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上)
作者：樓非 更新：2016-12-04 01:41 字数：0
為了防備諾煦發動兵變，這幾天淮鈞等人明裡暗裡作了幾個部署。明裡，他以太子的身份加上董將軍在兵府的地位，把彭大將軍架空了，攔住他上月批下的軍糧；暗裡他則派出幾個人混入定安軍，一作打聽，二作擾亂。
諾煦得知軍糧被扣下後，立刻帶著莫回川與永霆來到彭府。
“老臣參見望王，藝王。”
“岳父，別多禮，請快坐。”
彭大將軍一坐下就樂呵呵地說：“望王好遠見，殿下果然把軍糧扣下。”
諾煦呷了一口茶，說：“殿下的憂慮是對的，但要是殿下多想一步，西南戰事告急，糧食緊迫，就會想到我們不會敢挪用那批軍糧。而定安軍，我們更不可能現在才著手準備。”
彭大將軍豪爽地笑了幾聲，“這是他們大意了。我在兵府多年，怎可能如此輕易就受制於他們？”
這幾天壓力巨大的永霆也忍不住笑了一聲，嘲諷地說：“那是他們以為大權在握，所有人都得聽他們的。”
“權力熏心、權力熏心啊。”
諾煦忍俊不禁，“岳父，你這是五十步笑百步。”
說過笑後，他們就收起笑臉，談回正事。
“馬上將西南戰事告急和太子殿下扣住軍糧的事散佈開去，再以我的名義，捐一批軍糧到西南，不必太多，只要快。”
“可是西南急需軍糧……”永霆上過戰場，明白軍糧對軍隊的重要性，並不願意為此而影響戰事。
“不必擔心，消息傳開後，殿下肯定立刻將軍糧送到西南。”諾煦打了一個眼色給旁邊的莫回川，莫回川便馬上離開彭府。
“另一批定安軍正從水路趕來，大概明天晚上就會到達。”永霆說。
諾煦點點頭，再喝了一口茶，：“江懷風以治喪之名上京，所帶的兵力只夠抗衡第一批定安軍，他們一定猜不到我們會再冒險調兵上來。”
“不冒險如何辦大事﹗”彭大將軍看著諾煦，忽而感歎道：“看著你這麼聰明能幹，總讓我想起你舅舅。”
諾煦拿著茶杯的手抖了一抖，臉色微變，卻裝作從容，笑道：“恐怕我連舅舅的一根指頭都及不上。”
“舅舅？”永霆好奇地問。
“臣的一個朋友。”彭大將軍答道，卻又惋惜地對諾煦說：“要是他有你一半謙遜，也不會落得英年早逝的下場。”
“往事已矣，岳父——”諾煦頓了頓，說：“多想無益。”
彭大將軍摸了摸半白的鬍子，點了點頭。但永霆卻不屑一笑，對他來說，往事太過深刻，只有多想才有益。
三個人心不在焉地坐了一會兒，諾煦多喝了兩杯茶後，就動身要走。
離開之前，彭大將軍留住了諾煦。
“望王。”彭大將軍收起剛才的從容，嚴肅地看著諾煦， “無論成功與否，老臣該做的事都已經做了。”
“岳父，我知道。”
“既然你還叫我一聲岳父，我希望你答應我和瑤兒的事，一定要做到。”彭大將軍用一雙閱人無數的眼睛緊緊地盯著諾煦，好像只有這樣才能看得出他說的是不是真話。
諾煦直視回彭大將軍，堅定地說：“竭盡所能。”
諾煦和永霆進了皇宮後，便各自回去上陽殿和東沁殿。然而諾煦卻在迴廊見到宋樂玉，他頓了頓腳步，稍作猶豫，就飛快地上前，叫住了他。
“參見望王。”
“多年不見，想不到在這裡碰上。”諾煦指了指前方的亭子，“過去坐坐吧。單純的朋友相聚，如何？”
對著諾煦赤誠的眼睛，宋樂玉想道，他雖是太子一方，但他與諾煦交情在前，此刻再見，算是緣份吧。他點點頭，跟著諾煦過去亭子，二人相對而坐。
“上陽殿送去的茶葉還合你意吧？”
有了少時的教訓，就算他沒有喝那個茶，他也得硬著頭皮說：“雲南普洱，當然合意。”
這麼多年交情，諾煦自然看得出宋樂玉的言不由衷，便開玩笑道：“既然合意，我再讓人多送一點到齊和殿吧。”
