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可以這樣？」

  徐子源看到施敏郎緊皺的眉頭，比看到施敏郎叫熱炒店炒了半隻三杯雞還開心，雖然施敏郎不是對著學校的老師吼，但終於有人說了這句話，終於有人為他徐子源說了這句話；其實，早一年唸書，或晚唸一年唸書對徐子源來說根本沒有差別，他有那個把握仍可以全科一百，但他討厭聽到其他同學的家長，說他能考那麼好是因為他比大家年長了一歲。

  這天因為去法院的關係，他們吃午餐的時間晚了，吃飽飯徐子源還跟著殷月蘭洗了碗，都弄完已經近三點，殷月蘭和施敏郎兩人哈欠連連，徐子源也跟著打了一個哈欠，打完哈欠徐子源有點發怔，心想他以前從不睡午覺的，沒想到跟著殷月蘭才不到一個月，他居然養成睡午覺的習慣了，他現在很睏，很想睡。

  「郎叔，蘭姨，都收拾好了，那子源回去睡了。」

  殷月蘭和施敏郎住的地方離麵攤走路不到十五分鐘，走到他住的宿舍依徐子源的腳程二十分鐘定能走到，從小追著徐詠琳亂跑亂竄，徐子源練就了絕佳的認路本領，路只要走過一遍，他幾乎就能記得九成，衡量了一下，徐子源覺得自己回去沒問題，於是又說：「我認得路，可以自己回去。」

  徐子源說話的時候，殷月蘭正巧連打了幾個大大的哈欠，一手遮著嘴，一手手腕擺動著，徐子源看不出是揮還是招，正在猶豫的時候，施敏郎說話了，「前面大馬路車多，你不可以一個人走，今天中午在這裡睡，郎叔和你蘭姨今天不擺攤，晚上帶你去買衣服。」

  這時，殷月蘭哈欠終於打完了，跟著施敏郎的話說：「對啦，很晚了就在這裡睡，這裡的床是通舖，很大，不會擠。」殷月蘭一邊說，一邊就拉著徐子源往裡面走，走到房間門口，一轉一推房門就開了，很顯然房間門是沒有鎖的。

  「來，快來睡，我睏死了，啊。」

  房間門一打開，進眼的是一個附著半身立鏡的大桌子，桌子下有一張沒有椅背的椅子，桌面上有四、五個瓶瓶罐罐，瓶罐裡有膏狀物，也有液體，桌子旁邊是大衣櫥，桌子和衣櫥的對面是一個大床，殷月蘭一進房間就往床上爬去，爬到最裡面，臨著牆壁躺下，伸起手來對徐子源招手，徐子源低頭看著自己的腳猶豫了一下，昨天下半夜下過雨，他穿著拖鞋走了一早上，腳上有泥。

  床上的殷月蘭已經閉上眼睛，只剩張著嘴問徐子源為什麼還不過來，倒是走在最後的施敏郎拿著一條濕毛巾走進房間，靠近了徐子源就先擦了他的臉，一邊擦一邊跟殷月蘭說：「子源穿拖鞋，腳沾到泥，擦好再上去睡，你先睡。」

  擦完臉，還幫徐子源擦了手，擦完手，施敏郎指著床要徐子源坐下，徐子源有些愣，心想施敏郎不會要幫他擦腳吧？擦臉和擦手都還好，可是擦腳耶，那是腳啊，只有親爸爸才會幫孩子擦腳吧？

  結果，施敏郎真的幫他擦腳了，不只是擦，還真的很仔細的擦了，連每個趾縫都用毛巾套著手指頭，伸進去仔細的逐個擦拭乾淨，當施敏郎幫徐子源擦腳的時候，徐子源的腦子裡倒沒有太多想法，只覺得原來毛巾擦腳是這種感覺啊，在擦趾縫時有點癢吶，可是當施敏郎擦完，把毛巾放到桌上後，抬頭對著徐子源一笑，那一瞬，徐子源的眼淚像湧泉一樣的湧了出來，他伸出手把眼前的施敏郎抱的緊緊的，施敏郎沒有說話，只是拍了拍他的後背，這時殷月蘭發出了一聲呻吟，翻身面向牆壁變成側睡。

