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之章

  “你在做什么”突如其来的声响吓得沐景枫一颤，纸上的毛笔尖儿狠狠地抖了一下，划出道狰狞的墨迹。“没、没什么”忙将桌上摊开的宣纸撤掉重新摆上一张，手里废弃的东西直接团吧团吧扔进了对面的湖里，不肖片刻便融化在那深不见底的湖中。“墨儿今天回来，随我去迎迎吧”眼前的男子剑眉鹰眸，薄唇微抿，表情很少的脸孔总是透着一股疏离。这张脸他已经看了三年，每每梦醒时分，脑子里浮现的也是这张几乎可以称之为面瘫的俊脸，似乎怎么看也看不够“好”。

  墨儿是东邪一年前从塞外捡回来的。她虽不是中原女子，可是那五官却比江南水乡养出来的女子还要柔美。他知道东邪喜欢墨儿，因为那张脸只有在看着她时才会显得柔和，或许这一点连他本人都没有发现。而对于墨儿的想法他不知道也不敢知道，他怕，怕她跟自己想的一样，怕他们在一起后这里再没有自己的容身之处。

  两个人并肩站在青石板道上，听着由远及近的马蹄声“哒哒哒”“哒哒哒”，不一会一匹高大的骏马，拖着身后华丽的马车，“哒哒哒” “哒哒哒”透过清晨的薄雾向着两人所在的方向前进。马车在两人身前停了下来，东邪立刻迎了上去，掀开车帘，一只柔弱无骨的小手，就搭在了他的肩上。一发力将坐在车厢的人抱了出来，那女子顺从的将头靠在他胸前，双眸微阖，似是累极了的样子。“我让下人准备了些吃的，吃完在休息吧”温柔的嗓音仿若一汪清泉，“叮叮咚咚”让听着的人不自觉地沉迷。

  两人偎的身影从眼前走过，沐景枫显得有些失落，他知道那个人从来不会在意自己，就算他们一起生活了几年，但那人的眼神却从未在自己身上停留。失落的感觉在心里慢慢扩大，但表面上却跟个没事人似得，吩咐着管家将马牵走，跟在后面看着前面那对璧人慢慢远离自己的视线。“沐少爷，老奴在这东府做了十几年的下人，也算是府里的老人了，少爷可是我看着长大的，我以前可从没见过他对哪个人这么上心过，看来咱府里再过不久，就要有女主人喽”福伯喜悦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沐景枫却感觉不到丝毫的高兴，如果他们真的在一起了，那自己所能做的，大概也只有祝福了吧。

  东府很大，沐景枫住在西面的偏院里，这里是离主楼最远的地方。东邪和墨儿同住在主楼，主楼的建造很奇特，分南北两栋楼，中间由一座架空的拱桥连接着，方便两边的人行动。他从很早以前就知道，那里是给这座府邸的主人住的，自从一年前墨儿住进去之后，他就再也没有去过那里，就算是路途经过，他也会绕着走。沐景枫的院子里有一个颗很大的海棠树，每到四、五月份时，红色的海棠花就会绽放，宛如一片盛开的火海，绚丽、夺目。记得读过这样一首诗：东风袅袅泛崇光，香雾空蒙月转廊。只恐夜深花睡去，故烧高烛照红妆。诗中借用海棠来比喻人失意时，郁郁寡欢的心情。不知道写这首诗的人是不是也怀着同样的心情。“清风扶海棠，无人来闻香”轻念的诗词随着西风的路过，伴着那清脆的树叶一点一点的消匿于无声。

  “沐公子，小姐有请。” 湖心中的六角凉亭里，一白衣女子侧卧在贵妃椅上，双目微合似睡非睡，低垂的发丝垂落在胸前，似乎还带着丝丝潮气，沐景枫站了片刻，那人似乎并没有要开口的意思，正准备离开时，只听到“沐公子可知奴家为何在此见你？””姑娘不说，在下怎会知道”。墨儿睁开眼睛，看着眼前立着的人。“沐公子生的可真不错，这眉清目秀的，长的可比外面那些狐媚子还要勾人”沐景枫听着话里的的讽刺，面上仍波澜不惊道“墨儿姑娘真会说笑，要论这样貌，在下跟姑娘这差的可不是一星半点，要说这勾人……呵~我想姑娘比在下更擅长把”墨儿的眉皱了皱，只是一眨眼的功夫便又恢复如初。“墨儿姑娘不是有事找在下谈吗？如果没事那我便先回去了”说着就要离开。

