰花掉下来。

  淮钧下朝回来后,看见的就是这一抹蓝衣的身影,沉静地站在玉兰树下。他一眼就知道是陈璞,却不知道他在做什么。

  良久,闷热的天空拂来一阵风,把陈璞看准了的那朵玉兰花吹落下来,他马上弯下身,将它捡起,牢牢地收在怀里。他想,白净如明珞,在天之灵会喜欢它的。见时间已经不早,他就转身离开,赶去南华山,但是他的脚步未动,淮钧便闯入他的眼里。

  二人四目交接,他不知道淮钧站在这里多久了,但他以为淮钧是不希望自己去拜祭明珞的,于是他低下头,默默地离开。

  淮钧看着他手上提着瓷饭盒,心里一算,忽然想起来今天是明珞的头七,便问:“去拜祭明珞吗?”

  “是。”陈璞应了一声,正要阔步离开时又停住了,他冷冷地背着淮钧说了一句: “王爷可以无愧于心,但我做不到。”

  陈璞尖锐的话落到淮钧耳内,刺他的耳朵生痛,心里也不好受,但他却硬生生地把这份难受咽下了,接下来的话更出乎陈璞的意料:“你就说我吩咐你到宫外买些东西,别让他们知道。始终……今天的日子不适合过去。”

  陈璞平稳的心跳忽地变得猛烈,他惊讶地回头一看淮钧,只见他正对他微笑。他不禁想,淮钧没有阻止他过去,是不是他亦觉得自己有愧于明珞?

  想及此,他强硬起来的心就有些软化,正想开口说什么时,淮钧却比他更早一步: “今天二皇兄没有上早朝,想来是过去看明珞了,你要是见到他,千万要他赶回来知兰的婚礼。”

  陈璞难以置信地看着淮钧,厉声问道:“你要艺王去大公主的婚礼,你是不是觉得他的伤心未到尽处,偏要多加一刀?”

  淮钧没有想过对永霆多加一刀,但陈璞这番话无疑是往他的心狠狠地插上一刀。

  但是他还是忍了下来,只是泄气地说:“不管你相信好,还是不相信,这是父皇的命令。”

  事实上,那番话陈璞出口后,已经有些后悔了。他看着淮钧,惊觉他向来精神的脸竟多了一丝憔悴,他不禁有些心痛,一个念头随之而起,淮钧退步了,他也应该退让一步吗?

  半晌,他说道:“我知道了,晚上见。”

  最后,陈璞选择了退让,为到他们之间的感情,他退了一步。

  “璞儿……”淮钧讶异地看着陈璞,连日来不好的心情就被陈璞一句话扫开了,他有很多话想跟陈璞说,却又一时间不知道从何说起,只好应道:“好,我们晚上再见。”

  陈璞一路走,连日来紧绷的心放松了一半,闷热的空气亦变得清新。他迎着灸热的阳光,走上了南华山。

  南华山上的花草仍旧开得繁茂,似乎又增添了几朵黄花。有一个男子穿着暗紫的华衣,却卷起了衣袖,满手泥土,旁边一埕酒,手上又一埕酒,眼神空洞地凝视着前方。

  如此一个断肠人,饮两埕愁酒,尽入愁肠,尽是相思。

  陈璞拿着瓷饭盒,走上前,笔直地跪了下来。他先对着永霆说:“小人参见艺王。”又说:“参见四皇子。”

  永霆闻声才回过神来,看着陈璞难掩内疚的一张脸,拿着酒埕的手就变得用力,似乎要将酒埕掐碎。

  ——应该要杀死陈璞,乌淮钧害死了明珞,那么就用他所爱的人来祭奠明珞!

