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還是褚麟第一回欺騙王爺，闔眼假裝沉睡。

  「本王爺……」

  額頭是王爺含著苦澀親吻，王爺興許是以為他真的睡沉了，緊緊的抱摟他。

  「……本想……掀你……紅蓋頭的……」

  含著鼻酸的話說得斷斷續續，又是一回緊摟才離開。他這也是第一回這般狠心的逃避王爺。待掩門後緩緩掀開眼皮，迷濛的視線，呆滯的眼神，他呆愣愣的望著床頂紗幔飄逸，心如撕裂般疼痛，逞強撐著身子，腰臀那股刺疼引他擰眉停頓，重重的跌回床墊，倚靠在床柱後，默默淚流，吸著鼻酸的小鼻頭，又是一陣沈默。

  「這般春日滲寒，披件外衣吧……」

  小身子一震，手攥襯衣遮起身上紅印，他趕緊別臉掩飾現在這一身狼狽。回眸卻再見著王爺留下的紅蓋頭後無法克制的淚珠如斷線珍珠滑過白皙雙頰。

  王爺……

  是戀他的……

  高大的身子如貓般輕盈，如豹般矯捷，從窗邊貓身入室，沒理會小臉上委屈的晶瑩淚珠，彎身為火盆加了塊香木點起星火。

  什麼話也沒說，腳步繞過雪爐，伸手在床榻邊放了一皿香膏後走過床帷，床帷飄動又惹得褚麟委屈抽噎。

  「你別……別理我了……」

  抽抽嗒嗒的眼淚字眼緣滴落。

  「此生……隨王爺，我心甘情願……」

  高大的黑影斜橫在簾上，孤身的身影看起來孤獨寂寥。

  「你也別理我。此生，我心甘情願等你。」

  足點，躍出窗台，劃破皎月，破風而去。獨坐在一人的床榻上，褚麟伸手撫過身側的餘溫後將小臉埋在屈膝之中，壓抑哭聲。

  淚流不過夜，收起紅帕巾，就放在案桌邊的小木櫃裡，掩櫃前又呆愣愣的多瞅了兩眼後才鎖櫃。

  說不上來的鬱悶，整個胸口揪成一團，一時半會兒他也理不清什麼思緒，單是希望今日不要見著王爺，思即此，卻又矛盾的希望王爺來說個兩句話也好。

  同日傍晚，王爺來了，卻沒進門。

  翌日，亦是如此。連過十日……

  玉清閣小屋裡的木地板讓朱庭踩得咚咚咚作響，他敏捷的像隻小貓，咚一下湊向褚麟，下巴卡在案桌上，說話像含著一顆滷蛋。

  「主子、主子，王爺這都幾天了，每天都在門外悠晃怎地就是不進門。」

  褚麟定定下筆：「朱庭還是備一份茶碗，準備著吧。」

  朱庭的腳步勤快得很，咚咚來咚咚去，還在窗台邊蹓躂了兩下才跑回案桌邊邀功。

  「主子啊，飄春雨了。」

  「下雨了？」

  這才仰首朝窗台望去，雨珠不大不小，打落窗外的桃花李花。

  「王爺呢？」

  「還在外頭。剛才還問了朱庭兩句主子最近吃得好不好什麼的。」

  「你怎麼回？」

  「奴才老實的回。」

  「老實的回？」

  朱庭清了清嗓子：「主子沒吃什麼東西，風一吹就快讓風給吹跑了，奴才這才來關窗戶的。王爺你要嘛就進門，要嘛就離開，選一個吧。」

  褚麟嗆了口口沫：「你呀，恁是大膽，那是王爺沒降罪，否則你這般說話，出大事的。」

  朱庭撇嘴：「王爺沒降罪，就說了句有什麼樣的主子就有什麼樣的小侍。」雙手掌撐臉，可愛巴巴的瞅向自家主子：「主子啊，王爺還在外頭呢。」

  「他沒想進來，就任著他吧。」

  「喔。主子啊，王爺還在外頭呢。」

  「嗯。」

  「王爺讓我和你至少說三次，他還在外頭呢。」

  褚麟執筆的手一頓：「……拿把傘給他吧。」沒寫幾個字又說：「罷了。我自個兒拿給他。」

  朱庭哎的一聲，咚咚咚的取傘給主子，褚麟揉揉他的頭。

  「桌上那盤松子糕賞你，去吃吧。」

  「真噠！謝謝主子！」

  支開朱庭，揣揣手上的油傘後朝外頭走去，沒急著開門，纖手推開一小縫隙。門縫藏不住王爺寬厚的身影，只見他坐在石階上手銜綿綿細雨，隨性的性子在此刻一覽無遺，衣襬肩頭讓雨打溼了也不在意。

