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佑的声音有点沙哑，他抿着嘴，使劲吞咽了一下，才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足够平缓，“雷南，你告诉我吧，你和方亦晴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第一次合作结束，那晚有庆功宴，我一高兴多喝了几杯，然后迷迷糊糊的，觉得有人在亲我，那时候我以为是你，直到脱了她衣服，摸到她的胸，我才意识到不对。推开她后，她问我，为什么亲她的时候叫的是自己搭档的名字，我当时很尴尬，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结果她又问我，是不是同性恋，我当然说不是，然后……”

  “你为了证明你不是同性恋，所以和她发生关系？”

  “当然没有！”雷南连忙摇头，“我说是我喝多了，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然后就想走，结果她抱住我，说喜欢我，如果可以跟我在一起宁愿不当明星。我当场拒绝她，然后就回家了。直到第二次合作才再次见到她。”

  “那为什么之后你们……”

  “那段时间我一直很迷茫，我不觉得自己是同性恋，我也一直觉得自己迟早会结婚生子，因为我是单亲家庭，所以我一直渴望有个完整的家庭，有个孩子。和你在一起后，我很认真得考虑了我们的以后，我们不会有孩子，也不可能得到世人的认同，更可怕的是，我们是艺人，一旦被人知道我们是情侣，就什么都完了。”雷南伸出手掌，抚摩着祁佑冰冷的脸庞，“第二次合作的时候，方亦晴有向我道歉，还说不喜欢她也没关系，希望可以成为好友。在一个片场呆久了，演的又是情侣，我们的关系也就很自然得亲密起来，一直到无话不谈的地步。有一天我终于没忍住，把自己的烦恼告诉她，她听后沉默了几分钟，问我是不是因为太久没跟女生在一起过，所以不能确定自己的心里到底要什么。”

  “后来，就是你看到的……我和她上床，有了一次就有第二次，她也没要求过我什么，我们也从不谈你，甚至我觉得自己开始喜欢她了。我知道自己很混帐，但对我而言，在那段时间，她就像一盏明灯，让我忍不住想跟着她走下去。我也幻想过和她结婚，然后生一两个孩子，可是每想到这个我的脑海里就跳出你的身影，我知道自己不能再错下去，我也一度想要和她彻底分手，可是，就在这个时候，她告诉我她有孩子了。”雷南感觉到祁佑别过脸，像是在抵触与他肢体的接触，他放下手，却将身体靠近，“她说她会退出演艺圈，一个人把孩子生下来，不会给我惹半点麻烦。作为一个男人，我不会让怀着我孩子的女人去默默承受一切而什么都不做，所以我告诉她，我们结婚，就算违约，我也要和她结婚，然后一起抚养孩子。”

  “你是想告诉我，因为孩子所以你才选择了她吗？”祁佑的笑声在黑暗中听起来格外刺耳，直到他笑得颤抖不止，被雷南一把抱住，他才停住，“如果你没和她上床你们根本就不会有孩子，如果不是你对她动心，你根本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和她在一起！说到底，就是你腻了，你不想和一个男人在一起一辈子罢了！所以你才会喜欢上别人，才会毫不犹豫地跟我说分手！”

  “对不起。”

  “不用对不起，很好，真的，都很好，事到如今，我也没什么好再介意的。就像你说的，你对我真心过，就够了。这个圈子本来就是这样，不能指望太多东西，我又哪敢问你要一辈子！那时候是我太傻才会纠缠不休。不过你放心，我一个人摸爬滚打了那么多年，什么样的人没见过，我早就看透了。”

  祁佑回抱住雷南，沉默了几秒，忽然凑到他耳边放轻声音道，“雷南，要不要再抱我一次？”

  雷南明显感觉到自己身体的颤抖，他挣脱开祁佑的双臂，试图拉开彼此的距离。

  “你这是嫌弃我吗？”祁佑自嘲着，带着一种凄凉的口吻，“因为我刚被别人上过？”

  “不是这样……”

  “那你为什么要躲开我？”

  “你刚刚……身体怎么受得了，乖，别闹了。”

  “你还真是小瞧我了，这点程度我还受得起，不然我怎么混？”

  “祁佑！”

  “恶心到你了？”

  “不是。”

  “心疼了？”祁佑再一次凑上前，将脸埋进了雷南的颈窝，“抱我吧。”

