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罗杰看到了我，往前迈了一步。

  我以为他会跑过来，结果他的脚步顿住了，愣在那里。

  甩了下头发站起来，摸了摸衣服领子的褶皱。

  最后低头审视了一下自己现在的样子，应该不会很糟糕。

  我往前走了几步，在他面前停下。

  “还好吗。”

  我抑制住心里想要拥抱他的冲动，淡淡问道。

  “秦风？”他看着我，眼神飘忽不定。

  “嗯。”我点了下头，手插进裤子口袋里，“好久不见。”

  他身上有着从酒吧带出来的酒精和烟草味，一点点糜烂的感觉。

  我想过无数次我们见面可能会出现的场景，却没想到会是那么平乏无力。

  罗杰沉默着站在那里。

  而我越来越茫然。

  或者我应该说点什么？

  “我姐结婚了。”我搜刮着大脑说着，“姐夫是个很好的男人。”

  “那挺好。”罗杰垂下视线，说完之后又沉默了。

  这样的沉默让我很焦躁，身体里的破坏因子又开始蠢蠢欲动。

  霓虹灯下，亚麻色的头发遮住了眼睛，许久没有开口的这点时间里终于让我明白原来我们已经变得陌生了。

  有点好笑的陌生和疏离。

  我看着闪烁的霓虹灯。

  抓不住它跳动的那一刻，也抓不住它熄灭的那一刻。

  为了不让大家再继续尴尬下去，我脚动了动，微微往后退了一点点，让我们的距离又拉开了一些。

  “我还有点事，先回去了。”我看着他瞬间抬起的眼睛，只好对他说，“你继续玩吧，再见。”

  原来看着他的眼睛，我还是没法逼问他什么，尽管我想知道想得要发疯。

  或许谢文瑞说的是对的，我不应该来这一趟。

  很多事情，过去了就没有办法再找回来。

  但既然耗费了那么多精力来这里，那么我现在应该做的是努力修完课程，争取能够提早回国。

  至少不能因为我一个人的原因让我姐替我承担那么多出国的费用。

  罗杰还是看着我，没有说再见也没有挽留。

  我冲他摆了摆手，转身离开。

  事实证明，十八岁承诺不了任何东西。

  我的认真，是场空。

  但是这并不可惜。

  “秦风！”

  身后罗杰突然叫我，我几乎是立刻转过了身。

  “你现在住在哪里。”他看着我，朝我笑了笑，“我想，或许……我想来看看你。”

  我犹豫了一下，他立刻追问，“可以吗？”

  于是我点了下头，报了个地址给他。

  他没有再叫住我，我看着他摆了摆手，再度转身离开。

  回去之后，洗了个澡躺在床上。

  天花板上印出脑海里回放的一幕幕。

  第一次见面，第一次打架，第一次被打，第一次逛街，第一次拥抱……太多个第一次。

  最后都变成刚才的罗杰，抽烟，喝酒，无所顾忌的样子。

  不知道他是否真的会来找我，这样的猜测让我矛盾到刺痛。

  画面不断的扭曲，杂乱的呈现。

  我无可奈何，闭上眼睛也起不了任何作用。

  最后，我只能从抽屉里摸出MP3来听。

  跟这四年里无法入睡的夜晚一样，捏着已经刮了表层的MP3，强迫自己放松睡着。

  而在我将要睡着前，我突然开始怀疑刚才和罗杰见面是否只是幻觉。

  因为这些日子以来，已经有过太多次类似的幻觉了。

  让人吃力和期待的幻觉。

  但让我意想不到的是，罗杰第二天就来了。

  带着两袋子的东西，像是来做客的样子。

  他来的时候我还在补眠，门铃响的时候我以为是室友没带钥匙，通宵刚回来，批了件睡衣就去开了门。

  结果他愣了愣，看了看我敞开的睡衣，“你还没有起床吗？”

  “嗯，昨天太累了。”我眨着干涩的眼睛，稍微侧身让开一点，“进来坐。”

  “谁来了？”

  罗杰刚踏进来一步，室友便从浴室里叼着牙刷走出来，裸着上半身。

  “我…朋友。”

  舌头绕了一个弯，在说出朋友两个字的时候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非常沉闷。

  室友“哦”了一声跑回了浴室。

  “进来坐。”我转头，看见罗杰呆站在门口，于是又说了一遍。

  “我没有打扰到你们吧？”

  罗杰试探性的问着，短短几秒内，手里提着的袋子从左手换到右手，又从右手换到左手。

  “不会。”

  我接过他手里的袋子放在一边，本来想要抓住他的手臂把他拉进来，却在手抬起来的瞬间改了方向，落在他的肩膀上拍了拍，“我室友已经起床了。”

  罗杰微微笑了，还是以前那个有点腼腆的样子，“那就好。”

  我看着他的笑容，恍惚中有些茫然的伸出手将他拥住。

  怀里这份热度和充实感让我感到真实和满足。

  闻着他身上的气息，无数想法和情感从脑中奔涌而出。

  罗杰，我终于找到你了。

  ——我想和你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