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嫉妒你擁有王爺，看來你也沒好到哪。」

  自徐洛寒生了胖小子，坐完月子，悶在閨房裡兩足月後，徐蘇氏也功臣身退回京城，徐洛寒顧著孩子心裡煩悶，偶爾就會像今日這般悠呀晃的打著來瞅瞅小王爺的學習之名，實際上就是來喝杯茶聊聊天。

  「靈雛也曾嫉妒王妃您。」

  「真噠？說說，讓本宮開心開心也好。」

  褚麟多瞅了眼朱高熾，這孩子說沒定性，有時還真耐不住性子，暴躁衝動的個性和王爺一模一樣，可有時又會像現在這般安著性子一筆一畫的學習。

  「嫉妒王妃您能擁有像王爺模樣的孩子，但現在看來這貪睡的醜小子像您。」

  徐洛寒一臉不服，低頭看著懷裡的小兒子：「小時候醜不是醜，更何況本宮美麗動人，將來煦兒定和本宮一樣美……俊俏！」

  朱高熾耳根尖得很，擰著小眉頭，不服氣地望著母妃。

  「娘，那熾兒呢？不俊不美了？」

  奶聲奶氣搭上臉上一筆墨，問出話來看起來就可愛。褚麟將帕巾沾水為他擦臉。

  「熾兒像王爺，長得自然俊俏。」

  回頭笑看王妃，這話說得虧損，就損王妃長得不美。徐洛寒當是不服氣，想回嘴，又見褚麟難得的笑開了眼，撇撇嘴摸摸鼻子也就作罷。

  「你啊，又瘦了些，再不多吃些，身子骨怎麼受得住。」

  「暑氣熱，吃不下罷了。」

  徐洛寒看著他，就像看著自家哥哥，抱著懷裡娃兒哄著說長大不吃飯就會像靈雛夫子一樣風一吹就飄走了，讓娃兒多吃點，快快長大。朱高熾聽了，伸出一隻小手抓攥褚麟的衣角，一隻手抄寫夫子讓他學的字。

  「熾兒，怎的這般不認真，習字就該有習字的模樣。」

  朱高熾還是攥著，任性頑固的模樣和王爺還有幾分相似。褚麟攥起他的小手，王妃的斥責，他不好多說。

  「母妃問你話，小王爺您得好好回應。」

  朱高熾打斷他的說教，小嘴巴噘得老高：「我不！你也別說了！我就要一手攥著你！一手寫字！」

  「熾兒，怎能這般和夫子說話。」

  「我就要這般說。他都要飄走了！不攥著怎麼成！攥著他，夫子還得感謝我呢！」

  「你這孩子！」

  「攥著吧。可小王爺字沒寫好，夫子可不讓你走。」

  朱高熾努努嘴巴，淘氣又自信的模樣全寫在臉上：「本王子敢攥著你寫，就能寫好。夫子，您看著！」

  徐洛寒直嘆息，回頭見褚麟望著孩子搞惆悵心酸，刻意說朱高熾這孩子怎麼就沒她這般沈穩端莊的性子，褚麟聽了笑得毫不客氣。

  「熾兒像王爺，煦兒像妳，不就得了。」

  「……你啊，本宮還是嫉妒你……」

  她為王爺生了兩個孩子，本以為自個兒付出的多，近日與褚麟越是相識……才發現褚麟給的不比她少。

  褚麟莞爾，伴著王妃和孩子一上午也就這麼過去，小小王爺貪玩，偶爾下午還會來書閣纏著他，這幾日還讓他偷偷地教他習武。可習武畢竟是苦差事，褚麟還想著王爺都懶得練了，熾兒能練多久，才這麼想著，蹲馬步的熾兒腳步一璇，趴在地上就跟著毛毛蟲爬了。

  「夫子！您瞧！這蟲好肥啊！」

  褚麟心頭一顫，這話，還真熟悉。湊近小小王爺，跟著看蟲，告訴他有毛的小蟲別捉，讓蟲長大後會變蝴蝶。

  「喔～破繭而出！」

  「小王爺真聰明。」

  奶聲奶氣的語調，讓他誇兩句就會露出甜滋滋笑臉，褚麟跟著笑彎眼，難得笑得開懷，這讓朱高熾看愣了眼。

  「夫子。你往後多笑點。本王子喜歡見著你笑。」

  小小的身子趴在地上，雙手撐著臉，小短腿晃呀晃。

  「知道嗎？」

  回頭可愛巴巴的就是要褚麟答應他。

  「好。」

  日子又一日日的過，朱高熾和王爺一般，蹲過了馬步，練了幾下拳腳還拉了弓後霸氣背手，說他改天練吧，改天也就拖拖沓沓了好幾天。褚麟也不勉強他，問他想學學什麼，朱高熾反問他，他還會些什麼，這讓徐洛寒氣得就想打打他的小屁股，教訓教訓他囂張的性子。

