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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上)
作者:樓非      更新:2015-01-18 22:54      字数:0
  较前几天朝堂上人人自危的气氛,这几天可谓风平浪静,诺煦和永霆一派不挑事,淮钧居于高位,手握重权,又与陈璞和好,正觉春风得意,也不故意找他们麻烦。

  他每天上朝就等着下朝过去昭和殿,陪陈璞用午膳,陪他看书,决心将过去三年失去的时光追回来。

  这一天,朝中没有什么大事,淮钧就早早下朝了。

  他过去昭和殿时,陈璞正跟阿福蹲在玉兰树下,不知做什么。他好奇地走上前,只见二人正拿着铲子,挖了一个小土坑。

  “你们在做什么?”

  他们连忙回过头来,抬起眼睛看到淮钧后,阿福立刻唤道: “参见太子殿下。”陈璞则咧开嘴,笑说: “殿下,我和阿福在种花。”

  种花?淮钧看着陈璞明媚的笑容,心里想——我的璞儿笑得比绽开的花还好看。转念又想——璞儿想种花,理应我跟他一起种。

  他轻咳了一声,跟阿福说: “我让你预备的东西拿过来吧。”

  阿福看着淮钧眼里只有陈璞,心里明白,就站起来,恭敬地答道: “奴才先退下了。”

  等到阿福走了,淮钧就蹲到陈璞的身边,凝视着他满心欢喜地把种子放进泥土里。

  “这是什么花?”

  “黄蝉。”陈璞高兴地说,然后徒手用泥土将坑填了,也不怕脏,三两下就填好了,再用木勺在旁边的木桶里勺起水,浇到泥上。

  整套动作完了,陈璞便站起来,却因为蹲得久了,左脚有些麻痹,一个不稳,幸好有淮钧接住,但他沾了泥的手抓住淮钧的臂,弄脏了他的衣袖。

  他连忙缩开手, “我不是有意的。”

  “傻璞儿,没关系,我们去换件衣服。”淮钧笑了笑,直接握住陈璞的手,往前走,正巧碰上阿福拿着两套衣服过来,淮钧便让他放到寝房里,再拿一盆水过来。

  他们洗乾净手,淮钧就拿来一套浅蓝色的衣服,打算替陈璞换上。他站在陈璞身后,手绕过他的背,来到他的腰间,解开了他的腰带。

  陈璞本来想按住散开的外衣,却被淮钧捉住了手,置在腰间,淮钧头靠在他的肩上,轻声细语道: “璞儿,我们今天出宫玩吧。”

  宫里的日子沉闷,这个主意使陈璞心里一动,就点头说好,又说: “我自己换好了。”

  淮钧低声笑了两下,眼睛里尽是柔情, “从今以后我来伺候你。”说罢,他就替陈璞脱下衣服,再替他换上那套浅蓝的,然后走到他的面前,替他系好腰带。

  他向来觉得蓝色最配陈璞,此时看在眼里,满意得很。

  淮钧的话触动了陈璞心里最柔软的地方,他有些失神地想着,就凭着 “爱”这一个字,他让堂堂太子殿下甘心伺候他。这么一个想法使他愈来愈相信自己是可以选择这一条路的,也不敢再去想对还是错了。

  等他回过神来时,淮钧已经替他穿戴好了,他红着脸,低声说: “我来替你换。”

  淮钧含笑地点了点头,就伸开两臂,让陈璞替他更衣。

  他垂下眼睛,凝视着陈璞双颊微红,一副专注,等到他的外衣换成了竹绿色后,便大手将陈璞拥在怀里。

  陈璞推了一下,就顺从地回抱着淮钧,嘴角不自觉地弯起,他也不知道这个笑容流露了多少幸福,只是想着,能够这样一辈子就好了。

  这是他的愿望,也是淮钧的愿望,不过淮钧比他更直接、更坦诚自己的心意。他轻声许下一个诺言: “璞儿,我这辈子就这样抱着你。”

  听罢,陈璞忽然想到董靖,本来想反问淮钧——就我一个吗?可是他终究没有问出口,之前拒绝拒得那么轻易,但他妥协了一步,竟然想一直妥协下去。

  就像当年一样。

  他低声应了句: “好。”

  淮钧一听,心中大喜,将陈璞抱得更紧,吻了吻他,耳鬓丝磨。

  这样磨着磨着,二人一直到正午才从皇宫离开。

  他们离开的时候,阿福远远地看着他们一绿一蓝的背影,懂得二人终于苦尽甘来。对与不对呢,他做奴才的不敢说,可是他还是替淮钧感到高兴。

  到了宫外,淮钧就更加不顾忌了,牵着陈璞,大模大样地走在热闹的市集中。陈璞本来有些怯于旁人的目光,可是走了一会,就发现根本没有人在意他们紧握的双手,也就放开胆来,尽情享受与淮钧一起的时间。

  比起久居皇宫的淮钧,陈璞多了三年在宫外的时间,当他放开胆了,便换成他牵着淮钧,看完这边的街头杂技,又过去那边买银丝糖;吃完银丝糖,又跟淮钧去古玩店转了一圈。

  陈璞被一个粉彩双层镂空花瓶吸引了眼球,淮钧则被对面茶楼汹涌的人潮吸引住,连忙拉来一个路人问个明白。

  那路人见淮钧长得俊逸,衣着虽然简朴,却有一份浑然天成的贵气,脸上便堆满笑容,答道: “这位公子,你肯定是从外地来的,今天香品楼难得请了元名戏坊来唱《西厢记》,自然要过来大饱耳福。”

