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是在吵什麼啦？吵到都睡不著了。」

  一個身形跟施敏郎完全不像的男子從樓上走下來，男子身高沒那麼高，體形也比較單薄，男子雖然一臉鬍渣，一身邋遢，但還是看得出來比施敏郎年輕不少，徐子源仔細看了一下男子的臉，細看還是跟施敏郎有那麼一點相似之處，徐子源想，這應該就是大家吵架來源裡的弟弟。

  「啊二哥，二嫂，你們怎麼來了？媽沒叫你們過年再回來就好嗎？再不到三個月就要過年了，幹嘛浪費那個車票錢？」

  車票錢有買一台捷安特腳踏車的錢多嗎？

  徐子源笑了。

  偷笑完，徐子源抬起頭發現那個長滿硬剌的少年呆張著嘴，愣愣的看著他，於是徐子源又揚起了笑，美美的笑，徐子源並不知道自己笑的有多好看，他一直以為男身女相的他，在眾人眼裡長了兩個頭的豬一樣奇怪，卻沒有想過，有些人並不覺得他怪，甚至是貪戀他的長相，只是不敢說出來。

  徐子源不停的對著施勤書瞪眼，微笑，因為他覺得施勤書傻愣著的樣子太好玩了，施勤書給徐子源第一個印象，像獅子，像每一個毛髮都可以幻化成硬剌的獅子，可是這個兇勇無比的變異獅子，現在卻是一張憨呆的臉，實在…實在是太有衝突感了，讓徐子源忍不住對著施勤書擠眉弄眼，想要看他能不能露出更呆的表情。

  那邊徐子源不停的逗著施勤書玩，這邊殷月蘭聽到小叔的話擦乾了眼淚，挺起胸站了出來，「我兒子生日，我這個做媽的，和做爸的敏郎，回來幫兒子過生日有什麼浪費車票錢的？勤書是我和敏郎的兒子，唯一的兒子，一年才一次的生日，就算是花個上萬塊我們也要回來幫他過生日。」

  殷月蘭的聲音拉回徐子源和施勤書的注意力，施勤書剛化掉的一身硬剌又長了回來，徐子源見他握緊了雙拳，一副下一秒就要衝出去跟他小叔叔拚命的樣子，徐子源轉頭看了下施勤書的小叔叔，雖然施勤書又高又壯是沒錯，那是跟同齡的人相比，比起成年的小叔，施勤書還是差一個頭以上，這樣討不到便宜，更何況還有施敏郎在吶，從施敏郎對老太太的態度，徐子源可以想見，如果施勤書衝上去打起來，施敏郎肯定不會幫施勤書。

  於是，徐子源走到施勤書的身邊，把用兩手包住施勤書緊握成拳的手，輕聲的說：「哥，我怕。」

  施勤書看著徐子源的臉，看著他那對有點灰藍色的瞳孔，手上傳來涼涼又柔嫩的感覺，一時間忘了要怎麼生氣，只覺得眼前的人好美好美，比美少女戰士還要美，比任何他看過的人都還要美，像故事裡的妖精。

  「二弟你回來了！」

  「叔叔，月蘭，你們回來了。」

  進入徐子源眼睛裡的是兩張笑臉，臉在笑，眼睛也在笑，前面那個男人一進門就不停大力的拍施敏郎的肩，「汃，汃，汃…」的聲音在屋子裡迴盪著，徐子源吞了吞口水，忍不住縮了一下身體，心想，還好施敏郎夠壯，換作其他人，那男人這樣的打法，不死也內傷。

  跟在男人後面的女人進了門就衝到殷月蘭的旁邊，緊攬著殷月蘭的手，那滿是笑的臉上有顯而易見的興奮之情，一靠近殷月蘭的身邊就說個不停，那樣子像是彆了許多話，就等著殷月蘭回來好跟她說。

