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害怕，他现在更多的是说不尽的诧异和惊讶。明明他还没来得及去改变点什么，这个世界早就变得模糊不堪了。杂乱的思绪簇拥在脑部聚集成繁杂的线条彼此交织成一片混乱，再也没办法坦然面对事实的牧震惊地僵直着自己的身体。

  “不要害怕。”穆尔达那高贵的王没有察觉出他混乱的思绪，只以为他还没回过神来。他温柔地亲吻着他的额头，把他从怀里依靠的姿态调整到面对面，对着牧微微地笑着，带着无限的眷恋看着他。

  只可惜牧不能感受到那一丝淡淡的眷恋。他只知道，自己被那条暗褐色尾巴的人鱼按住了手臂，然后昏迷了过去。

  人鱼的手臂上有着特殊的穴位，一旦被用力地按住，就会立刻出现缺血和晕厥的现象。这促使人鱼很少让别人抓住自己的手臂。而昏迷前，就是那个暗褐色的侍从把他弄晕，带到这个王的面前。

  牧轻轻地推开他，往后面退去，他的身体酸痛着，带着说不出的疲倦和那种之后的特殊感觉。他已经不是那个什么都不懂的笨蛋，他明白这种身体的感觉是什么。

  “牧？”面前那个长相俊朗的人鱼，就是穆尔达的王，这位英俊的人鱼刚才还拥抱着他，微笑着对他说不要害怕，仿佛昏迷之前那个胡言乱语说的话不知所云的王从不曾存在一般地对他微笑着着。

  不知道是该庆幸上辈子从不曾觐见过穆尔达的王，还是该为目前的遭遇悲伤。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牧只说这么一句话。

  胡弗还在为他一醒过来就推开自己而难过，听到他开口说话，连忙回答道：“事情解释起来有点麻烦……”

  牧听到这个开头，刚才就卡在喉咙的恶心就不断上涌，这种解释的开头，简直是要把他当作傻瓜。他想也不想就露出厌恶的神色，一把把还在面前的人推翻。胡弗惊愕地张大眼睛，眼睁睁地看着心爱的人鱼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地把鱼尾甩过来，狠狠地拍晕了他。

  “啪”的一声巨响，胡弗被拍晕在精美的扇贝床上，摆在扇贝床旁的两根巨大的红珊瑚被顺带地从腰部震裂开。牧简直是用上了全身仅有的几分力气甩尾巴，扇贝附近的所有薄绡床帏和装饰绸带全部被他甩鱼尾的水流给撞击地飞扬起来，整个寝宫的东西都被水流弄得摇晃不定。

  牧不由地趴了下去，身体实在是没办法承担这么大的超负荷使用。他半趴在床上，落下去的地方刚好是枕头所在的地方，手臂上的关节重重地摔在枕头上，有了缓冲，不至于那么痛。但是这个位置又恰好就在那个王的旁边，牧只要把头抬起来往旁边一看，就能看到那个被鱼尾甩晕的王。

  英俊的国王昏迷在床上，一脸晕厥过去的虚弱模样。一颗明亮的夜明珠就挂在他的上方，光斜斜地照下来，越发显得他的脸庞完美无瑕。牧不得不承认，眼前的王拥有着迷人的弧度和棱角。

  但是，这样更加显得他刚才清醒时候的模样猥琐。

  牧没办法想象自己的身体被这样的人给玷污，却又不得不接受这一点。他拖着沉重的身体从床上下来，尾鳍都带着无尽的疲倦酸痛。一点一点地游到大门那边，他从薄绡窗纱往外看去，只有大海无尽的黑暗，隐约带着少许亮光。那些亮光都是深海鱼类身上诱敌捕食的武器，对于人鱼来说没有丝毫影响。看不到侍卫，牧的心有了少许安定。既然暂时没有侍卫巡逻，那么他就有很大机会逃出去，如果不幸被抓到，只能算运气问题，如果不逃，也许他这一辈子都会被囚禁在丝丽兰宫，做王的娈人。

  娈人，海上的那些人类就是用这般的词来形容那些被迫依靠那种关系来维生或是达到某种目的的人的。以色侍人，色衰爱驰，被宠爱的时间极其短暂，然后余生都在痛苦和不幸中度过。

  牧不知道自己的以前到底算不算娈人，但既然过去没办法改变，那么他希望这一次可以躲过这种命运。首先，他就该躲开穆尔达，离开这里。

  糟糕透了。

  他之所以首先回到穆尔达，就是想希望从一开始就改变命运的轨迹，不去陆地上，就不会遇到那个人，不遇到，就算依旧心痛，也不至于如上辈子那般悲惨地带着腹中的孩子离开这个世界。

  无论如何，都不该是这样，被打晕，再次醒来时发现自己被强暴，强暴的那个还是穆尔达的王。

  那种不详的预感，原来是真的。

  他用尽全身力气，游到寝宫的外面，丝丽兰宫的海底花园十分美丽，到处摆放着色彩鲜艳枝干形状奇特的海底植物和珊瑚，有着光亮的夜明珠和各色宝石摆在岩石的上面照亮着整个花园。这里是深海中唯一异常明亮的地方，深海鱼类都会远远地躲开这非常的明亮。对于他来说，这是阻碍，是险要。如此明亮的海底花园，让他的逃脱异常困难。

  他一点一点地前行，伏在那些巨大岩石的阴影中、枝叶的斑斓下。整个丝丽兰宫却是静悄悄的，一点动静也没有。

  牧的体力已经被消耗得差不多了。被那个王折腾到整个身体都像极了被拆开又重新组装起来的他，没办法有力地摇晃着尾巴极速游行。他警惕地观察四周，努力地把身体隐秘起来。

  就这样一路小心翼翼地直到顺利地从某个方向游到丝丽兰宫外面的海草林中，他才稍微地松了一口气。

  这种顺利，来得异常诡异。但是他没办法因此犹豫。

  必须离开这里。

  牧紧了紧牙根，他无处可去。海底是人鱼的世界，就算他能逃，在海底躲躲闪闪如此的惊扰，根本就是折磨。海底那么大，却还是有那么多连人鱼都没办法顺利活下来的地方。他记得他刚出生时，被独角鲸和鲨鱼追杀的痛苦。

  只有陆地，只有陆地能让他躲开人鱼族而不至于在海底难于度日。

  可是——死之前的痛苦……

  他反手抚上自己的腹部，咬了咬下唇，反正都是痛苦。大不了真的再死一次。这一次，希望没那么痛苦。

  他闭上眼睛，靠感觉辨别出水流的方向，然后，往着他来的那个方向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