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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下)
作者:樓非      更新:2014-12-15 00:09      字数:0
  至于姚子余被旻轩一撞才回过神来,他回头看了旻轩离去的背影一眼,才慌忙走到陈璞面前,见陈璞喘得厉害,额上都是冷汗,整个人都在颤抖,他又慌忙地倒了一杯水给陈璞。

  但是陈璞没有接过这杯水,而是像一个孤苦无依的孩子找到一个依靠,拥住姚子余放声哭了出来。

  那一刻姚子余手上的杯摔了,杯里的水倾泻在地上,彷佛是陈璞的心被摔碎了,又像是陈璞心里的伤悲无可遏止地倾泻而出。

  姚子余颤抖着手,将陈璞紧紧的搂住,让他在他的怀里找到一个发泄的地方。

  陈璞这是将三年来压抑的悲伤苦痛都哭出来,又将对于未来的恐惧忧虑都哭出来。

  他在努力的放下过去的一切,重新过生活;淮钧却偏偏费尽苦心重新得到一切,妄想回到旧时的日子。

  事实是他们都难以回到过去了,此刻的他该怎么做?他该怎么做?有没有人可以教教他,他该怎样做?

  --孙傲。

  脑海突然浮现了当日厢房里,孙傲替他的肩伤上药,他背对着他,不自信地将过往的一切道出。

  那时候孙傲很专心地倾听,等到陈璞说完了,他只是说了一句: “你留下来吧。”

  后来的日子,孙傲又总是跟他说一些似是而非的话,例如: “璞儿,我们都在寻找一个避难所,可是你我心知,事情既然发生了,逃避到底不是一个好方法,但我们又别无他法。”、 “既然选择了离开,可以的话,就别回头了。”、 “生活不全然建基于他们身上,你想要什么生活,就过什么生活。”等等的话一时间涌进了陈璞的脑袋里,他知道他该去找孙傲。

  他轻轻推开这个让他依扉的肩膀,再抬起右手将脸上的泪抹乾。

  “阿璞……”

  姚子余担心地看着眼前这个脆弱的男人,只见陈璞勉强对他一笑,说: “我想去宣楼一趟,你和包儿应该回去了。”

  “不要!”他激动一喊, “阿璞,你不能独自回去!”

  苦涩从陈璞的心开始蔓延,连带他勉强的笑容都消失了, “你都听到了。”

  忽地,宋乐玉的声音从后响起: “阿璞、子余。”他见门开着,便走了进来,来到二人前,当他看到陈璞红肿的双眼时,他惊讶地问: “阿璞,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陈璞摇摇头: “没事、只是我们是时候要分别了。”

  “你知道了?”打算过来跟陈璞道别的宋乐玉讶异地问,下一刻他苦笑说: “我和天宝会上京,有缘的话,我们再见面吧。”

  这件事如雷劈下来般,劈得陈璞和姚子余的脑海一片空白,反应不过来。

  待到陈璞重新整理好思绪,也终于把事情想明白了。宋家富甲天下,无怪乎旻轩忽然来到扬州,原来是为了请宋家公子上京。

  可是,他认识的宋乐玉乐得逍遥,更不可能投靠到淮钧一边的。

  “为什么?”他用那个薄弱的理由劝勉他道: “乐玉,你们宋家是不能踏足官场的。”

  宋乐玉愤怒的握紧自己的拳头,几个字狠狠地从牙齿中迸出: “五皇子抓了天宝!”

  这件事像第二道雷劈下来,却是连带从前的事一同劈下,使得陈璞寒心地回想起,当年淮钧同样是为了权位而害死了明珞。结果三年后,他为了这个逍遥自在的宋家公子,又用上了一样的手段,到头来又是为了权位。

  不明白宫中斗争的姚子余不知道宋乐玉此趟上京的原因,但他听到天宝被抓去了,就忿恨地咬牙切齿道: “又是那个五皇子!”

  “子余,你是什么意思?”他疑惑地问,目光却不自觉地对上了陈璞红肿的双眼。

  “我也会上京。”陈璞替姚子余说出答案,话说出来后他又觉得可笑。

  当年执意要离开的他,今天他真的要回去了。

  宋乐玉知道陈璞是不情愿回宫的,他愕然地看着陈璞,正想问个究竟时,姚子余却开口恳求他道: “乐玉,你劝劝阿璞,让我跟他一起上京吧。”

  “子余!皇宫不是一个好地方!”

  “我知道,所以我才要留在你的身边!”他固执地说。

  夹在二人之间的宋乐玉虽然不清楚箇中的事情,但他肯定的是,皇宫之中有陈璞不愿提起的伤心事。此次上京他是自顾不暇的,让姚子余留在陈璞的身边也好。

  “虽然阿璞不让你上京,但你可以跟在我的身边。”说罢,便看见陈璞对他投来一记不认同的眼神,他立即跟陈璞说: “阿璞,既然皇宫不是一个好地方,你又何必独个儿面对呢?”