“不、不……”宋樂玉連忙拒絕，又解釋道：“茶葉是范大哥送的——”
他的話未完，就被諾煦低聲說的三個字打斷了—— 不要說。
宋樂玉立刻明白過來，噤聲不語。
“他們知道嗎？”諾煦低聲問。
“我什麼都沒有說。”
聽罷，諾煦立刻舒了一口氣，又警告說：“這件事，什麼人都不能知道。”
“嗯，我懂得。”
諾煦緩了緩臉色，轉個話題：“習慣宮裡的生活嗎？”
“留一段時間而已，談不上要習慣。”宋樂玉挑一挑眉，說：“你知道宋家的家訓，要是可以選擇，我無論如何都不會踏入皇宮。”
“不得踏入官場。”諾煦不禁笑道：“看來那個酒肉和尚的話，是為了防你這個癡情公子。”
宋樂玉聳聳肩，不願將趙天寶牽進他們的話題。
諾煦嘲諷道：“我早就提醒過你，溫柔鄉是英雄塚。如果你聽我的，也不至於被人抓住把柄。”
“可是你也說了，我算不上什麼英雄。”宋樂玉自我排解道﹕“在我看來，那個酒肉和尚正是預料到我有此一劫，才讓爺爺立這個家訓，既然如此，我躲不過也只是順天而行。”
“好一句順天而行。”諾煦想起那個晚上替他算命的人，心情又好了起來。
他不禁想，是不是只要他按照天意走下去，就能得到他最渴望的結局？
宋樂玉笑了笑，又說：“小時候我算過一次命，那個大師說我二十多歲時會有一個大劫，只要度過了，雖然沒有早年富貴，但至少一生圓滿。”
大劫――諾煦的神色忽然變得凝重，他過來找宋樂玉就是為了插手這一件事，因為他們都預料得到這個大劫是什麼劫。
他正色地說：“雖然現在殿下用你，然而兔死狗烹，你又與回川是表親，這朝中有心的人多的是……”
“不用什麼有心人，我想我已經得罪了殿下。”宋樂玉無奈地將陳璞的事大約說了一遍。
諾煦一邊聽著，一邊雙眉攏緊。等到宋樂玉說完後，他就不認同地說：“殿下對璞兒的執念是你想像不到的，你何必為璞兒冒這個險？”
“我只是在這件事上盡一點綿力。”
宋樂玉理所當然的樣子使諾煦不禁歎了一口氣，“你就是個性情中人，不為家業做點事，卻為感情奔波一輩子。”
宋樂玉摸了摸鼻子，笑了兩聲，卻不作言語。
諾煦想了想，決定重提一件舊事。
“我沒有想過你和璞兒會相識。”
“這天下雖大，但有緣的終會碰面。”
諾煦啞然失笑，他喜歡宋樂玉的答案，可是他想，宋樂玉一定忘記了他與陳璞的緣分要從何算起。
他眨了眨眼，高深莫測地問：“你還記得禾禾嗎？”
宋樂玉隨即想到一個七、八歲高的小叫化，那一年，諾煦買了那個小叫化，然後把他丟在宋府，命人把他洗乾淨。
宋樂玉已經忘了那個小叫化長什麼樣，只記得他有一雙又大又明亮的眼睛，使他一眼就喜歡上那對眼睛，可是那一天，宋老爺和宋夫人要帶他出門，等他回來了，那個小叫化也不見了。
突然之間，他想起那天在揚州城城北的山上與陳璞相遇的一幕，他就是被陳璞一雙清澈明亮的眼睛吸引，就是那一雙眼睛使他頓生熟悉之感，而執意要結識陳璞。
想及此，陳璞的雙眼就與小叫化的眼睛重疊在一起。
他難以相信地問，“他是陳璞？”
“有緣的終會碰面。”諾煦點頭說，又開玩笑道：“如此一來，你豈不為他賠上性命也願意？”
宋樂玉正在感歎於世事的變化莫測，被諾煦這樣一說，只能尷尬地摸摸頭。過了一會，他問道：“大哥是不是早就知道這件事？”
“他？”諾煦一臉疑惑，又搖了搖頭，從未見過“禾禾”的范紹謙怎麼可能知道這件事？
“那他怎麼會——”宋樂玉欲言又止，不知道應否將范紹謙託付給他的事說出。
“會什麼？”
他說：“在宣樓的時候，大哥要我好好照顧阿璞。”
聽罷，諾煦有些倀然，心裡又有些不是味兒。往日范紹謙只把他和莫回川放在心上，如今看來，陳璞竟然在他心裡佔了一點位置？