  「阿郎，你回來了。」

  最後一個進門的是一個老者，老者看起來身體還不錯，只是老，老到聲音已經像粗粒沙紙一樣，聽了雖稱不上不舒服，但也不會悅耳就是了。

  老者進門後所有人都停下動作，對著老者打招呼，徐子源聽到其他人都叫老者「阿爸」，而身邊的施勤書叫老者「阿公」。

  「阿傌和阿公」是這裡的方言，其實就是祖母和祖父的意思，來的路上殷月蘭已經跟徐子源解釋過一次，讓他記得見到人要叫「阿傌和阿公」，不要叫祖父、祖母，這樣會比較親近。

  沒有放開施勤書的手，也沒有往前站，徐子源只是在所有人剛好靜下的那個空檔，輕聲的叫了一聲「阿公」，音量不大，但足以讓屋內所有的都聽得到，老者在這時候往徐子源看來，臉上是淡淡的微笑，朝著徐子源點點頭，帶著審視的眼睛。

  徐子源暗暗吸了一口氣，站挺，任老者審視，三、四秒後，老者收回視線，轉頭望向施敏郎問：「那個孩子是你們帶回來的？」

  施敏郎點點頭說：「是，孩子名字叫徐子源，孩子的爸爸幾年前去世，上個月孩子的媽媽又過世，孩子的親戚沒有人願意收留，這孩子很乖巧懂事，我和月蘭決定收養他。」

  「嘿啦，剛才還說已經去辦入籍了吶。」很久沒說話的老太太又開口了，但身邊的小兒子想開口，卻被她攔下。

  「幾歲啦？」

  「十歲。」

  答了歲數，徐子源看到廳裡所有人，除了施一家以外，都皺起眉頭，徐子源覺得有點好笑，他知道大家應該是想起殷月蘭那個沒能出生的孩子。

  「生辰？」

  「一九九三年八月十九號。」

  說完生辰，所有人都倒抽了一口氣，大家驚訝徐子源並不覺得意外，可是除了驚以外還有懼，尤其是老太太更加明顯，這個懼色，就讓徐子源起疑了，他知道殷月蘭失了孩子的事，但怎麼失去的？殷月蘭從來沒有提過。

  在場只有一個人笑了，那是施勤書，施勤書笑著說：「所以…你是我妹妹？」

  徐子源翻了一個白眼，收起了笑容，也把手抽回來。

  「妹你的頭。」這句話徐子源很想說，但沒有說出口，只是低著頭，不想看施勤書那個呆子的臉，也不想再讓施勤書看他的臉，自己長的很像女生徐子源知道，但這還是從他上小學以後，第一次有人直接用稱呼女人的詞彙，在眾目睽睽之下直接冠到他頭上。

  而且，是故意的就算了，這點惡意在徐子源眼裡根本不算什麼，重點是，施勤書不是故意的，這才叫徐子源心煩。

  「哈哈哈…，不是啦！子源是弟弟，不是妹妹啦，跟你一樣有小鳥鳥。」

  沒錯，他是有那東西，因為他是男的，當然會有，但是在那麼多人面前說他有那東西，徐子源覺得很…害羞。

  「弟弟？不是母的？」

  什麼叫母的？當他是雞還是豬，強迫自己絕不可以抬頭，徐子源在心底對著施勤書罵了一句「白痴」，分不清男女就算了，連人類跟動作都分不清楚了嗎？有人把人類的性別以公的或母的來區分嗎？

  「什麼母的？又不是豬，男的啦，就跟你說是弟弟了。」

  「哈哈哈…。」

  「哈哈…哈哈…。」

  笑聲四起，人聲此起彼落，屋子一時間喧嚷了起來，徐子源抬起頭，看見施勤書的臉，那臉近的都要失焦，害徐子源嚇了一跳，但驚完便是氣，那呆子看著他的表情，分明是恨不能把手伸進他褲子親自驗證一番。

  左右看了一下，大人們都各自聊著天，徐子源口頭給了施勤書一個白眼加斜眼，別開視線，徐子源坐到殷月蘭的身邊去，想藉此躲開施勤書的視線，桌上正好有報紙，徐子源翻到經濟版仔細的閱讀起來，打算以此沈靜心情，他習慣，心亂就看書，但這裡沒有書，所以他看報紙。

  「你都看得懂嗎？你不是才四年級？」

  看不到兩分鐘，施勤書在聲音在徐子源耳邊響起，徐子源回頭，看見施勤書蹲在他身邊，用一種像狗接到飛盤的眼神看著他，其實，開始當徐子源看完一則新聞，情緒沈靜下來以後，徐子源就有些後悔剛才幼稚的舉動，施勤書是施敏郎和殷月蘭的親兒子，他實在不該做出剛才那種有敵意的舉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