  一旁的姚子余连忙点头,表示同意宋乐玉的话,但是陈璞一言不发地扶着左肩下床,他轻声说: “你们收拾包袱吧,我带包儿去宣楼。”

  无可否认的是,宋乐玉的话刺中了他心里最柔软、最脆弱的地方。

  从前他的世界里就只有淮钧一个,亲人、朋友和爱人都是淮钧,但是现在不同了,他有了几个朋友。一个与他的缘分未尽,共同上京;一个以真心对他,坚决留在他的身边,既然如此,他又何必孤独地回去那座宫殿呢?

  陈璞与包儿回去宣楼的时候已经将近黄昏,街上剩下零丁的人影并不奇怪,奇怪的是,宣楼外再没有站满那群夜夜到来的文人雅士,变得格外的冷清。

  再走近一些,才发现宣楼闭门了。

  他不安地上前,拿起门环叩门,叩了几次,都没有人来应门。有一个好心的路人经过,好意地告诉陈璞: “小兄弟,你不用叩了,宣楼闭楼了。”

  听及此,陈璞呆呆地放下了门环,一时间还不能彻底消化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好一会儿,他才呆呆地牵起包儿的手,正想回去宋府,门却被打开了。

  他欣喜地回头,看着开门的人。

  “阿璞,我终于把你昐来了。”说话的人脸露高兴的笑容,他已经等了陈璞好几天。

  “张公子、”他牵着包儿,踏进宣楼,这才发现平日热闹的宣楼此时变得死寂无声,彷佛整个宣楼只剩下张公子一人,他连忙问: “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宣楼闭楼了?”

  “进来再说吧。”

  陈璞与张公子坐在内厅中的一张圆桌前,旁边放了张公子的筝。至于包儿久未回家,早就在楼里四处走,四处玩了。

  “到底宣楼发生了什么事?”陈璞沉不住气地开,虽然宣楼称不上是他的家,但是他对这里的人和事都是有感情的。

  可是哪里又是他的家呢?

  他旋即甩开这个问题,现在最重要的是弄清楚宣楼发生的事情。

  “没什么事,只是楼主把宣楼易手卖了出去,将钱分给了兄弟们就各散东西了。幸好楼主机智,迟一天的话就会被官府的人查封。”

  “查封?”陈璞皱皱眉头,想来又是旻轩做的好事,可是宣楼理应与他无怨无仇,何以要派人将宣楼查封呢?

  他的心一痛,或许因为旻轩知道他是宣楼的人,此举是针对他。想来是他害了宣楼,害了孙傲,浓浓的愧疚涌上心房。

  张公子笑了笑,不再提当天的事, “是楼主让我在这里等你,半年后等不到你的话才走。他托了一些话给你。”

  “什么话?”

  “他说:‘从前我痛恨命运,后来我总以为我可以掌握命运,可是有些事情是注定断不了的,当这些事情再次降临到身上,避无可避时,我终于明白,勇敢面对才是真正掌握自己的命运。璞儿,我没有什么可以给你,只能告诉你--事情没有来的话,你就继续这样生活下来;来了的话,没什么的,勇敢面对吧。’”

  孙傲是一个很聪明的人,这是宣楼上下都清楚的事。而来到这一刻,陈璞不得不惊叹于他的料事如神。他知道官府会封楼,就早一步卖了宣楼;他知道陈璞会被迫回去,便让张公子留下来带这番话给他。

  这番话后,像有一股力量注入陈璞心中,原来他可以选择勇敢面对。

  既然注定要回去,那么就勇敢面前吧。

  “谢谢你,张公子。”陈璞感激地说,接着又问: “你知道大哥到哪儿去吗?”

  张公子摇摇头,换来陈璞失望的一声叹息。

  ——不知何时再能见到孙傲呢?

  忽然张公子拿起旁边的筝,放到桌上, “咚咚”几声后,就是他最常弹的一支自作曲,开段时是儿女柔肠,到了中段时变得气势磅礴,情感奔腾,多了一份男儿气慨。

  陈璞听得入神,包儿也被吸引了过来。

  一曲完了,张公子阖上了眼,彷佛想起了这些年来在宣楼的日子。最后脸上露出满足的笑容,他知道这一次是他最后在宣楼里弹筝了。以后还弹不弹?谁知道呢?

