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热闹的时候，东阿节是小镇上的人们难得的盛大集市日子，也是他们信仰的欢奥神的诞辰。

  这里的人们喜欢披着枯草色麻纱，把结实的棉麻串上鲜艳的小果实和花籽，然后一路欢歌，带着煤油灯和点心，一起游荡到小镇外那条通往大海的小溪边，散下头发，用芳香的天然花油撒在自己和身边的人们身上，捧起一环清水，唱着那些欢乐的赞扬欢奥、歌颂人民、感谢任何事物的颂歌。

  会有可爱的孩童提着花篮，把采拮下来的各色娇嫩花瓣，往人群中和小溪上空抛去，带着还没有晾干的晨露，带着祝福降落在每一个人身上。

  牧就是这时候，来到小镇上的。

  牧小心翼翼地躲过嬉闹的人群，从小镇偏僻至极的一个角落偷偷地上了岸。

  鱼尾被他化成了人类的下肢。上辈子行走时的那种不适感重新降临。

  牧不由地皱起了眉头。如人类一样行走，对于他来说真的是一种负担。他在人类那里听过一个童话故事，一条小美人鱼用自己的头发和声音，换来了一双腿，然后从此开始她真正的灾难。诚然，他的腿不需要付出那么大代价，可是也让他十分难受，身体的所有重量都失去了浮力的支撑，一直挺立起来的脊椎，也十分难受，因为需要承受比在海底更大的重力。如人类那般自然而然地生活，需要适应，上辈子就是这样度过第一年在陆地上的生活的。

  然而目前最紧迫的事情是，他需要一套人类的衣服。

  还是四月，乍暖还寒，暮春的日子里依旧没有夏天将要来临的迹象。南方的暮春，和春、冬，都是极其相似的天。连绵寒冷的雨飘洒在天穹之下。半暖的温度里，欢庆节日的人群因为难得的节日兴高采烈，不会顾及到这点温度。

  而对于牧来说，这点温度根本不算什么，在南极洋的海面上，潮湿的海风呼啸挂起，送来轩然大波，零下几十度的温度让海面变成极其考验生物耐性的环境。而海洋下却不一样，海水由于比热容的数值大，太阳的热量很难迅速有效地影响到海水的温度。也就是说，在海底，海水大部分可以在寒冷的冬天里一直维持在零下四度左右。牧十分适应那种温度，现在一下子离开海水，陆地上的温度让他十分不能适应。

  更何况，陆地上的空气无论潮湿到哪种地步，对于一条鱼来说，都是严重缺水的。也幸好人鱼因为长期不断绝与海上的联系，才让自己的身体还没有分化到不能到达陆地上的程度。

  空气这方面可以适应，衣服这方面还是会有点困难。

  在海底，人鱼会自己编织各式各样的可以称为布料的东西，但是全部的布料，包括应用最广的薄绡，也还只是一种堪称装饰品的东西。人鱼的布料可以遮挡身体，可以装饰各种各样的场合，可以作为使所使用的地方柔软而透亮，却不会保存温度遮挡热量的流动。陆地上不是，人类的布料，从其他动物的皮毛和植物的树叶等发展而来，它一开始就是作为保暖的一种道具创造出来的。使用人类制造的布料做的衣服，让人鱼感到极其的热，如果不够适应，一开始穿的时候，因为衣服与皮肤摩擦起的热甚至会烧伤他们的皮肤。这种事情在其他冷血动物身上也可以发现。

  这样一来，人类的衣服对于牧来讲，就是一种负担。

  而现在，为了可以隐秘地混进人群，牧不仅要主动去找这种负担，还要如人类小偷一样做着为人诟病的事情。

  牧一点一点地往小溪旁的柔软丛林里走去，他以前尝试过行走在茂密森林中，而那些柔软的藤兰让他感觉舒服极了，他经常就一个人躺在藤兰上舍不得回去。而现在，他暂时还没有人类的衣服，从丛林里走，很安全。只是现在他需要快点找到一套衣服才行。

  踩过那些美丽的藤兰，脚下的春天落叶也柔软得很，只是无论如何柔软，牧始终感觉用脚行走的感觉异常诡异，就像他仿佛从未试过在陆地上如此行走一样。

  游行的人群终于开始散开，自由地在小溪边玩耍，牧谨慎地避开那些嬉闹的人群，躲进一间比较靠近小溪边的屋舍。

  很幸运，他躲进的这间屋舍，正好放有几套衣服，略微装饰有花纹的外套和精美的刺绣上衣都表露着这些衣服的主人身份不凡，至少是生活富裕的。不过这与他无关。牧迅速地凭着记忆中的穿衣方法，把衣服套到自己身上。

  衣服的主人明显身材比他高大一些，他穿上衣服之后，显得衣服宽松许多。牧把最后一颗纽扣扣上，然后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