  晚上，施敏郎和殷月蘭帶著徐子源上夜市去了，這不是徐子源第一次到夜市，他之前為了找徐詠琳，時常會跑到夜市，除了學校，犯瘋症時的徐詠琳最愛去夜市，她喜歡撈金魚，總對著撈金魚攤位的老闆說，等下她爸爸就會來付錢了，然後開始細數起她養了幾隻金魚，徐詠琳還幫每隻金魚都取了名字。

  這個晚上，施敏郎和殷月蘭幫徐子源買的衣褲數量，超過了徐子源現有的衣褲總數量，殷月蘭還幫徐子源買了四件內褲，徐子源站在殷月蘭的身邊低著頭，臉有點紅，他對殷月蘭說他不穿內褲沒關係，讓殷月蘭不要買，不要花這個錢。

  殷月蘭笑著說：「古代十二歲就可以娶老婆了吶，你都十歲了，再過兩年就要娶老婆，怎麼可以不穿內褲？」

  殷月蘭一翻話把夜市賣內衣褲的老闆娘都說笑了，老闆娘笑完，很神秘的抓著殷月蘭到一邊說：「啊你們真的決定要收養那個小瘋子嗎？公家發下來的錢聽上去雖然不少，但是還是遠遠不夠養大一個孩子吶。」

  賣內衣褲老闆娘的聲音雖然不大，但徐子源可以從她的嘴形，看出所有說詞的內容，老闆娘說的是實情，這個人人都知道，連徐子源都明白，所以他不在意老闆娘怎麼說，他只在意殷月蘭會怎麼答。

  「哎喲，有誰會為了那幾萬塊收養一個小孩子？我和我頭家收養子源是真的因為喜歡他啦，今天都去過法院了，沒多久他就是我和我家敏郎的兒子了，我告訴你們，以後徐子源他就是我和敏郎的二兒子，以後有誰再叫他小瘋子，我就跟他拚命。」

  殷月蘭的話，讓徐子源吊高的一顆心穩穩的落下了，他又笑出了像朵盛開的花的笑容，伸出手，牽住那個把一張肉肉的臉氣的更鼓的殷月蘭，殷月蘭一牽到他的手就拽著徐子源往外走，徐子源臉上的笑容還沒退下，眼角突然掃到一包塑膠袋馬上驚慌了起來，驚叫說：「不行走。」

  「走了，跟那種人沒什麼好說的，明知道我們去法院登記收養了，就知道你是我兒子啊，有人在當媽的面前叫小孩子小瘋子的嗎？」

  「不是，蘭姨…。」

  已經被拽離開內衣褲攤位幾步的徐子源急了起來，他用力掙了掙，卻掙不出殷月蘭那隻手，心底不禁浮出一個想法，原來這隻胖胖的手，不只是有肉，還有力量，徐子源幾乎要把牙咬碎了，卻怎麼掙都掙不出殷月蘭的手。

  「錢付了？」等在隔兩、三家店外的施敏郎開口問。

  「什麼錢？」

  殷月蘭可能還有些氣憤，口氣罕見的衝，聲也大，徐子源從沒見過殷月蘭這樣跟施敏郎說話，看得有點愣，但施敏郎看起來倒是一點都不在意，臉色一丁點都沒有變。

  「買子源內褲的錢。」

  「早付了。」

  「嗯，好。」

  說到這裡，施敏郎居然就沒事樣的往前走了，如果說徐子源剛看著惡著聲的殷月蘭看到發愣，那現在徐子源就是嚇傻，他甚至不知道要反應，只能呆呆看著仍是一臉若無其事的施敏郎，被動的被殷月蘭拖著走。

  走了快三十步，徐子源的手被鬆開了，「哎喲，要死了，褲子沒拿啦。」

  殷月蘭像被火燙到一樣跳了一下，然後就往回跑，徐子源看著殷月蘭看似快速，實則慢速的往回跑，頭不自覺的歪了，眼睛也瞪出了鬥雞眼，吸了一口氣，甩甩頭，抬起頭往身邊的施敏郎看，徐子源發現，施敏郎居然偷偷的在憋笑，徐子源又再度歪頭、鬥雞眼，施敏郎見他正看著自己，笑開了嘴。

  「走，去買杯冬瓜茶給你蘭姨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