  但是他紧绷的手指却缓缓放松,脑海里恶毒的念头全被一张清秀的笑颜平息下去。

  他颓废地将酒灌进口里,他是没有勇气伤害陈璞的,因为陈璞逆了淮钧的意救过他们二人,他欠他一个恩情;因为明珞喜欢陈璞,他想要陈璞这个朋友,他为他求过情。

  直到一埕酒喝光,冷静下来了,永霆才看着跪在地上的陈璞。

  “明珞的死是大皇兄告诉你的?”永霆问道,却早已经确定了答案。

  他将空的酒埕放下,拿过另一埕酒,拍开酒埕的泥封,酒香便倾泻而出。他又灌了一大口酒,然后在将酒吞进胃内的数秒间,他犹豫一会,最后拿开酒埕,叹了一口气,“这事我本来就不打算告诉你,你没有知道的必要。”

  永霆悲痛的眼对上陈璞同样伤心的眸子,即使他知道了,还不是徒添一个人的伤心。他自私地想,明珞有他一个陪伴就够了,就像从前一样。不过陈璞来了,永霆也不会赶他走的。

  ——明珞,皇兄知道你想和陈璞做朋友,他也是有你的心,你就多看看他几面吧。

  “这件事是小人的错,小人应该负上这个责任!”陈璞难辞其咎地说,彷佛只有将所有过错都揽到自己的身上才能心安一点,“是小人没有想过王爷能如此狠心,如果小人相信望王的话,及早阻止,便不会造成今天的局面,一切都是小人的错。”

  “你认为自己有错,那么你能怎样负上责任?”永霆嘲讽地问:“你这话说得极漂亮,但最后又改变得了什么?莫非你看着我报复淮钧,又可以袖手旁观?”

  陈璞摇着头,表示他是不能的,至于理由他们都明白,正如永霆见不得明珞被伤害。

  “那么你可以负什么责任呢?”

  “小人没有什么可以做,只能够在四皇子的生忌及死忌时为他修剪杂草,带来一些小菜,和他聊上几句话。”

  “你认为这些我不会做吗?”永霆举起自己满是泥土的手,黯然地说: “那天我没有为明珞带来一副棺木,结果拖到今天才能将他重新放进里头,我怕土里的虫子会咬他,他最怕就是虫子了。然后我将泥土翻了出来,又重新埋好,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事,因为他是我最爱的人,至于他的生忌死忌,自然有我一人费心就够了。”

  “我……”陈璞才说了一个字,就想不到接说的话,只得困窘地看着永霆。

  反倒永霆并不是有意在这节头上为难他,便为他解围道:“何况你来拜祭明珞,真心就够了,别再说为到负责什么而来,明珞没有怪责你,你在他的坟前又何错之有?他会高兴见到你的。”

  忽然,陈璞连日来悲伤化成了眼眶中的湿润,永霆的话好像击溃了他心里一直视之不见的地方。

  永霆对明珞的爱,是不惜为他放下所有,只求厮守一生。甚至来到现在,他更为他放过所恨之人,就因为他将陈璞当做朋友,所以当日勒紧他颈项的手可以放下,今天也可以说出一句何错之有,轻易就饶恕了陈璞犯下的错。

  然而淮钧呢?陈璞没有想下去,他不敢再想下去。

  “艺王,谢谢你。”

  “是明珞不怪责你,不是我。”永霆拿起酒埕,又喝了一大口酒,酒从他的唇边滑下来。

  “小人明白。”说罢,陈璞又转身过去,对着明珞跪拜了三次,每次头颅都是衷心真诚的叩落在地,只愿明珞在天之灵,能够感受到他的心意。

  他站起来,把瓷饭盒里的几碟小菜拿出,整齐地放到泥土上。他背对着永霆,对着已死的明珞说:“能够得到四皇子的不怪责,已将陈璞的罪孽减轻。四皇子是个好人,能够让四皇子视为朋友是我的福气,今后我都不会忘记四皇子这个朋友。”

  永霆凝视着陈璞碧蓝的背影,彷佛与天空化为了一体。

  如果再来一次,他或许会让明珞与陈璞交朋友,当日他不会拒绝明珞的请求,因为在这座宫廷就只有他们二人有资格相交。就算他或是淮钧,他们的双手都太过肮脏。

  “陈璞、”永霆沉声地开口,他能够为明珞做的事就剩下这一件了:“我不知道大皇兄和你说过什么话,但是他心思不简单,他跟你说的那些话都是有企图的。即使是明珞的死,他也必定有目的才告诉你。”

