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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下)
作者:樓非      更新:2014-12-12 19:17      字数:0
  同是四月这个时节,玉兰花开得正盛。

  京城的玉兰向来在暮春三月开花,然而自从三年前花期迟了大半个月,往后几年玉兰花都开在三月尾,四月盛放。不知道是花期迟了还是环境变了,抑或是过去爱花的两个人都不在了,才使花生起这样的脾气来。

  在宫中只有昭和殿种了玉兰树,每逢玉兰盛开都会成为宫里最好的风光,白花犹于穿着素衣的舞者伴随着微风的乐韵在绿叶间轻舞,倒有一番暖入心坎的恬静

  是这几株玉兰树见证着若干年前纭妃抱着年幼的淮钧与圣上在花下共聚天伦,又是它亲眼看着三年前淮钧在花下听着至爱的人吹箫,而箫声彷佛依然萦回在侧。

  淮钧下朝后想起昭和殿的玉兰花,屈指一算又到了盛开之期,就从正殿一路赶过来。自从他被封太子搬到仁福宫后便少了时间过来,不过他还是派了阿福过来好好照料里头的玉兰树,他希望陈璞回来时能够看到满树的玉兰花以及一如以往的昭和殿。

  甫踏进殿里,便被树上的玉兰夺在了视线,平静的心房再起一丝波澜,过去的一幕幕掠到眼前,转成凝在眼眶里的湿润。

  陈璞生辰那天他没有过来,因为念玉忽然发高热,他只好待在仁福宫与董靖守在她的身旁。

  那天他握着董靖的手,将担忧而疲累的她搂在怀里,一声又一声地安抚她: “念玉没有事的、太医说喝了这几剂药就会好了。”他将她搂得极紧,是担心念玉,也是勒令自己不要去顾虑心里的徬徨。

  那天是这么多年来,他第一次放下陈璞的生辰不顾,而守在这个他口口声声说着不爱的女人的身边。那一刻他终于有点儿明白为何当年陈璞一定要走,也逐渐体会到当年陈璞指责他的一句一句话。

  他走到玉兰树下,凝视着枝桠上的玉兰花,喃喃地说: “璞儿,你的生辰我应该过来陪你,只是念玉生病了,我当父亲的不能不管她……”话说到一半他顿住了,竟然没办法再说下去。

  再多的解释都是枉然,陈璞是早就料得这些事,才决绝地走了。

  “奴才参见太子殿下!”阿福恭敬的话从淮钧身后传出,打断了淮钧的思绪。

  他慌忙抹走眼中的湿润,才回头对正向他鞠躬行礼的阿福说: “平身吧。”

  他一开口才发现嗓子沙哑,像是添了一层悲伤的味道。

  “外面微凉,请殿下入内稍坐,奴才马上去泡一杯参茶。”阿福向后走了几步,才转身离去,却被淮钧叫住了: “阿福,我还没有用膳,就让膳房送一碗人参鸡汤来吧。”

  “奴才遵命。”说罢,阿福就退下了,此地又剩回淮钧一人。

  他伸手往生得较低的枝桠,将上头的一朵玉兰花摘下,玉兰的香气便立刻缠绕到五指。

  忽然有一只浅黄的蝴蝶徘徊在他掌上的玉兰花的身边,这只蝴蝶也许是入春后破茧而出的第一只,出来采新开的花,又也许是……

  --这是娘娘的魂魄,她回来看我们了。陈璞指了指飞来的蝴蝶说。

  陈璞安慰他的语气、神情,好像是刚刚的事,仍然深刻地留在他的脑海里。

  那时纭妃离世,他以为今生今世只会有陈璞伴在身旁,那时的他怎么可能想过身边会平白地多了一个太子妃和女儿?但世事就是这样,总是出其不意,又使他们无可奈何地认命接受。

  但接受不是妥协,他永远都不可能妥协于放弃陈璞。

  蝴蝶见一旁有更多玉兰花,便往那边飞去。

  淮钧凝视着蝴蝶展翅高飞的身影,缓缓将玉兰花收在怀里,心里默唸: “母后,你和璞儿都喜欢玉兰,将来我带着璞儿在你的坟前种满玉兰树,让它们陪你。”