  「夫子啊，為何要我先學兵法再學軍策？」

  小短腿在大大的椅子邊晃呀晃，小手握著筆，一筆一畫寫字，他這一年學了不少，筆拿得越來越穩，夫子教他的東西也就多了起來。

  「兵法可是帶兵打仗用的，小王何須學，讓那些大將學去不就得了。」

  褚麟站在自己的樟木桌前，小毫沾墨，瞟了眼在一旁大桌前揮毫的小小王爺，溫柔輕笑。

  「倘若你的大將帶兵攻打你呢？」

  「大膽！怎能打本王！理當處斬，誅九族！」

  小眉頭捲曲，氣呼呼的在叉腰時，小毫又在臉上畫了一筆墨。褚麟瞄見他那一撇新鬍子，不急著為他抹臉，正反待會定又添上一筆。

  「自古反叛亂政起於一外戚，二圈地亂政，三就是那些擁兵自重的大將叛臣。」

  下筆定定書寫，見小王爺聽得仔細，欣慰的再次開口。

  「上述三點，起因都在於掌權者無權，為何無權，為何下屬不聽令而為。」

  「夫子這是在說萬事皆有本，倘若掌權者不懂兵法，那虎符也就落在大將手上，大將就掌權了？」

  褚麟聽他舉一反三的反問，眼裡滿是驚喜：「正是如此。在上位者學兵法，用不著那是幸事，是天下太平。但，一旦用上了，在上位者兵法通達，豈不是……」

  朱高熾站上大椅子，高喊：「天下無敵！」

  兩師徒相視後同時笑了出聲，朱高熾趕緊回到座位上，提筆又寫了幾個字。

  「那小王要怎麼學？兵書人人皆讀，大夥讀的都一般，打仗不也都知道彼此出什麼招。」

  「古歷可循跡而觀之，習之，改之。」

  「這可是昨日夫子說的，既有古歷可鑑，咱們也樂得輕鬆，能學能記，也就不會再犯錯了，不是。」

  褚麟再次被逗笑，沒想見自個兒隨說出來的話，熾兒記得這般清楚。

  「那父王也學過嗎？」

  褚麟執筆的手一滯，而後鎮靜下筆：「自然是學過，不僅學過，你父王心裡頭還有百姓安樂的大業大夢。」

  朱高熾定睛在褚麟那張柔柔的小臉上，眼珠子轉過機靈的水光，學著褚麟執筆的模樣，一筆又一筆的靜心抄寫。抄寫過了半日，小王爺抱著書冊，咚咚咚的跑向門口說他下午再來，出了門外又衝回了屋內，恭恭敬敬的朝褚麟行了個大禮。

  「夫子，學生先去用膳了。您也多吃點。聽到沒？」

  那聲聽到沒，透著他藏也藏不住的小王爺霸氣。

  「靈雛知道了。」

  朱高熾回頭再回頭，短指指著桌上的烤白糕：「那盤，小王下午不吃了。準你吃光。」說完拉起了笑容，咚咚咚的又出了書閣。

  他邊跑邊四處探看，看看有什麼小鳥小蟲可玩，過長廊後小身子撞上了人，還讓穩住了身子。

  「又亂跑。」

  「父王！」

  短短的手胳膊緊緊抱緊了朱棣。朱棣拍拍他的小屁股，回頭和歐陽倫交代兩句。

  「目前糧草單足五萬軍，千里饋糧……過明年春雨後再計算。」

  一年拖一年，今年春，他還是聽了褚麟的話，春雨後再計再謀，也好險聽了他的話緩緩，否則糧草不足又打草驚蛇，他燕王軍定潰不成軍，一夕什麼大業也蒙談。

  「謹遵王爺諭令。」

  待歐陽倫走後，朱高熾才開口。

  「孫子兵法有云，智將務食於敵，食敵一鍾，當吾二十鍾；萁稈一石，當吾二十石。打仗需要糧食總不能全都自個兒帶在身上，被敵軍一把火燒了，那多划不來。」

  朱棣一怔，而後失笑：「喔？給爹說說。」

  朱高熾圓眼珠子轉了轉：「有古歷可鑑啊，兵馬未動，糧草先行，戰國時代秦國之所以會大勝，那是他們懂得就地取材，要不就是奪敵軍糧草而食，要不就是不吃牛改吃羊，有什麼吃什麼，到了今日，要打仗，當然得學學古人的優點。」單手墊了墊半身大的書冊又說：「總不能學袁紹，袁紹就是怕餓著，帶了大批糧草，還不是讓曹操一把火給燒了。」

  朱棣抱著孩子逛花園，越聽越覺得熟悉：「你這話……誰教你的？」

  朱高熾努努嘴，猶豫該說還是不說：「夫子說不能說是他呢。」無心說出口也不知道自個兒說溜嘴。

  朱棣心頭一揪一揪的揪緊。

  他說了讓他靜兩日——

  這都幾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