  “谢谢艺王的提醒。”他低声道。

  “淮钧和大皇兄都是不是简单的人,还是那一句话,可以的话就离开淮钧,离开这里吧。”说罢,永霆就大口地把酒灌进嘴里。

  ——明珞,你喜欢他,那么皇兄就不伤害他,这样你就不用担心他,你在黄泉之下只要记挂着我一个人就好了。

  陈璞放完了菜,就走回永霆的跟前,难过地说:“艺王,王爷的本性不是如此,他……”他无力为淮钧辩解,只得叹了一口气,说:“我想过是不是宫廷的人都是这副模样,所以他才会变得如此。但今天看来,并不是这样。”

  “的确是这样,只是本王做的每件事都是过得了自己的一关,过得了明珞的一关就够了。”

  陈璞被永霆的话痛击了一下,不再说话。

  ——淮钧,我没有理由为你解释了。

  永霆将最后一口酒喝完了,就站起来,自顾自说:“明珞,皇兄要回宫了,今天知兰出嫁,你看到了别难受。”他笑了一声,许诺道:“来世我们再见,就到我娶你了。”他转过身,跟陈璞说:“我不能不回宫,可以的话,你替我陪陪明珞,他最怕寂寞。”

  “是。”陈璞微微颔首,对这个消瘦的男子说:“艺王,请好好照顾自己,别让四皇子在泉下为你忧心。”

  永霆没有回话,头也不回地往山下的宫廷走去。那时候他的指用力地嵌在肉中,坚定地想,他不会让明珞担心,他还要替明珞报仇的!

  他回到皇宫时,太阳已经升到半空,一目的鲜红刺激了他心里的愤慨,为何偏是他和明珞得不到好结局,而他们所有人都能安然地过日子?

  太阳又移动了几分,炽热的光将他的愤怒化成汗水流在双额,要他暂时放下仇恨,吉时将到。

  吉时将到,群臣齐集在大殿上,羌国使者随其习俗穿上画满图腾的暗红衣,用黑巾将头发包住,这是羌国迎亲最上等的衣着,以示对天朝公主的尊重。

  至于龙椅上的帝皇,脸上却无喜悦之色,严肃的脸不知道在想什么。

  时间又流逝了几分,可是知兰仍未有现身的迹象。

  宣华殿外,放着一辆大红的轿子,但是轿里没有人,人依然在宣华殿里。几个宫婢急躁地站在寝房门前,五月尾的太阳和此时的情况急得她们汗流浃背,知兰的近身宫婢在殿门前大喊道:“公主,吉时快到了……”

  她的话未完,就被连续几个硬物落地的声音打断了,把宫婢们吓得胆战心惊。

  知兰看着镜中被强迫穿上嫁衣,抹上浓厚脂粉的自己,忍不住将铜镜打落地上,嗓子受到压迫似的变得尖锐:“我不嫁,我不要嫁到那个鬼地方!”

  “公主……”宫婢颤抖着唇,发出微弱的声调。

  蓦然,一把温润的声音从她们身后响起:“发生什么事?”

  宫婢们慌忙的回头,看到来人便马上松一口气,总算来了一个可以帮忙的人。她们微微弯身,道:“奴婢参见望王。”

  原来是诺煦经过宣华殿时,看到殿外的轿子还停着没有出发,就猜到是出了状况。他看着紧掩的门,再听宫婢把事情大约说了一遍,他的双额忽然有些疼痛。

  他抬起手,敲了门数下,“知兰,是大皇兄。”

  里头的知兰听到诺煦的声音,连忙打开门,让诺煦进来。

  “大皇兄,你替我向父皇求情,我不要嫁到那个蛮夷地方。”她握住诺煦的手,害怕地说:“那里的人红发褐眼,地方荒凉,大皇兄,你也不想看到自己的妹妹受苦。”

  “知兰,这事已经定了下来,关系到天朝国体,你不能在这个时候拒婚。”诺煦拒绝了她的请求。

  “为什么是我嫁过去?这么多郡主,为什么是我嫁过去?”

  “作为天朝大公主,事事都必须以国为先,你看在父皇多年对你的疼爱,别这么任性。”

  “根本不是这样!”她气愤地说,一张娇美的脸变得扭曲:“以天朝的国力,根本不需要由我来出嫁去讨好羌国!父皇最疼爱我,他本来不会要我出嫁,现在变成这个局面,是因为我识破了二皇兄和四皇兄的好事!”

