歡笑總會被掃興的人打斷，鄭亨就是那人。

  他也是好意，婆媽的心疼褚麟著涼，狼毛披風一璇，為他掛上大衣。

  「起風了。」

  褚麟雙手捧著自己的碗，用眼神問他是否喝上一口，鄭亨將雪手套放在他手上後，接過他的碗，就碗喝了一口熱湯。

  兩人默契絕佳，只是鄭亨多了點霸道。

  徐因再次搖搖頭，細聲：「三子，這真的是當媳婦疼。」

  三子點頭嘖聲，回頭問褚麟一句：「現下大暑剛過，都還沒立秋，小老弟，你怎地就掛上狼毛，套上雪手套？」

  褚麟小臉在月光下，更顯白皙透亮，一臉若無其事。

  「藥人。怕冷。」搓搓小手。

  徐因倒抽口氣，眉頭蹙起，與黃鼠對視，兩人默契不語，眼裡不知道交流什麼事。

  黃鼠盛了碗另一鍋的湯給他：「喝這碗。」指著湯說：「這湯咱顧大夫熬的。放了地根薑，屬熱。」

  鄭亨趕緊接過：「不能亂喝。」

  三子那是一個大白眼，疼媳婦也不是這個疼法。

  「這位公子請放心。這湯，藥人能喝。」是大家口中的顧大夫。

  鄭亨挑眉，仍是一臉狐疑，他瞅了一眼眼前身穿乾淨外衣的男子，見他手臂上佈滿發黑毒絲，擰眉。

  這顧大夫自個兒都醫成這副德行，還敢讓他褚麟喝這碗湯！

  霸道的接過熱湯碗，心裡已經打定主意不讓褚麟喝。

  縱使有益，藥人身子是百毒不侵，可也是百藥不親。

  徐因也看不下去，涼涼地說：「我們顧濂繼顧大夫可是蘇州顧家藥坊顧五爺。」

  「蘇州顧家藥坊的五爺，為公主治病的顧家？」

  徐因吹了哨：「喲。你這小子還知道些事。」不著痕跡地又白他一眼。

  三子真看不下去：「鄭兄弟，你也真婆媽。小老弟喝拉了，也有人治，你搞得什麼屁事。」

  褚麟伸手要湯碗：「大夫。沒事。喝拉了有人治。」

  說了和三子一樣的話，單純的模樣，讓鄭亨無奈，卻逗樂了四周將士。

  鄭亨沒好氣地墊上帕巾，才轉給褚麟。

  「喝拉了，就有你好受。你這小沒良心。」嘀咕一句。

  三子真看不慣鄭亨唧唧磨磨護著褚麟的小樣，嘖嘖兩聲。

  「好說顧家也是中原數一數二的藥坊，醫術和享有御名的藺家差不了多少。」

  徐因狠踩三子一腳，三子還沒喊，軍帳裡冷冷的傳出軍令。

  「滅火。明早寅時前入城。」

  三子連喊痛都不敢，委屈巴巴的捂嘴，徐因趁他捂嘴又賞他大頭一個巴掌。

  「就讓你多嘴！」

  壯碩的三子不但沒反駁，乖得跟孫子一樣，閉緊雙唇。

  褚麟隨著鄭亨的腳步走進軍帳，熱暖暖的小身子躺下該是一夜好眠，可他沒漏聽三子說的藺家。想著藺家，小心頭一揪一揪發酸發疼，越想越不得眠，翻來覆去。

  鄭亨將身上風衣一蓋覆在他身上，手臂一摟，掛在他腹腰上，咳了一聲。

  「你再翻下去，我們都不必睡。」

  眼神又不知道在瞟哪，微光下，臉上藏不住慌亂無措。

  褚麟聽話躺平，不再亂動，沒瞅見鄭亨發紅發熱的耳根，更沒注意他摟著他的手微微發顫。

  整個心思都在藺家那兩字上。

  很久以前他曾讓鄭亨打聽藺大夫去向，聽說他入宮當御醫，居行食宿都在宮裡頭。

  他小腦袋瓜想著倘若當年他沒去鄭府，是不是也會跟著藺大夫入宮習醫。

  沒有答案的問題，越想越睏，渾沌中隱隱約約覺得額頭有股柔軟溫熱的觸感，他咕噥一聲翻身，身後鄭亨熱得發燙，壓在腰上的手臂緊得發沈。

  「……沉……」

  咕噥一聲，腰上的手鬆了點，身後的熱度依舊燙得嚇人。

  不知過了多久，耳邊是鄭亨沈穩的呼吸聲，睜眼是未見白日光的漆黑，明月依舊高照，軍將們按令收拾兵器，等著號令整隊。他悄聲起身，探頭偷瞄了眼不過兩呎邊的軍帳。

  徐因和黃鼠朝帳內拱手後，便往城中奔去。三子則是撩開帳簾，恭敬喊一聲將軍，而後身穿黑色輕裝，額前瀏海半遮左額，後腦勺馬尾紮高的高大身影霸氣走出帳簾。

  褚麟趴在帳簾上，圓眸好奇地仰頸一瞅，盯著那抹高大的身影瞧。