  雷南僵硬着身体，没有动作。

  祁佑见他没有反应，干脆直接跨坐在雷南身上，然后抓着他的手伸进自己腰间。

  “我有没有变胖？”

  雷南的手掌覆盖在他腰上轻轻抚摸，熟悉的触感让他情不自禁地吻上祁佑的脸颊。

  “你瘦了。”

  雷南不敢用力，生怕这纤细的腰身会被他折断。

  “你以前没这么瘦的。”

  “是吗？不记得了。”祁佑拽下雷南的衬衫，贴上他胸口，挑逗地亲吻着他的身体。

  “别点火。”雷南抵住他额头，声音已有些粗哑。

  祁佑下意识地抿了下嘴，双手向下摸索，解开了雷南牛仔裤的纽扣。

  “祁佑！”雷南有些粗暴地抓起他的手，“不要这样。”

  祁佑忽然笑了起来，可这笑声却比哭还难听，“你知不知道刚开始，我被他们弄得死去活来的时候，我只能跟自己说‘啊，你以为那些人是雷南吗，你以为自己还是被爱着的人吗！’”

  “别说了！”

  “我偏要说！”

  “我求你别说了。”

  “那你抱我，像以前那样抱我，在那个房间。”祁佑的手指向他们曾经的卧室。

  雷南在黑暗中沉默了几秒，终于抱起祁佑，走进了房间。

  雷南醒来的时候，祁佑正坐在床边穿着衣服，他的动作慢条斯理，仿佛正在演着电影里的某个画面，美好而又平常。

  雷南坐起身，循着过去的习惯靠上前，从背后环抱住他。

  “身体怎么样？你再躺一会，我去给你做早餐，想吃点什么？”

  “放开。”祁佑的声音有些微的嘶哑。

  “什么？”

  “我让你放开。”

  雷南正错愕，却听见他一字一句道：“当年，她背着我勾引你上床，今天，我背着她做了同样的事，这帐算扯平了。从此后，我和你们夫妻再没有瓜葛，等出了这个别墅的门，我和你也最好不要再见面了。”

  祁佑的声音四平八稳着，没有过多的情绪，轻描淡写地仿佛并不是在说着诀别的话。

  “你说什么？“雷南只觉得怀里的身体原本是那样温热，而现在却如同抱着一块寒冰，冻地他心里阵阵阴冷，“你和我上床是为了报复她？还是说你根本是在报复我？”

  “报复？我们昨晚都说到那份上了，你觉得我还有什么可以报复的？”祁佑干笑了一声，冷冷地眼神钉在地板上，专注而坚定，“还是那句话，所有的帐都扯平了。我不管你觉得昨晚在这张床上发生的肉体关系是什么，但我可以告诉你，对我来说那就像是一部电影结束时最后的片尾曲，片尾曲放完，就是曲终人散的时候。”

  “真的连朋友都不行吗？”雷南不愿放手。

  “朋友？朋友应该是在你结婚的时候，来喝你的喜酒，愿你和你妻子百年好合、永结同心的人；朋友应该是在你荣升为父亲时，真心实意地恭喜你，祝福你的孩子健康成长的人。你见过什么样的朋友是会恨你的妻子，厌恶你的孩子，还跟你发生肉体关系的？你真的不觉得自己是在说着天大的笑话吗？雷南，我不想让自己落到那种口是心非的地步，我是不会祝福你，也不会祝福你的妻子和孩子的，所以，我们不可能是朋友，永远不会。”

  “佑……”

  “雷先生，请你留给自己一点尊严，也留一点给我。”

  雷南不再说话，也不再叫他的名字，他只觉得喉咙口有什么哽在那里，让他无法随意地发出声音。

  他只能静静保持着刚才的姿势抱着祁佑，直到彼此的四肢都开始僵硬，他才松开手，从另一端走下床，捡起地上的衣服，离开了房间。

  听到房门关上的声音，祁佑挺直的背脊松懈了下来，他转回声，用手背擦了擦满脸的泪水，然后用干净利落的动作将床单和被子一齐揭开叠成一团，扔到了墙角边。

  从这一刻起，已经没有什么再值得他祁佑留恋的了。

  秦风接到祁佑电话的时候，就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阿风，现在来接我。”

  “现在？可我还在片场带新人……”

  “你现在来接我！不然就等着我帮我收尸。”