  他进前堂坐下,等了一会阿福就捧着一杯参茶和人参鸡汤过来,放在他的面前。他拿起双筷,将鸡汤里的人参挑出来,挑完了才拿起汤匙,喝起汤来。

  但是他才喝了一口,就将汤匙放下,改喝参茶。

  “殿下,怒阿福多嘴,你又记挂陈璞了?”阿福与淮钧虽是主仆关系,但算是与他一起长大,有些事情他心里明白。

  “还是你最清楚本殿下的心思。”淮钧勉强一笑,再喝一口参茶,连同自己不能透露更多的感情咽下喉。

  “殿下小时候就不喜欢喝人参鸡汤,是陈璞喜欢喝而已,但他讨厌吃人参,所以殿下每次都会替他挑起。”

  阿福想起当年圣上因为淮钧无意倒泻一碗人参鸡汤在诺煦身上而龙颜大怒的事,就是从那天开始,淮钧不喜欢喝人参鸡汤,直到陈璞来了,他便每次都挑好人参,再将鸡汤推给陈璞。

  阿福曾经问过陈璞为何不直接要鸡汤而要这样麻烦?结果幼稚、不懂世事的陈璞童言童语地说: “因为人参熬成的鸡汤最好喝。”就为到他这句话,淮钧二话不说地担负起替他挑人参的任务。

  “不知道他在外头过得可好。”这几年他最担心的就是陈璞在民间过得不好、要吃苦。

  “陈璞吉人自有天相,殿下不必担心。”

  “嗯。”他随便应了一声,怎么可能不担心呢?

  阿福见淮钧依然一副忧心忡忡,有些话在心里便是不吐不快,最后还是决定多嘴说出来: “唉,阿福真不明白殿下与陈璞两兄弟是吵什么吵得要分开,始终是多年的感情,何必为到一些小事而弄得不快?”

  淮钧又勉强一笑,没有再应话。

  小事,三年前他以为那些事不是大事,想过陈璞会谅解他,但是陈璞认为这些都不是小事,以为最好的方法就是离开,于是落得这个分隔两地的下场。

  现在想来,这的确不是小事,陈璞有他的道理,但是他又总是不甘心地反问,难道他们多年的感情真的敌不过这些波澜?

  他在殿上多待一会,遥望着玉兰花的上空不知道在想什么。

  直到参茶喝完了,他才站起来预备回宫。临离去以前,他对阿福说: “今年的玉兰花开得不错,你继续好好照料。”

  此时天色被西下的夕阳染得昏黄,连同玉兰花都多了一丝色彩。

  淮钧穿过一连串的回廊,返回仁福宫。

  仁福宫比昭和殿要大,但淮钧觉得这座宫殿少了一份温度,而多了一份世俗之气,不过他这个追逐于权利的俗人确是适合住在这座雕梁画栋的宫殿里。

  仁福宫的庭院植了各种的花草树木,花香扑鼻而来都分不清是哪种花,又有一个小湖,董靖平日都会亲自喂养里头的锦鲤。过了这个庭院,便是外堂,外堂都是用来迎接宾客的地方,当中的装潢更不必细细道来,自然是一派皇室之气。再往里头便是前堂以及书殿,事实上书殿是每个皇子住所和翠微宫都会有的,但藏书当然是除了翠微宫外就以仁福宫这边最多。

  他推开前堂的门,没预料到旻轩坐在里面,连忙收起自己悲伤的情绪。

  “参见太子殿下。”他见淮钧回来,连忙放下手上的茶说。

  “旻轩不必多礼。”每逢旻轩亲自过来都必定有要事商谈,他先示意一干宫婢及太监退下,才到旻轩旁边的位置坐下。

  旻轩伸手为他倒了一杯茶,说: “前几天念玉发高热,我这个当皇叔的却今天才来看她,幸好没什么事,还睁着眼睛精灵地看着我。”不知什么原因,个性较为深沉的旻轩遇到孩子时才会变得从容,或许是在孩子面前不须设防吧。

  “靖儿呢?”淮钧看着门纸上逐步远离的黑影,随口问道。

  “念玉刚刚喝了药,皇嫂正在哄她入睡。”

  待门外的黑影完全消失,淮钧正色说: “你此次远行,可有打听到什么?”

  由于旻轩未及冠礼,还未能入到朝堂,故他多在幕后为淮钧献策或出宫办事。

  这次永霆私自出兵却未被定罪,依然稳握定安军的兵权于手,令到淮钧不得不防。旻轩此次出宫一路往北,沿路探知民间在事后的反应,便于日后从长计议。

  “此事愈传愈广,大多人为到二皇兄出兵而感到振奋,反而皇兄在朝堂上以此对二皇兄加以论罪一事则备受批评,百姓皆指皇兄不懂边境人民连年遭匈国骚扰之苦。”

  “果然有人将消息流出。”说罢,一抹笑容噙上淮钧的唇畔,事情不出其所料。

  朝廷中事素来不向外流,永霆私自出兵尚可能由边境传出,但他在朝中针对永霆的事不该流传到民间,如此一来,恐怕是有人故意将消息外放,打击他的声威。

  而外放消息的除了诺煦等人,还有谁呢?

