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豆角、韭菜和空心菜洗完，徐子源才動手洗大白菜和高麗菜，這種要一片一片剝下菜葉，有時還要用到菜刀，徐子源往殷月蘭那裡跑了三四趟，因為殷月蘭堅持由她來動刀，切下不用的部份，徐子源說了幾次沒用只好作罷，每次都跑到殷月蘭身邊，讓殷月蘭協助把廢料切掉。

  最後只剩洋蔥和紅蘿蔔，這兩樣只能沖沖表面，要處理就要用到刀，想當然爾殷月蘭不會讓徐子源動刀，所以不到半小時，徐子源就結束擇菜和洗菜的工作，當他告知殷月蘭都洗好了以後，殷月蘭揉了揉徐子源的頭髮，說他乖，然後從玻璃櫃裡拿了一塊已經切好的肝連肉樣品，丟到熱湯裡燙了一下，用漏勺撈起來，手一捏就塞到徐子源的嘴裡。

  一瞬，徐子源嚇到了，除了殷月蘭動作太快讓他不及反應，還有肝連肉的熱度，嘴裡的灼熱感，讓徐子源馬上呼呼直哈氣，不過一塊食指大的肝連肉也沒多大，一下灼熱的感覺就退了，徐子源反射性開始嚼，嚼著嚼著肝連肉鮮甜的肉汁在口腔裡漸漸散開，那種甜味讓徐子源嘴角不自覺的上揚，還漫進心底去。

  徐子源仰著頭，看著殷月蘭因湯鍋蒸氣而醺蒸發紅又出油的臉，那張臉，滿是肉，擠得臉型都變了，因為湯鍋水蒸氣的關係，殷月蘭的頰上、額上頻頻冒出大顆小顆的汗珠子，殷月蘭時不時就會抓起脖子上的毛巾去擦拭，一點都不美，很狼狽，可是，徐子源卻覺得，他想待在殷月蘭，想像這樣待在殷月蘭身邊。

  「還想再吃一塊是嗎？」

  殷月蘭發現徐子源一動也不動，以為他想要再吃一塊，小孩子嘛，都嘴饞，以前她家勤書那小子沒吃個十塊八塊那肯罷休。

  「不吃。」

  並不是為了肝連肉，他只是單純看著殷月蘭那張臉看得發愣，所以才沒有動作，雖然徐子源是喜歡肝連肉的口感和味道，可是，因為徐啟昱的關係，他不想讓自己沈迷於任何一樣事物裡。

  「不吃？」

  殷月蘭看著徐子源直愣愣的盯著她的樣子，也覺得有點怪，不吃肉那是想幹什麼？不然沒事這樣盯著她看要做什麼呢？她又長的不是多好看。

  「你找我有什麼事？」

  「沒事。」

  「那你要做什麼？」

  看著殷月蘭臉上明明掛著大問號的表情，徐子源知道，自己的舉動讓殷月蘭覺得奇怪了。

  學校的同學都說他是怪人，有人叫他怪胎，有人叫他ET，學校的老師雖然沒在他面前說出口過，但徐子源從老師們的臉上，可以看出老師們也這樣認為，所以，他就算科科拿一百，也不能拿到全年級第一名的獎狀，學校給的理由是他群育分數有問題，徐子源本人並不覺得自己有什麼問題，他覺得有問題的是他沒有一對高收入又體面的父母，他不像陳秀芳，陳秀芳的媽在縣政府裡當科長，據說在徐詠琳到中市之前，還有中市最美之稱，而陳秀芳的爸也在縣政府裡任職，徐子覺得陳秀芳的爸媽，才是陳秀芳雖然次次考的比他差，卻次次都能拿全年級第一名的獎狀的原因。

  不能拿全年級第一名獎狀，徐子源覺得無所謂，因為那張獎狀即不能拿去換米，肚子餓的時候也不能拿來吃，但是，他並不想讓殷月蘭覺得他奇怪，因為他殷月蘭說讓他把她當媽，要照顧他，而他喜歡待在殷月蘭身邊的感覺，所以他不能讓殷月蘭覺得他奇怪，即使他還是很想要繼續看殷月蘭，但……不行。