  听到知兰的话,诺煦的心立刻漏了一拍,马上瞪向门外的宫婢,用眼神示意她们退下。而宫婢在宫中待了多年,自然明白这座皇宫有些事情是听不得的,便退下了。

  “知兰,这话不能胡说。”他压低嗓子说。

  “我没有胡说,是我道破了他们苟且的事,才令父皇改变主意,要我出嫁。”她握住诺煦的手更加用力,“父皇疼爱我,但我毕竟是女儿身,所以父皇为了保存他的皇子,才要赶紧把我送走!”

  难怪事情发展到这个局面,本来圣上对他们还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装作不见,但是当知兰将一切都摊开后,父皇就不能再保他们万全。

  只是永霆向来小心,怎么会让知兰识破?

  他问:“你是怎样发现的?”

  “那天我的猫儿走失,我找到景辰殿里的亭子,就发现二皇兄和四皇兄、”知兰羞耻地别过头去,将话止住,她说不出口的是,她看着两个皇兄相偎在一起!

  “不可能、不可能。”诺煦喃喃道,虽然知兰的话听来合理,但是诺煦却觉得事情不会如此简单,“永霆向来不喜欢我们过去景辰殿,即使是为了猫儿,你这样过去的确是太鲁莽了。”

  “我知道、我本来也没有想过要找到那里去的,但是……”知兰想起当天淮钧为她伸出的手指,心里涌起一股惶惶不安:“但是三皇兄说看到猫儿跑了过去了,我才会过去的。”

  说到这里,她另一只手就紧紧掐着自己的大红嫁衣,隐隐约约猜到一些事情。

  诺煦将所有事情连系在一起,原来除了他在推波助澜外,淮钧也为自己铺排一条理直气壮的报复之路。想来是他一直小看了淮钧,才让事情变成这个局面。虽然他做到了他要做的事,但是对于明珞来说,的确太过残忍了。

  诺煦叹了一口气,说:“宫中许多事情大家心知肚明,却绝口不提。知兰,你还小,这件事情是你处理得不好,也是因为这样才会被淮钧利用。”

  “利用?”知兰失神地看着诺煦,一时间所有事情都沉重地压下来。

  “淮钧和永霆之间有些磨擦,他是借你的口向父皇揭穿这件事,你这次是枉作小人。”诺煦反握住知兰的手,悲伤地说:“也是因为这样,才令淮钧有藉口杀了明珞。”

  ——杀了明珞。

  四个字堵塞住知兰的心,使她的呼吸变得困难,从未接触过死亡的女孩子,一时间怎样接受得身边的人死去?

  她身上的大红嫁衣彷佛变成明珞的鲜血,铺在她的身子上,她又扬起尖锐的声调说:“我只是不希望二皇兄负了华娘娘所望,我以为父皇能够分开他们,我没有想过会害死四皇兄!”

  “我知道、”他扶着知兰摇摇欲坠的身子,“知兰,我明白!你听我说,你是必须嫁去羌国,父皇也不会允许你拒婚。但是你嫁过去,至少还活着,只有活着才有希望。”

  知兰呆呆地点头,好像是被明珞的死刺激到。

  她并不想死!

  “我前几年见过羌国大王子一面,这个人很好,你嫁过去不会受苦。”诺煦紧握住知兰幼嫩的手,知兰看着诺煦眼眸中的关怀,心中的惊恐就被他抚平了。

  她问:“真的?”

  “真的。”诺煦对她一笑,给予她几分鼓励。

  “谢谢你,大皇兄。”知兰对他点了点头,然后放开他的手,将自己身上的衣饰整理好,在整理的同时也把自己的理智唤回过来,往日容贵妃冷静聪慧的样子重现在知兰上:“如果可以,请大皇兄代我向二皇兄道歉,虽然换不来什么,但这个结果绝不是知兰所望。知兰作为天朝大公主,绝不会允许朝中有个残害兄弟的奸人,他日我成为王后,皇兄有任何需要,我都会尽力相助。”

  说罢,她就踏出殿门,唤来宫婢,在她们的搀扶之下,上了那顶大红花轿。

  只要活着,就有希望。

  永霆向来疼爱他,她却错被淮钧利用,害倒自己的兄长,更将自己一生的幸福赔上,她是不会为此再赔上自己的性命!

  诺煦满意地看着花轿离去,急步赶去大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