  祁佑的话不像是儿戏，又或者是秦风不敢去赌，所以他将新人扔给了助理，一刻也不敢多耽搁地赶来了别墅。

  祁佑正坐在院子里等他，一边晒着太阳，一边喝着酒，脚边是已经整理的好的行李箱。

  “大白天就喝酒？”秦风皱了下眉，“你的胃可不喜欢你这么干。”

  “啰嗦死了。”祁佑戴上墨镜，拖起行李箱就要往外走，却被秦风拉住。

  “为什么一定要走？”

  “阿风，我知道你的好意，但我真的不想再继续和那个人住在一个屋檐下。”

  “发生了什么事？”秦风还是觉得可惜了。

  “没什么，不过是我不要脸地求着他上了最后一次床，然后好好地说了声‘再见’！”祁佑忽然笑了，“阿风，我希望你明白，雷南这个人已经不能再左右我任何的决定。我知道你担心我，你也一直是一个很好的经纪人，可是我的路是我自己选的，你就不要再瞎操心。”

  “我是带你出道的人，我怎么能不操心？”这些年，秦风一直心疼着祁佑的转变，却一直不知道该怎么做，唯一的办法只能找雷南，却算错了祁佑的决心。

  “别逼我换经纪人。”

  秦风倒吸一口冷气，他知道祁佑不是说说而已的，他是真的在生气。

  “我知道了。”秦风叹气，“我进去和雷南打个招呼，就带你走。”

  进了屋，秦风就看到呆坐在客厅沙发上的雷南。

  “我要带祁佑走了。”

  “恩。”

  “你还想说点什么吗？”

  “不用了。”

  “雷南，或许是我多嘴，可是我总觉得，祁佑再这样下去，是撑不了多久的。”

  “你想说都是我害的？”

  “其实我一直很想揍你。”

  “随便。”

  “如果有那一天，他真的撑不下去了，你会是不顾一切接住他的那个人吗？”

  “阿风，不要让他有那一天。”

  “这不是我能决定的。”

  “你刚才问我会不会不顾一切的接住他，我只能告诉你，我现在就是失去双臂的人，我想接他，却已经碰不到他了。”

  “雷南，那是借口，你只是在怕。”

  “怕？”

  “你自己心里都明白。”

  秦风不想点破，他看着有些疲惫的雷南，又想到他当年那个少年轻狂的模样，唏嘘地摇了摇头。

  “我带他先走了，回头我让司机来送你们回家。”

  “不用，我会自己叫车。”雷南的双眼穿过落地玻璃窗，落在那个站在院门口的人身上，“好好照顾他。”

  “这本来就是我的工作。”

  秦风载着祁佑走了。

  雷晴还在睡觉，雷南不想吵醒他，而且自己对这个别墅也有着不舍，所以并没有立刻离开。

  他走上了二楼，进了祁佑睡过的房间。

  房里似乎还留着祁佑身上的香水味，是中性香调的味道，其实挺好闻的，但雷南还是不习惯，因为他熟悉的祁佑，身上只会有洗发水的香味。

  走到床边，他下意识地抬起头，天花板上的海报没有了，只有泛黄的印迹还存在着，床上已经不见了他们昨晚激情后的痕迹，干净的白色床单还透着漂白粉的味道，明显是新铺上去的。

  雷南环顾四周，走进了浴室，终于在那个大的可以装下一个人的垃圾篮筐里，找到了被丢弃的被子和床单。

  他想退出去，可双脚却不能移动半分，那些硬生生被埋进心底的记忆犹如被打开的水龙头，哗哗地流泻出来。

  这个浴室里有太多的画面可以重拾，他们第一次一起洗澡，第一次互相给对方剃胡子，甚至第一次在这里做爱。

  他伸手触碰到冰冷的镜面，这里曾映照着他们彼此交缠的身体，祁佑的喘息似乎就在耳边，还有他湿润的双眼，带着情欲，几乎要将自己溺死。

  “佑，回房吧。”

  “害羞了？”

  “怪别扭的。”

  “有什么别扭的？”他听到自己故意使坏的笑声，“有这面镜子，你才能看清楚我是怎么进入你身体的。”

  “雷南！”情人的脸更红了。

  哇哇的婴儿哭声打断了雷南的回忆，他用手掌抹了一把脸，掌心的湿润让他心里一颤。

  这么多年了，他以为可以放下祁佑好好生活，可是这一脸的泪水又算什么？

  短短的重逢，已将他平静的心绪打乱，他来不及细思，只能带着一份揪心的疼痛和嗷嗷大哭的孩子，匆匆离开了别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