  月光微暈，暗影朦朧看不清模樣的黑影，更添將軍神秘又威猛的形象。

  他真想看清楚將軍的廬山真面目，瞧他這身影，還真是霸氣。

  又瞅了一眼。

  咬痕？將軍的左頸上有一小口咬痕。

  他也咬了韓林兒一口，好似也在左頸上，狠狠一口，可他沒哀哀叫，就任著自個兒咬。

  其實，他也不壞，人挺好的。

  還有，頑皮的模樣有點像小哥哥。

  黑駒嘶了一聲，將軍駕駒揚長而去。

  他回神，才驚覺自個兒想韓林兒想得出神。

  「睡不慣？」

  褚麟一愣，回眸。

  鄭亨伸了個懶腰，探出帳外。

  「他們走了？」

  外頭只剩三子和幾位將士。

  褚麟悶悶不語，單是點頭。

  他悶，真的悶。

  只要想起韓林兒，就悶。

  鄭亨見他擰眉，湊向他：「怎麼？」

  褚麟搖頭不語。

  這事，他不想告訴鄭亨。

  ＊＊＊

  北城門外，鄭門和陰山派四面圍堵，正北大門及一旁十呎內小門各站三行人手，重重把關。未防有漏網之魚，鄭門和陰山派各派出一名弟子，守住五十呎外之遙，專逮漏網之魚。

  褚麟和陰山派莊舞兒同行，各站一方，一男一女，可這會兒讓人看了有點錯亂。莊舞兒高大，臉又長，綁了髮帶像戴假髮，褚麟嬌小可愛，一張小臉白嫩嫩，綁了髮帶，是俏皮可愛。

  兩人對視一眼，褚麟沒和姑娘相處過，見她瞅著自己，他小身子一彎，拱手行禮。莊舞兒一頓，大個子顯得笨拙，也跟著行禮，只是雙眼眸多了點褚麟看不明白的羨慕。

  城內小號響起，又是一陣敲鑼。

  「各位大俠！扔出去的，都是賊！」

  聽這廝吼粗聲，就是三子，高聳的城牆藏不住他壯碩的身子，他單腳一跨站在牆垣上，大刀轉璇甩出一道黑影。

  「這是搶了陳知縣女兒的河道疏密史王山嵾，污了人家清白，還將人家閨女賣去妓院，賺了一筆污財。」粗野地呸他一口口沫。

  莊穎兒雙劍出鞘：「我接下。這般人渣，先去勢，再殺！」

  說到去勢二字，三子還打了個冷顫，瞄了她一眼。

  「這位姑娘可真夠辣。」

  顧濂繼噗哧一笑：「姑娘？她啊，看著也要五十。」

  三子睜大眼，誇張地揉了揉眼，五十！

  五十還長這般模樣！

  顧濂繼沒搭理他，他忙活得很，三子忙著砍人，他忙著救，時不時罵他兩句，讓他下手輕點，說士兵是征戰弟兄，該死的是貪官污吏。

  三子嘖聲：「哎～呀！大夫，咱忙得很！要不，你讓他們沒法擾我扔那些貪官污吏！」

  他也不想砍那些小臂膀小胳膊的小兵，還罵他呢！

  顧濂繼像是雙眼抓不住焦距，手貼著身上，摸著衣袖後，抓出一把銀針，動耳聞聲，而後射出一把銀針，瞬間，數十名小兵銀針插入頸枕穴，全都乖乖靜止不動。

  三子吹哨一聲，回頭勾上一名穿官服的，少了小兵干擾，他扔得又快又急，來回一連扔下五名。

  又是一陣鑼聲響徹天，將軍一身黑色冑甲，單手抓上一名穿朝服的大臣。

  「賊人騎馬欲逃，城門將破！」

  ＊＊＊

  站在牆垣之上，居高臨下，提氣一聲大喊，聲音遠播四方八面。

  城下鄭其與莊穎兒眼眸同時一怔，都是一凜。

  區區一名將軍，竟然有如此深厚的內功！

  鄭亨沒錯過爹眼裡的驚震，不是他的錯覺。

  「他」的內功，深不可測。

  心跳隨著鼓鑼震動，不自覺回頭瞅向褚麟的方向，嘖聲咬牙。

  城門砰砰砰撞擊聲惹人心顫不安，石牆城上，將軍單手揪著大臣，沒溫度的眼眸像是捏死一隻螻蟻般任他掙扎，而後，一根手指頭接著一根手指頭，鬆開攥緊朝服的手，冷眼看他從求饒到猙獰怒罵，而後慘兮兮地摔成肉泥——南佬原創——

  「凡出城門者。」

  嘴角勾起邪笑，啟唇，是一聲渾厚低沈的聲嗓。

  「殺、無、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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