  「褚麟……」

  門內的褚麟小身子一震，圓眸閃過一絲情流。王爺自給他靈雛這名後便沒喊過褚麟。看似隨意的坐姿，卻難掩寂寥，朱棣還是嘆了口長氣。

  推門後油傘一轉，也沒出聲，褚麟靜靜地為王爺遮雨。

  「……還疼嗎？」

  「……不疼了。」

  朱棣仰頭望向他，鳳眸裡是複雜的心思，下巴的鬍渣讓他看起來多了幾分狼狽，抿唇又抿唇，再開口卻是回憶往事。

  「那年乃兒不花招降，本王爺摟你在懷，攥著你的手習字，咱們倆寫了整整一個時辰。」

  「靈……靈雛記得。」

  他該是氣惱王爺不信他，氣惱王爺強要了他，氣惱……卻再見了王爺這副憔悴樣，心軟了一半。

  「寫了一下午，就寫寧靜二字。」

  「嗯……」

  「本王爺……」

  朱棣伸手攥著他腿側的衣襬，沈默了好些時候。

  「單要你這片寧靜，褚麟也好，靈雛也好，除了你……誰也給不了。」

  兩人之間只剩下雨滴落玉盤的滴答聲，褚麟手指微顫，動了動撫過王爺的髮頂，撥去水珠。

  「王爺。」

  「嗯？」

  「進屋，咱們再寫？」

  朱棣攥過他的手在唇邊親吻，攥得老緊。

  雨落紛紛，花瓣飄飄，春泥濘濘，留不住昔日，匆匆。

  堆疊的情感和新刮上傷痕交織，回不去過往，逼得他們只能假裝看不見彼此的孤寂，重溫美好回憶後繼續前行。

  ＊＊＊

  過春日，今年沒去西安府，直至夏末，仍留在府邸。褚麟隨著朱庭到菜園裡抓蟲，玩得滿頭大汗。回屋後，朱庭乖巧地說他去打水，待會兒讓主子洗得香噴噴，也就這麼一出門，沒一會兒就在門口聽見打翻水桶的聲音和哭罵聲，褚麟聞聲趕緊出門。

  「……妳怎麼推人！」

  是王妃的婢女春荷。

  「我沒推你，就是……絆了下。絆腳和推都分不清，有什麼樣的主子就有什麼的蠢奴才……」

  朱庭扁嘴，抽抽嗒嗒的哭：「妳胡說，我家主子聰穎得很！」

  春荷連著其他婢女訕笑：「聰穎？聰穎過頭就是不知廉恥。什麼夫子，他若是個姑娘，不就是個通房丫鬟，連個夫人都不如呢，哪能像我家王妃這般光明正……」

  杏眼瞅見了褚麟，她假意掩嘴噤聲，訕笑後半著假情假意的福身告退。

  褚麟沒理會，伸手抱起朱庭，拿起帕巾為他抹臉。

  「下回，說閒話的，你便讓她們去說。倘若！倘若是欺負你，你便忍著眼淚也要反抗，主子可不准你受傷。」

  朱庭嗚哇一聲，抱著他痛哭：「欺負奴才也就罷了……說閒話的……怎麼能讓他們說……哪有讓主子……受苦的道理……」

  哭得可憐巴巴，褚麟小身子抱著小身子哄誘。

  「乖，別哭了。」

  急著和王爺重修舊好，他倒是忽略了……

  ＊＊＊

  南佬的話：

  希望在四月底前完結！（自我喊話）

  然後五月推出神獸系列小說（人X獸——>這樣寫感覺怪怪的，總之就是人與獸……#越描越黑……）

  感謝還在追文的小書迷～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