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欣然紧忙挂断手机，拨通了家里的座机：“爸妈，谁在？唔，我待会儿要去一趟同学家，晚些回家吃饭。就这样——”通话结束，叶欣然揣起了手机，拦了辆出租车，上车后根据岳娜微信提供的地址，去了张景浩的家。

  到了小区门口，叶欣然下了出租车，隐约间感觉到身后仿佛有个人影跟着她，步速不紧不慢。叶欣然走动，人影便随之而动；叶欣然站下来，人影便停止不前。“奇了怪啦，大白天遇见鬼，”叶欣然呵呵一笑，进了单元门，来到二楼A单位——张景浩的家。

  不等她摁响门铃，张景浩主动开门，招呼一声：“请进——”叶欣然点点头，进门换拖鞋。张景浩左手扶着门把手，右手比划了奇怪的手型，凭空指了几下，随后嘴唇不动地讲了句：“你也进来吧。”叶欣然长吁一气，还好做了心理准备。

  “稍等一会儿，”张景浩原本穿着T恤、运动裤，转身回了趟卧室，出来时巾帽、道袍一色俱全。对此，他解释说：“穿什么行头，说什么话。”随后左右手分别捏子午穴，向叶欣然抱拳行礼。

  叶欣然微微点头，把随身双肩包放到门口，走到茶几对面预留的客位前面坐下来，将手机往茶几上一拍，面无表情地问：“解释一下吧？”

  张景浩清了清嗓，坐在叶欣然对面，讲道：“事先声明啊，学妹，我只能讲我知道的部分，倘或有什么不懂的，”他向左侧一指，“尽管问他。”

  叶欣然冷笑道：“呵呵，请问屋里除了咱俩，还有第三者在么？”

  张景浩回头问了句：“李中贵，你们爷催你显身呢。”随后又面向叶欣然，点了下头。叶欣然随之点点头，与此同时，曾经在公交站点对面的影子，显身在张景浩身旁。影子越来越清晰，等彻底幻化成人形时刻，立即朝叶欣然拜了四拜，又一长身加行一拜。

  叶欣然习惯性地分析，人影的装束及其行为所带的含义。“不行了，”叶欣然右手揉了揉太阳穴，“信息量太大了，我经受不起，”又催问张景浩，“简短解说——”

  张景浩讲道：“因果轮回，前世今生。你俩上辈子结缘，他为你而死，死后在地府忘川河畔修行，候你轮回转世，这一等便是几百年。”

  叶欣然“唔”地应声，又一看匍匐着的人影，缓缓地抬了抬手：“免礼——”

  张景浩忽然问道：“你还记得他？”

  叶欣然平静地回答：“不记得，轮回转世前，不都得喝孟婆汤么？”

  张景浩接话：“我怎么听说，有谁半途呕出了多少。”

  叶欣然质问：“你瞧见啦？”

  张景浩解释：“我又没指认是你？说别人不行么？”

  叶欣然话锋一转，指着他身旁的影子问道：“他是谁？‘李忠贵’是他的名字吗？”

  “看来你真的不记得他，”张景浩一指身旁，“他叫李谦，是大明永乐皇帝的亲信内侍，靖难的功臣，也是你——你前世的贴身护卫。”

  叶欣然笑着问：“哈，怎么又扯到我的前世？照你说法，我前世又是谁？跟朱棣有什么关系？”

  张景浩继续讲道：“永乐皇帝朱棣是你前世的祖父，你是他的皇长孙——朱瞻基，也就是后来的宣德皇帝，庙号宣宗。只不过，”又一指李谦，“他死的那咱，你爹朱高炽都没当上皇帝呢。”

  “什嘛？”叶欣然指了指自己，“我上辈子是朱瞻基，有没有搞错啊？”

  张景浩指着李谦，反问道：“怎么可能搞错？我有人证——”继而解释说，“神鬼通灵。既然你皇爷爷把他指给了你，你俩有了君臣名分，他能感应到你的存在，以及喜怒哀乐等情绪变化。”

  叶欣然严肃地说：“我不信。”

  张景浩追问：“是不相信李谦是鬼，还是不相信自己前世是宣德？”

