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三日後清早響鑼罄聲，騎紅幔白駒領王妃入城，朱棣無法專心，鳳眸下滿是紛亂心思。藺炎的存在太過鮮明，惹他煩躁忐忑，喊過朱騰交代了兩句，朱騰猶豫後仍是先行一步，快馬奔回城中。

  城門上掛滿喜幔，紅燈籠在清晨的微光點綴如星爍，朱騰急奔回王爺府，將馬繩扔給了一旁朱平。

  「知道夫子在哪兒嗎？」

  朱平搔搔額穴：「我讓朱庭領夫子到我那種菜的院子裡悠轉。」

  朱騰擰眉：「你！靈雛夫子可是夫子！怎能讓他……」

  「朱管事，我朱平知道分寸，什麼該說，什麼不該，分得清清楚楚，這不是聽朱庭說夫子為了……王爺的事……食不下嚥，整個人沒什麼精神的，才讓那小子領夫子到菜園走走。」

  王爺的事四字說得隱晦，興許也就只想讓朱騰了解他朱平忠心耿耿，王爺和夫子之間的情事他知曉，但沒打算說嘴，相反的還讓朱庭領夫子出門透透氣。

  朱騰抿唇後張望四周，見了無人才鬆口氣，拍拍朱平的肩頭。王爺與夫子那事，說不得，也就自家下人還管得住嘴，他朱騰的老心肝現在正煩惱來日正妃帶來的五十個女婢。

  「鑼聲已在城門口，再過半時辰也就繞過市集回府上來了，你讓人整理整理，多派幾個人巡守，前堂喜燭也掐著時辰點上，知道嗎？」

  「那朱管事您……」

  這等大事通常都由朱騰一手包辦，如今讓他操手，不免多問一句。

  「我得去瞧瞧夫子。」

  「小的知道了。夫子定讓朱庭拉去捉菜蟲，那小子就愛抓蟲……」

  朱騰牽起一抹莞爾淡笑掩飾心裡忐忑。他哪是去瞧瞧褚麟，他這是聽令抓他回書閣小院，避免他與藺炎相見。他是沒弄清王爺避什麼，就算褚麟和藺炎相見又如何，差他監管褚麟，連他朱騰聽了都覺得王爺是有那麼些……過分。

  過了掛滿紅紗囍字的長廊，彎過掛紅燈籠的小拱門，朱騰還沒過牆苑便聽見朱庭哇哇哇的驚喜尖叫，伴隨的是褚麟爽朗的笑聲。

  「夫子！您瞧瞧這蟲！哇哇哇！肥得很！」

  誇張又天真的語調，讓人聽了也不自覺舒心。

  「朱庭瞧，我手上可抓著什麼？」

  朱庭小身子蹦跳，像隻小兔子一樣，湊近一看，褚麟打開雙手，一只雪蝶翩翩起舞，翅膀上有兩圈大藍點，煽動翅膀時藍點璇呀璇的，看起來目璇神迷。

  「哇～夫子，您好厲害，小的抓十隻肥蟲都不及您這一只呢。」

  輕易地崇拜，誇張的神情又逗笑了褚麟，他攥過他的小手，任著朱庭領他到菜園角落玩白兔。

  「爹說這叫玉兔，是王爺特別為夫子養的兔子。」

  抱過一隻雪花花的兔子，褚麟放在懷裡撫揉，這是王爺賜的兔子，一年十胎，不過三年王爺府上滿地的兔子。

  「朱庭。王爺帶咱們這些下人，是上心的，是重情義的。這樣的好主子不多，咱們都得好好珍惜。」

  朱庭圓眸眨眨，嘴角彎著單純笑容：「夫子啊，小的有您這樣的主子就夠啦。您可疼我了，比我爹還疼我，就我多放了三顆桂圓在枕頭下，我爹他啊，擰我的耳擰得都快掉下來了。」撇嘴嘀咕兩句。