  或许有人愿意听,他便愿意弹吧;又或许他愿意弹,倒没有人听了。

  他说: “阿璞,楼主让我留下来,也是我和你的一场缘分。这样吧,我跟你说一个故事……”

  那个故事是这样的,有一个男孩,他家里很穷,最潦倒的时候三、四天才吃得上一碗稀粥。他上有一个母亲,下有一对弟妹。他经常以为自己会饿死,最大的愿望就是吃上一碗饭。最后他的母亲将他卖到了附近一家乐坊,这样男孩至少可以温饱,弟妹亦可以吃上一碗热腾腾的饭。

  自从男孩到了乐坊,他就没有再见过他的家人,至今他家人是生是死,他都不清楚了。不过男孩知道,他有饱饭吃就好了,不会饿死就好了。

  谁知道世事是颠沛无常,有一天一个断袖之癖的富翁看中了这个男孩,乐坊在收了他一大笔钱后把那个男孩卖了。

  这时男孩弹得一手好筝,有了一点志气,自是不愿意从的。

  他在被送到富翁家前的晚上,决定逃走。但才踏出乐坊就被人发现了,乐坊的人拿着棍狠狠地打在他的身上,他想起了童年时每一次饿得昏了,临近死亡的感觉,他想起了他不想死,于是他求饶了,他最终留在了富翁的身边。

  直到富翁去世后,那一年他十八岁,他得到了他渴望的自由,他拿起他唯一拥有的筝谋生……

  故事就停在这里,喜爱听故事的包儿立刻问: “然后怎样了?”

  张公子笑答: “故事还没有完,谁知道呢?”

  陈璞听得出这是张公子的故事,心里有些难过,每个人都有一个故事,陈璞的故事原来不是最开心,也不是最难过,不过是发生在自己身上才如此的折磨人而已。

  可是现在张公子能够笑谈昔日,他为何不能呢?说到头来,是他未真正的放下。

  “阿璞,我告诉你,这世界最大不了的就是死。但我们都不愿意死,我们就必须有过得好的决心。”张公子笑得一双眼都起了皱纹,彷佛是他过去生活的印证,而他眸里是一片真诚: “接下来你要过得好。”

  “我会的。”终于,陈璞重新露出笑容,笑容里多了一份自信和勇敢。

  纵然此刻他对未来是不确定的,那个地方也是他不愿意回去,但是既然来了,他就勇敢面对吧,他要有过得好的决心。

  可是现实所以折磨人,皆因很多事情都不能尽如人意,今天陈璞满怀勇气回去,怎料得回去又是什么境况呢?他又是否能够承受到底呢?

  只是生命再是万般苦痛、万般无奈,还是留一个希望给自己好。

  “张公子,可以拜讬你一件事吗?”

  “可以。”

  “麻烦你照顾包儿一段日子,可以吗?”

  张公子望望年幼的包儿,忽然思绪落到那么多年前的男孩,假如当初那个男孩有一个好的人照顾,今天又会变成怎么样呢?

  “好,让这个孩子陪陪我也不错。”

  但是包儿听到陈璞要将他送给张公子,不黯世事的一双眼立刻红了,他哽咽着问: “璞哥哥,你们不要包儿了?”

  “不是。”陈璞蹲在包儿身前,替他抹去脸上的泪: “只是我们有一件事要做,等我们把事情做完了,我们就会来接包儿。”

  “真的吗?”包儿是懂事的,他难过地问: “要多久?”

  “很快、很快。”他拍拍包儿的头,违心说了这句话,因为连他都不知道此趟回去又何时才能离开。

  一句很快,只是他和包儿的愿景而已。

  天色变成暗紫,陈璞知道他是时候回去了,只好不舍得地放开包儿,站起来,准备走了。

  “我要走了。”

  “接下来我会住在苏州,你再来吧。”

  “再见了,包儿,张公子。”陈璞不舍地转身离开,才走了几步,便听见包儿在身后大哭。

  他身后的张公子将包子抱起,哄了几句后,忽然对陈璞说: “阿璞,宣楼闭了,我就不是张公子了。我的名字是延华,可以的话我们苏州再见。”

  这一句话他是对陈璞说的,也是对自己说的。

  与旧时的人分别了,每一个人对于未来都需要勇气。

  陈璞就凭着一份勇气,回到了宋府,准备回那个他曾经以为终生都不会再踏足的皇宫。那时他们一干人都已经收拾好行装,又备了几匹马。但宋乐玉不愿意夜深出发,在他的决断下,只得改到天亮才出发。

  那一晚,陈璞独自坐在亭子里,拿出了一块翠绿的玉佩。在月光的浑洒下,玉佩被照出了一个钧字,使得陈璞看得怔然,他又不自觉地摸摸自己下巴上的疤痕--淮钧,你我之间都变了,你又明白吗?

  路经此地的宋乐玉本来想走上前,但是被一直守在亭后的姚子余拦住了。

  二人只得默默站在一边,看着这个伤心人的孤独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