  听罢,淮钧立刻拉住陈璞的手,趁这个热闹去。

  到了茶楼门外,只见人的确很多,却没多少个进去的。

  陈璞看着进去的几个人都是衣着光鲜,腰系玉佩,头戴束发冠,一眼就知是京城里的贵族子弟。于是他想起了宣楼的规矩,便在淮钧耳边说了一个主意。

  淮钧马上明白过来,与陈璞走到门前。

  看二人衣服简朴,站在门外的小二本来不想让他们进去,直到淮钧从衣襟处摸出两个十两银锭,这才狗腿的让人将他们迎到雅座上。

  香品楼的雅座设在一楼的平台,只有几张,不过都用珠帘隔开了。里头放了红木做的桌椅,桌上放好了茶和糕点,椅上则摆了绣功精致的软垫,往外看去,正好将表演台看得清清楚楚。

  陈璞坐在右边的桌上,惊叹道: “果然是有钱使得鬼堆磨。”他又想,从前宣楼那个排场,真不知道进去的那些富家公子要用多少钱。

  淮钧笑了一声,悠闲地喝了一口茶,心里高兴地想着,他最渴求的生活,就是有陈璞相伴,偶然放下宫里的烦心事,到宫外玩玩。

  “璞儿,几年前我答应过带你看戏,现在听听也不错。”

  如果一个人娶了妻,生了子,却一直记着旧情人的事,那些重要不重要的承诺都记在心里的话,那又岂止是念念不忘如此简单?

  陈璞明白淮钧对他的情意,心里感动,想着,三年前他不能接受淮钧娶事,也为到未知的未来退却了下来,如今三年后淮钧对他依然情深意切,他何必再辜负他的情意?一辈子也好,半年也罢,但求这份感情痛痛快快,他就不要在站在高地,当个什么假圣人了。

  他咧开嘴,笑道: “难为你还记着。”

  “为你做的事,从来都不难为。”淮钧长了一把好嘴巴,此时的情话落在豁然开朗的陈璞耳上,也甚是动听。

  不过陈璞向来容易害羞,他低声嚷了句: “好了,这大庭广众,别说这些话。”

  “好。”虽是这样说,但下一刻淮钧又厚脸皮地说: “我都听你的。”

  陈璞不满地看了他一眼,然后执起造工同样精致的白玉筷子,夹起一块桂花糕道: “吃吧。”

  淮钧微微张开嘴,期待地看着陈璞。陈璞便白了他一眼,将那桂花糕塞进淮钧的嘴里,算是暂时堵住了他的嘴巴。

  此时,左边原本空着的雅座传来一阵动静,隔着珠帘看去,隐隐约约看到有两三个人来了。淮钧与为首的人对了一眼,慌忙别过头去。

  他做的亏心事多,从不怕夜半敲门,只怕陈璞不喜欢。他看了看右边除了用珠帘隔着外,还有一道屏风,于是他唤来一个小二,吩咐他同样用屏风隔住左边。

  陈璞低声问道: “怎么了?”

  “没事。”淮钧微微一笑,也夹起一块桂花糕,喂道陈璞的嘴边, “这样自在一点。”

  陈璞会意过来,便咬过那块桂花糕。

  等到观众都坐好,几个脚色也出场了。

  二人虽然对戏曲不在行,但也听得如痴如醉,陈璞又将自己代入张生,想着他一定不负莺莺所望,博得个功名来。

  唱到最后一折时,二人已是全神贯注,沉迷不已,

  “……永老无别离,万古常完聚,愿普天下有情的都成了眷属。”此句一完,便是如雷贯耳的掌声,其中淮钧和陈璞也是拍得很激动。

  等到掌声慢慢静下来,淮钧和陈璞分别在心里想着同一个愿望——愿普天下有情的都成了眷属。

  此时,右边传来一把略微沙哑的女声, “小二,你可知道这愿普天下有情的都成了眷属是什么意思吗?”

  隔了一会,小二没有回答,那把女声又说: “所以愿,是因为这普天下有情的,大多都是分的分,离的离,要成眷属又谈何容易?”说罢,那女声又低笑了几下,笑里满含着悲哀和无奈。

  那些悲哀也感染了陈璞,当作希望来听是何等悦耳,放到现实却的确残酷得很,就像他们再情深意切,也是分过离过的。

  淮钧看着陈璞略皱的眉,明白他心里想的,便握住他的手,低声说: “璞儿,我们会有一个好结局。”

  那些往事涌上来,使得陈璞有些不确定地说: “别承诺得如此轻易。”

  淮钧又摸了摸陈璞的头,笑道: “傻璞儿。”

  人群渐散,随着左边两个雅座的人都走了,淮钧和陈璞也移开屏风,跟着离开。一路上,淮钧紧紧握着陈璞的手,陈璞也没有甩开,他虽然内心有些挣扎,可是他终究是希望他们还是能终成眷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