  「為何？」

  問話時，手揉揉他的耳，疼他一下。朱庭像隻乖順的白兔，任著褚麟揉耳，順帶撒嬌一番。

  「爹說娘肚子裡已經有一個了，再來三個，核算家裡也有八個孩子，太多了，讓我別鬧騰。可我就委屈了，我怎麼知道娘肚子裡有一個，要早知道，就不放了。」

  又是一次童言童語，褚麟笑得開懷，攥著他又晃過大半片菜園。朱騰跟上他們腳步，他本該即時領褚麟回書閣，可見著他一臉舒心，也就任著他多待一會兒。

  「夫子。」

  沒錯看褚麟眼裡的怔愣，這孩子一向通透，他現在就像受驚嚇的老兔子，就怕他看出什麼趕緊別眼。

  「王爺不希望靈雛看見他拜堂？」

  「是……」

  褚麟悠悠地攥著朱庭，走過眼前這片剛冒芽的草地，這些年勤翻凍土總算有成效，這般寒春，稍稍有點陽光灑點水也能長出一片好苗。

  「怎地差管事前來照顧在下？」

  「王爺單交代……讓夫子待在書閣小院裡，沒多說……」

  「是嗎。」

  王爺既已下令，他也不再多問，攥著朱庭小手，隨步入玉清閣。玉清閣裡有朱騰打理，褚麟反倒度過了半日悠哉，搭著朱庭和朱騰時不時地拌嘴，聽著也覺得有意思。

  「朱管事，您別和我搶事做，不就磨個墨嗎？夫子可喜歡我磨的墨了，直說我磨得墨黑得發亮。」

  墊腳，他將下巴掛在案桌邊，眼巴巴的看著朱騰磨硯台。朱騰白了他一眼，邊轉墨邊叨念。

  「就你磨的墨，磨得滿臉黑，還沾著夫子的衣袖，你那不是黑得發亮，是烏漆抹黑。」

  朱庭撇嘴：「呿。夫子可沒這麼說過。朱管事您說的不作數。」

  就那聲呿也能讓朱騰額冒青筋，哎呀哎呀的撩袖就想修理他。

  鐺鐺鏗鏗—

  玉清閣外新娘過轎採瓦，喜婆提嗓喊出一句句吉祥話，梳頭的老媽媽攙扶著自家姑娘入府，也跟著喊過兩句吉祥話，隨行婢女們一陣歡樂的銀鈴笑聲，聽著也能知道紅蓋頭下王妃便是那張喜上眉梢的嬌羞笑顏。

  「才過响午便拜完堂。真快……」

  「夫子……」

  褚麟斂下眼，執筆寫了幾個字後放下小毫，背著雙手走出書閣。朱騰趕緊跟上腳步，亦步亦趨。

  「夫子想去哪兒。」

  「能去哪。就在院子裡待會兒，沾沾喜氣。」

  回眸見朱騰緊步跟隨，圓眸流過一抹通透。

  「在下，哪兒都不會去。倘若真有事忙，就去吧。」

  「沒事沒事。今日就伴著夫子。」

  「朱管事，有我呢。您怎地又和我搶飯碗。搶得恁兇恁狠。」

  小屁股朝朱騰一推一挪的搶在褚麟面前爭寵。褚麟失笑，隨意靠坐在廊杆處，招手也讓朱庭一塊兒坐，主僕三人嘻嘻鬧鬧又過了半日，褚麟讓朱騰抱著熟睡的朱庭回偏苑，這又惹來朱騰嘀咕。

  「還是下人呢，怎地讓主子抱著睡著了。」

  「挺好玩的不是嗎。有他在這大半日也沒那麼煩悶。」

  朱騰心疼的瞅了褚麟兩眼：「你啊，早讓你想清楚，這般苦悶，誰心疼你。」

  「王爺心疼不是。」

  朱騰抿唇，他總不好說王爺讓他來，是擔心褚麟和藺炎相見，令他來「照顧」他的。

  「知道就好。老奴先背孩子回去，回頭煮兩道你喜歡的菜湯給你送來。先說好，沒吃完，我朱騰下回不煮給你吃。」

  「知道了。」

  沒所謂壞心情好心情，褚麟任由朱騰照護，還梳洗了一番，連著長髮朱騰也給梳理的整整齊齊，也就是睡下了，才讓朱騰也下去歇息。

  外頭大堂仍有笙樂，酒後笑語不斷，他聽著煩悶，沒躺半刻，披著燕字風衣沒著鞋，裸足走出戶外。和下午一樣的位置，頭倚廊柱遠望牆外那片喜氣燈燭，長髮如瀑遮去他大半身子，此刻寂寥背影更顯嬌小猶憐。