這邊諾煦還在權衡著陳璞在范紹謙心中的位置，不遠處卻有一個人將他們看在眼裡，幾經衡量後，悄悄地過去仁福宮了。
諾煦得知軍糧被扣下後，立刻帶著莫回川與永霆來到彭府。
“老臣參見望王，藝王。”
“岳父，別多禮，請快坐。”
彭大將軍一坐下就樂呵呵地說：“望王好遠見，殿下果然把軍糧扣下。”
諾煦呷了一口茶，說：“殿下的憂慮是對的，但要是殿下多想一步，西南戰事告急，糧食緊迫，就會想到我們不會敢挪用那批軍糧。而定安軍，我們更不可能現在才著手準備。”
彭大將軍豪爽地笑了幾聲，“這是他們大意了。我在兵府多年，怎可能如此輕易就受制於他們？”
這幾天壓力巨大的永霆也忍不住笑了一聲，嘲諷地說：“那是他們以為大權在握，所有人都得聽他們的。”
“權力熏心、權力熏心啊。”
諾煦忍俊不禁，“岳父，你這是五十步笑百步。”
說過笑後，他們就收起笑臉，談回正事。
“馬上將西南戰事告急和太子殿下扣住軍糧的事散佈開去，再以我的名義，捐一批軍糧到西南，不必太多，只要快。”
“可是西南急需軍糧……”永霆上過戰場，明白軍糧對軍隊的重要性，並不願意為此而影響戰事。
“不必擔心，消息傳開後，殿下肯定立刻將軍糧送到西南。”諾煦打了一個眼色給旁邊的莫回川，莫回川便馬上離開彭府。
“另一批定安軍正從水路趕來，大概明天晚上就會到達。”永霆說。
諾煦點點頭，再喝了一口茶，：“江懷風以治喪之名上京，所帶的兵力只夠抗衡第一批定安軍，他們一定猜不到我們會再冒險調兵上來。”
“不冒險如何辦大事﹗”彭大將軍看著諾煦，忽而感歎道：“看著你這麼聰明能幹，總讓我想起你舅舅。”
諾煦拿著茶杯的手抖了一抖，臉色微變，卻裝作從容，笑道：“恐怕我連舅舅的一根指頭都及不上。”
“舅舅？”永霆好奇地問。
“臣的一個朋友。”彭大將軍答道，卻又惋惜地對諾煦說：“要是他有你一半謙遜，也不會落得英年早逝的下場。”
“往事已矣，岳父——”諾煦頓了頓，說：“多想無益。”
彭大將軍摸了摸半白的鬍子，點了點頭。但永霆卻不屑一笑，對他來說，往事太過深刻，只有多想才有益。
三個人心不在焉地坐了一會兒，諾煦多喝了兩杯茶後，就動身要走。
離開之前，彭大將軍留住了諾煦。
“望王。”彭大將軍收起剛才的從容，嚴肅地看著諾煦， “無論成功與否，老臣該做的事都已經做了。”
“岳父，我知道。”
“既然你還叫我一聲岳父，我希望你答應我和瑤兒的事，一定要做到。”彭大將軍用一雙閱人無數的眼睛緊緊地盯著諾煦，好像只有這樣才能看得出他說的是不是真話。
諾煦直視回彭大將軍，堅定地說：“竭盡所能。”
諾煦和永霆進了皇宮後，便各自回去上陽殿和東沁殿。然而諾煦卻在迴廊見到宋樂玉，他頓了頓腳步，稍作猶豫，就飛快地上前，叫住了他。
“參見望王。”
“多年不見，想不到在這裡碰上。”諾煦指了指前方的亭子，“過去坐坐吧。單純的朋友相聚，如何？”
對著諾煦赤誠的眼睛，宋樂玉想道，他雖是太子一方，但他與諾煦交情在前，此刻再見，算是緣份吧。他點點頭，跟著諾煦過去亭子，二人相對而坐。
“上陽殿送去的茶葉還合你意吧？”
有了少時的教訓，就算他沒有喝那個茶，他也得硬著頭皮說：“雲南普洱，當然合意。”
這麼多年交情，諾煦自然看得出宋樂玉的言不由衷，便開玩笑道：“既然合意，我再讓人多送一點到齊和殿吧。”
“不、不……”宋樂玉連忙拒絕，又解釋道：“茶葉是范大哥送的——”
他的話未完，就被諾煦低聲說的三個字打斷了—— 不要說。
宋樂玉立刻明白過來，噤聲不語。
“他們知道嗎？”諾煦低聲問。
“我什麼都沒有說。”