  「沒有什麼。」

  徐子源低下頭，又一次氣惱自己口條不行，隨便說個什麼都好，只要讓殷月蘭不覺得他怪就好，腦子轉了轉，就是想不出一句話來，他突然覺得學校把第一名的獎狀頒發給陳秀芳其實也沒什麼不對，陳秀芳雖然考試成績不及他，但這種時刻陳秀芳隨口就可以講出讓人滿意的話，但他沒辦法。

  第一名，不該只是很會考試而已。

  抬頭，殷月蘭仍是一臉疑惑，徐子源覺得很洩氣，他想要說些什麼，把眼前的尷尬場面給圓過去，可是嘴張了又合，腦子轉了千百轉，就是擠不出一句好說詞。

  「子源，你去休息，差不多都弄好了，沒什麼需要忙的。」

  說話的是施敏郎，徐子源轉頭，看到施敏郎面前的台面上已經推起了好多個白色的麵條團，桌上已經沒有麵團，但施敏郎的手上有麵粉，徐子源雖然沒有做過麵團，但看這個情況便推想，施敏郎應該是把要用的麵全拉好，於是快步到適才洗菜的地方，舀起一瓢的水，走到施敏郎面前說：「郎叔，洗手。」

  意料之外，施敏郎並沒有要洗手，施敏郎笑著搖搖頭，接著蹲下，站起來時手中有又有一個麵團，「麵還不夠，一個麵團一斤的粉，大概只能做十四、十五碗的量，中午要準備五十碗以上的量，剛我已經做了三團麵，現在還要再做一團麵才夠。」

  施敏郎說完並沒有再理會徐子源，而是專心揉起麵團，開始做麵，徐子源把手裡的水瓢放回水盆裡後，又走回施敏郎旁邊看他揉麵，殷月蘭時不時就會抬頭看一下施敏郎和徐子源的狀況，看來看去也看不明白徐子源究竟想要做什麼，難不成是想學做麵、賣麵嗎？

  這天午餐徐子源拖到一點半才吃，雖然這家麵攤的口味並不出線，但因為施敏郎和殷月蘭為人寬厚熱情，而且用料實在，生意也不算太差，午餐時間來客雖稱不上川流不息，但至少也沒有空桌的情況出現。

  忙得時候殷月蘭就顧不上那麼多，所以徐子源可以幫著上小菜和收碗盤，上麵的工作殷月蘭還是不願意讓徐子源碰的，不過這樣徐子源就覺得很滿意，因為他有用，就像之前講的一樣，既便殷月蘭只是一時興起把他當寵物養，徐子源也要當有用處的那種寵物。

  麵攤午餐時間要到兩點才會真的靜下來，可是一點半，殷月蘭就端著碗餛飩，對著徐子源招手，徐子源走到殷月蘭身邊，依舊是那個離灶最遠的紅圓桌，殷月蘭說：「已經一點半了，你餓壞了吧？來，吃碗麵，蘭姨再去燙個青菜給你吃，小孩要飲食均衡才長的好。」

  聽到殷月蘭的話，徐子源有點訝異，已經一點半了？他居然一點感覺都沒有，是忙昏了嗎？徐子源搖搖頭，麵攤的生意不至好到讓他有忙到昏頭轉向的感覺，那為什麼他不覺得餓呢？平時他可是很準時十二點就要吃飯，之前徐詠琳鬧了幾次讓他來不及吃飯，他餓得幾乎要生氣。

  舀了一顆餛飩，湯匙放到臉嘴前用力吹了三下，一口把餛飩咬進嘴裡，在嘴裡漫開的只有肉汁香甜，說鹹香也不夠，說鮮也不足，只有單純鮮肉的香甜，很純粹，也很單調。

  徐子源抬頭望了一眼還在忙碌的殷月蘭和施敏郎，不懂為什麼他們不學不遠處那個麵攤的老闆，那家麵攤的老闆都會去化工廠買粉，那個大骨粉加到水裡就是熬煮八小時的大骨湯，省瓦斯，也省食材費，雖然那種湯喝了會讓人口渴，讓小便的顏色和氣味都會不好，但因為味道十足客人都愛，徐子源想，開店不就希望客人多嗎？他思考著施敏郎和殷月蘭不跟著做，是不喜歡用那個粉，還是不知道可以用那個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