  「掀蓋頭喝交杯……公子就該娶親生子……誰都一樣……」

  心裡頭鬱悶，沒聽見身後怔愣後的腳步聲，倚廊柱望月，雙手抱著小身子獨自吞下苦澀。風吹，攏著風衣仍是冰涼，垂著肩頭轉步離去，不遠處一抹黑影遙望，鳳眸凝視小身影，見他入房仍癡情相望。

  「藺大人。好大的膽子。竟擅闖我夫子書閣。」

  高大的身子一震，微瞇鳳眸，不解此刻王爺為何在此。朱棣冷臉冷瞅，越過他。

  「在本王爺沒讓人抓你前，快滾。」

  邁步走向書閣，卻讓藺炎張臂擋住去路。

  「大婚之夜，王爺才不該在此。」

  朱棣伸臂一揮，怒氣囂揚：「這是我府上，裡頭是我的人。該在哪裡，用得著你管！」

  再次阻擋，藺炎璇步一轉地面轉出兩抹足印。

  「你這一入房，來日他該受什麼委屈！你這一入房，就他那個性子還能怎麼忍氣吞聲！你是王爺那倒好了，他是誰！他只是褚麟！你若是真……真疼他，就不該為了逞一時獸慾，逼他走上絕路！」

  「放肆！本王爺和他兩人之事豈能容你亂下定論！」

  攥上藺炎衣領，怒瞪也化解不了他張揚的怒氣，鼻息間那抹清香，讓藺炎說成逞獸慾，這口氣他是怎麼也難解，下一瞬憤然甩開他，越過藺炎，怒氣繞迴於胸膛上，不由得多想適才褚麟是否見著藺炎，想雜點更是疑心他是否應了和藺炎走！

  疑心主宰了他的理智，踏進書閣後他如獵豹補獸，帶著怒氣一步步走進床榻。床榻上小身子早讓外頭的嚷嚷聲吵醒，坐在床邊，圓眸在微光下閃爍。

  「你也想讓本王爺走？」

  「她是徐達的女兒，大婚之夜若遭冷落……啊……」

  強橫的壓制，朱棣居高臨下的睨視他，臉上是他自己也不明白的痛楚，手指磨過褚麟微濕潤的眼緣。

  「他在外頭。想和他走？」

  褚麟圓眸睜大，唇片輕顫，眼眶噙著逐漸溢滿的水珠。

  「說話啊！」

  「……靈雛……嗚……從沒想走……」

  溫熱的淚水燙灼朱棣的手，他摸著揪心，看著扎心，沒讓他說不，手掌扯開襯衣，在褚麟制止他前岔開他的腿，粗魯的抹上香膏，隨意敷衍的前戲，他甚至沒脫喜袍，拉下襯褲後昂挺順著香膏擠入他腿間。

  「嗚……王爺……」

  藥人身子不耐疼，儘管這副身子習慣了與王爺歡愛，三日未有情事，突然被侵入的身後不適感仍引他冒汗，他隨著王爺躁動的身子擺動，咬牙壓抑呻吟。也就這麼咬牙，看在朱棣眼裡也是扎心，惡意地將手指捏過他的下巴。

  「怕他聽？」

  褚麟搖頭，隨著王爺欺負他，壓抑不住的呻吟溢口而出，一股委屈湧上，眼淚奪眶而出鼻酸哽咽，抽抽嗒嗒的哭了起來。

  「……褚麟沒想走……王爺……為何不信……」

  朱棣心揪成一團，見他哭得像孩子，他心更亂，轉身想走喜袍卻讓褚麟攥得老緊，心頭一軟，他拿過床邊怕巾為他擦身後盯看他好一會兒，手指磨過他哭紅的眼，翻身窩上床榻摟過抽哭嗝的他。

  「……睡吧。本王爺……等你睡沉了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