聽罷，諾煦立刻舒了一口氣，又警告說：“這件事，什麼人都不能知道。”
“嗯，我懂得。”
諾煦緩了緩臉色，轉個話題：“習慣宮裡的生活嗎？”
“留一段時間而已，談不上要習慣。”宋樂玉挑一挑眉，說：“你知道宋家的家訓，要是可以選擇，我無論如何都不會踏入皇宮。”
“不得踏入官場。”諾煦不禁笑道：“看來那個酒肉和尚的話，是為了防你這個癡情公子。”
宋樂玉聳聳肩，不願將趙天寶牽進他們的話題。
諾煦嘲諷道：“我早就提醒過你，溫柔鄉是英雄塚。如果你聽我的，也不至於被人抓住把柄。”
“可是你也說了，我算不上什麼英雄。”宋樂玉自我排解道﹕“在我看來，那個酒肉和尚正是預料到我有此一劫，才讓爺爺立這個家訓，既然如此，我躲不過也只是順天而行。”
“好一句順天而行。”諾煦想起那個晚上替他算命的人，心情又好了起來。
他不禁想，是不是只要他按照天意走下去，就能得到他最渴望的結局？
宋樂玉笑了笑，又說：“小時候我算過一次命，那個大師說我二十多歲時會有一個大劫，只要度過了，雖然沒有早年富貴，但至少一生圓滿。”
大劫――諾煦的神色忽然變得凝重，他過來找宋樂玉就是為了插手這一件事，因為他們都預料得到這個大劫是什麼劫。
他正色地說：“雖然現在殿下用你，然而兔死狗烹，你又與回川是表親，這朝中有心的人多的是……”
“不用什麼有心人，我想我已經得罪了殿下。”宋樂玉無奈地將陳璞的事大約說了一遍。
諾煦一邊聽著，一邊雙眉攏緊。等到宋樂玉說完後，他就不認同地說：“殿下對璞兒的執念是你想像不到的，你何必為璞兒冒這個險？”
“我只是在這件事上盡一點綿力。”
宋樂玉理所當然的樣子使諾煦不禁歎了一口氣，“你就是個性情中人，不為家業做點事，卻為感情奔波一輩子。”
宋樂玉摸了摸鼻子，笑了兩聲，卻不作言語。
諾煦想了想，決定重提一件舊事。
“我沒有想過你和璞兒會相識。”
“這天下雖大，但有緣的終會碰面。”
諾煦啞然失笑，他喜歡宋樂玉的答案，可是他想，宋樂玉一定忘記了他與陳璞的緣分要從何算起。
他眨了眨眼，高深莫測地問：“你還記得禾禾嗎？”
宋樂玉隨即想到一個七、八歲高的小叫化，那一年，諾煦買了那個小叫化，然後把他丟在宋府，命人把他洗乾淨。
宋樂玉已經忘了那個小叫化長什麼樣，只記得他有一雙又大又明亮的眼睛，使他一眼就喜歡上那對眼睛，可是那一天，宋老爺和宋夫人要帶他出門，等他回來了，那個小叫化也不見了。
突然之間，他想起那天在揚州城城北的山上與陳璞相遇的一幕，他就是被陳璞一雙清澈明亮的眼睛吸引，就是那一雙眼睛使他頓生熟悉之感，而執意要結識陳璞。
想及此，陳璞的雙眼就與小叫化的眼睛重疊在一起。
他難以相信地問，“他是陳璞？”
“有緣的終會碰面。”諾煦點頭說，又開玩笑道：“如此一來，你豈不為他賠上性命也願意？”
宋樂玉正在感歎於世事的變化莫測，被諾煦這樣一說，只能尷尬地摸摸頭。過了一會，他問道：“大哥是不是早就知道這件事？”
“他？”諾煦一臉疑惑，又搖了搖頭，從未見過“禾禾”的范紹謙怎麼可能知道這件事？
“那他怎麼會——”宋樂玉欲言又止，不知道應否將范紹謙託付給他的事說出。
“會什麼？”
他說：“在宣樓的時候，大哥要我好好照顧阿璞。”
聽罷，諾煦有些倀然，心裡又有些不是味兒。往日范紹謙只把他和莫回川放在心上，如今看來，陳璞竟然在他心裡佔了一點位置？
這邊諾煦還在權衡著陳璞在范紹謙心中的位置，不遠處卻有一個人將他們看在眼裡，幾經衡量後，悄悄地過去仁福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