  他们都对那个帝位野心勃勃,只要能拉下他这个太子,一切手段都在所不惜。相比起这几年的暗斗,事情从永霆回朝起似乎要慢慢浮上枱面。

  “另外……”旻轩眉头紧皱,缓缓地将更恶劣的究说出: “几个商贾得知事情后,赞扬二皇兄忠心爱国,击退外敌,一扫匈国气焰,并私下捐出一批军粮予定安军,已经由兵府送出。而庞湛亦留意到有人暗中联络京城几个富商,相信是大皇兄所为。”

  “那批军粮是谁批出的?”

  “听闻是彭大将军派人出面与兵府的人洽谈。”

  太祖开国以来担心武将拥兵自重,便设下兵府,兵府与将帅互不统属,各拿虎符一半,战时才合二为一。兵府主事管兵器、粮饷、兵士们的训练等,至于大将军只管战事。太祖立下将军不能干涉兵府,以防两者互相勾结,而两者共分兵权,又互相制衡。

  假如真的由彭大将军出面……想到这里,淮钧不禁失笑,现在这个时势谁还管太祖定下来的规矩?圣上的龙体一日不如一日,权力早晚交替到淮钧手上,若然淮钧登基就董家得势,彭大将军怎么可能甘心?当年他孤注一掷让女儿嫁给诺煦,现在出面与兵府交涉,又有何奇?

  不过彭大将军为人小心谨慎,又是一朝元老,把柄不易捉到,淮钧亦暂且不想和他有任何正面冲突。

  然而诺煦此举摆明是招兵买马,既有臣子稳住朝政、又有兵权在手,再有商贾的财力在手,如果他日要逼宫的话,未必不可为。

  他不能放任诺煦如此扩张势力,他一定要做些事情,但他应该怎么做?

  这三年来他在朝中早已巩固了势力,而兵权亦有董将军以及镇守在南蛮江怀风为后援,只是财力……

  他心里有一个人选,一个三年前爽了他约的人。

  下一刻,旻轩开口打断了他的思绪: “皇兄,我有一个方法、”他顿了顿,不知道这个方法是否可行,但是此时一个方法总胜什么都不做: “有一个人富可敌国,有了他就足以敌过大皇兄联合的所有商贾。”

  “宋乐玉。”淮钧悠悠地把这个人道出,而旻轩对他点点头。

  果然是他,天下唯有宋家富可敌国,而几年前宋公逝世,所有财产便由独子宋乐玉继承。

  “皇兄认为如何?”

  “未必可行。”宋乐玉这个人不好对付,他绝非一般为财嗜命的商人,但这点旻轩不清楚,有更重要的一点旻轩亦不知道,淮钧只好一一道来: “宋家与莫家是姻亲关系,宋乐玉需要叫莫回川一句表哥的,如果他真要辅助一个皇子的话,他应先选择大皇兄。但今天大皇兄在商贾间周旋,就是因为宋乐玉早已立定自由身,不会加入任何一方。虽然如此,但三年前我仍约过他一次见面,不过那次见面未成,他亦逃之夭夭。”

  “我不相信世间有哪一个人是不爱权、不爱财的。”旻轩轻蔑道。

  “但他有的是钱,不必下来这池浑水。”想到三年前宋乐玉并未应约,他们无缘见上一面,不知日后可有机会?他笑言: “不过他乐得逍遥也好,只要他不突然转头相助于大皇兄就好了。”

  “可是财力方面,唯有他是个好人选。”旻轩仍然坚持要用宋乐玉,纵然说他立定自由身,纵然说他不必贪皇家的财,但是他就不相信一个人完全没有弱点,假如有弱点就能逐一击落,效命于他们。

  他是个有用的人,不能这样放弃。

  “这件事我再想想。”

  淮钧将旻轩送出外堂,当旻轩背过身,愈离愈远后,淮钧又凝望着转入红紫的天空。云在天空悠游,他三年前与宋乐玉无缘见上一面,但他还是羡慕他的,因为他可以自由于世间,而不像他被困于宫中。

  他被困宫中,困的是他的人,但困住他的同是心里愈放愈大的欲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