  叶欣然讲道：“神仙鬼怪什么的，或许存在于这个位面。他是不是鬼，与我无关。”

  张景浩插嘴一句：“唔，你这么说，他会很心寒的。”

  叶欣然打量着李谦恭顺的模样，没再说出什么刺激的话，转言质问张景浩：“你说我前世是朱瞻基，我、我怎么可能是那个小黑胖子？”

  张景浩呵呵一笑：“还有人嫌弃自己前世长得丑的？事实上，你前世的的确确是个小黑胖子。”不等话音落下，李谦拔出佩刀，横向张景浩的脖颈。鬼的佩刀伤不了张景浩，充其量让张景浩两晚噩梦缠身。

  “宣德皇爷海量，”张景浩忙向叶欣然作揖告饶，“我错了。”

  叶欣然回了句：“好吧，原谅你了。”李谦即刻抽刀还鞘。

  张景浩松了口气，解释道：“永乐皇帝朱棣的真身是真武大帝，来人间走一遭，身死即归真武大帝神位。我属玉皇门的，跟真武门下没甚过往，对明初那些事儿也不熟。是李谦自个儿找上门的。”

  叶欣然问道：“叫我来干嘛？替你驱鬼？”

  张景浩沉吟片刻，说：“有个说法，天机不可泄露。”

  叶欣然点了点头：“好吧，我不问。那么，接下来呢？”

  “呃？”张景浩十分纳闷，“我准备了一大套说辞，你就不问问么？一点都不好奇？”

  叶欣然讲道：“我从小读希腊神话长大，又熟悉古今中外寓言故事，深知一个道理——好奇害死猫。喵呜——”

  张景浩咽下腹中草稿，直接告诉她说：“由于某些心照不宣，咱都甭浪费时间了。请你把李谦的魂魄领回去，他已经领了地府还魂诏，被允许在人间活动。”

  叶欣然试探地问：“你说我俩有了前世的名分，所以他认上我，要住进我家？”

  张景浩点了点头：“是这意思，如此你也有了个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对你忠心不二的佣人兼保镖。”

  叶欣然说：“我没有养古曼的兴趣。”

  李谦自始至终沉默不语，当他听到叶欣然如此说，本想解释什么，可就是干张嘴发不出声音。张景浩会意地抬了抬手，安抚道：“天机不可泄露，而且就算你想说，她也听不见你所说的与之相关的任何语句。”李谦毕竟是经多识广的，两眼满含期望地转向叶欣然。

  叶欣然点了点头：“懂了，‘云奇告发胡惟庸’的段子，我还记得。”

  张景浩感慨道：“如果世人都跟你似的通情达理，我就好办多啦。”又一指李谦，问叶欣然：“那么你是答应领他回家咯？”

  叶欣然直言：“我平时住校，回家也是跟父母住的。”

  张景浩讲道：“不要紧，反正你父母明天要回东北老家，短期不会回来。而且李谦也不会常住，待几天就走啦。”

  叶欣然疑惑道：“你怎么知道，我爸妈要去东北？”又打量着李谦的魂魄。李谦点了点头。叶欣然试探地问：“你告诉他的？”李谦再次点头。

  张景浩一指李谦，告诉叶欣然：“据我所知，他都在你身边潜伏一个多月啦。”

  叶欣然嘟囔道：“真不知我上辈子做了什么孽哟。”

  李谦似乎感知到叶欣然的嫌弃，身形愈发淡化，有意消失不见。不曾想，叶欣然做了个深呼吸，把右手向李谦递去，说：“跟我回去吧。”

  李谦激动地露出笑容，答应道：“臣遵旨。”紧接着，两手握着叶欣然右手指尖，瞬间消失。

  待他消失之后，张景浩递给叶欣然一个巴掌大的自制人偶，人偶用五谷和棉花填充，明朝宦官造型：“拿好了，这个是李谦在阳间的附体。”

  叶欣然握着人偶，评价一句：“丑死了。”

  张景浩接话：“凑合着用吧。时间紧，我又不好意思麻烦别人。鬼跟人差不多，也需要供品给养。不必给他烧香蜡纸马，弄得满屋子烟熏火燎的。每天一次，给他盛一碗饭，或者放个新鲜果蔬——果蔬不用多贵，越新鲜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