  “站住 ！”一声娇喝在身后响起，只见那人坐直了身子，一双杏眼瞪的大大的，看着他的眼神有些不悦。“有些话我就直说了吧，下月初十是我跟东邪哥哥的大婚之日，我希望在此之前你能离开东府，最好是永远都不要再出现。”大婚？！为什么没有人告诉他？难道连这种事情都不想让他知道嘛……沐景枫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明明是已经开春的季节，他却觉得遍体生寒，冷的他想发抖。“你到底有没有……”还未说完便直接被打断。 “这件事我会亲自去问他，如果他同意……我便再也不会出现”说罢径自离去。墨儿看着那走远的身影，眼睛里几乎喷出火来，牙咬切齿道“我一定会让你滚蛋的”说完纵身一跃，跳进了身后的湖水里。

  是夜。

  东府上下忙的不可开交，整个府邸灯火通明，下人们战战兢兢的跪在长廊上，一个比一个抖得厉害。沐景枫坐在院子里，看着远处亮起的火光，好看的眉皱了起来，心中隐隐升起一股不安。不一会儿，一个小厮装扮的人推开了小院的木门，看着坐在院子里的沐景枫直接跪了下去。“沐、沐公子，少爷，少爷请您去一趟！”小厮跪在地上话说的磕磕绊绊，声音听起来有些抖。沐景枫上前几步，将人馋了起来“出什么事了？”呆在东府的这几年，从未见过哪个下人如此慌张的来传话，在沐景枫眼里那些下人们都算是他的朋友，他从来不会摆出主人的架子来压制这些人，虽然他并不是这里的主人，但他跟他们却亲近得很，在没有东邪的场合时他们甚至会闲聊唠嗑，说说外面发生的趣事。而不是像现在跪在地上抖个不停。“呜呜，公、公子、、今天墨儿姑娘……呜呜。在湖心亭，不慎落水……辛亏有路过的下人发现的及时，把人救了上来，可是现在却一直昏迷不醒。，呜呜少爷一生气，就把今天在府上的所有下人都罚跪在长廊上，每个人还都领了二十个板子……现在呜呜呜”小斯抽抽噎噎地哭着，一张小脸给哭的稀里哗啦的。沐景枫替他擦去了脸上的泪痕，露出少年稚嫩的脸蛋。小少年看上去只有十三四岁那么大，一双圆溜溜的大眼肿的跟个核桃似得，心里不禁有些叹息。 

  东邪虽然看上去冷酷，可是却从来没有罚过这些人。就算平常下人们犯了一些小错，他也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如今一个墨儿却改变了曾经的一切，可想而知那个人在他心里该有多重要啊。又是一声无声的叹息，沐景枫看着眼前的少年开口道“那他让你找我所为何事”“少、少爷说公子以前学过医，想让公子去看看墨儿姑娘的情况”少年如是说着，眼神却有些躲闪不敢看他。沐景枫也没有在意跟着小少年直接出了院子，穿过弯曲的长廊在快到达主楼时，果然看见一群人跪在走廊的尽头。小厮领着他从人群中穿过，期间那些人的目光落在他身上也同样显得不自在。沐景枫有些不解，不就是给她看个病嘛，怎么一个个搞得要给他送行似得。沐景枫不知道，在他下午见到秦墨儿的那一刻起，他的生活将会发生翻天覆地的改变。

  “吱呀”一声紧闭的房门被推开来，沐景枫看着满地的狼藉，不禁有些头疼。绕过屏风，东邪焦急的身影便呈现在眼前，秦墨儿惨白着一张脸躺在床上，一双蛾眉微微地皱着，似乎很痛苦的样子。青葱白玉的手被东邪握在掌中按放在心口的位置，东邪修长的指尖流连在那张惹人疼爱的脸上，不舍的离去。“墨儿姑娘看上去似乎不像是溺水导致的昏迷”沐景枫在旁边观看许久，淡淡地开口道。东邪不禁一愣，沉默了片刻。“那你说是什么原因！难不成还有人故意陷害！”东邪的言辞有些激动，连神情都开始渐渐的冷了下来。周围的气压有些低沉，沐景枫被东邪这突然转变的态度弄有些不明所以，但是他知道那个人在生气，而且是很生气。“你怎么了”

  “哼！我怎么了？今天有下人跟我禀报，墨儿再见过你之后就失足落水了，你问我怎么了？我倒要问问你呢！”东邪怒不可遏的声音震得人耳膜发疼，跪在楼底的下人们更是一个抖的比一个厉害。沐景枫有些不敢相信，他没想到东邪居然会这么想他！两个人明明在一起生活了那么长时间，他却一点都不了解自己。“你真的觉得这是我做的？！我沐景枫向来光明磊落！我说不是我，那就不是！”一时间两人有些僵持不下。他不想被人冤枉，尤其那个人还是他的时候。沐景枫觉得有些委屈，在爹娘离开之后，就再也没有人关心过他。当他从一个无忧无虑的小少爷沦落为寄人篱下的可怜虫时，他都没有怨天尤人。因为他知道最爱他的人已经不在了，没有谁再会像他们那样让着他宠着他。可就在三年前，在那片踏雪的梅林里，那个英姿飒爽的英俊青年独占了他的整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