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二章 九門圍城
作者:南佬 更新:2018-04-10 17:36 字数:2408
沒讓人傳聲,朱棣悄悄地入書閣,書閣裡褚麟早早就寢,屋子裡只剩下窗外淡淡微光,尋著微光他坐在床榻邊雙指蹭過褚麟的小臉。
「褚麟……」
熟睡的褚麟順著他的手蹭了蹭後,手指勾著他的指頭,毫無意識地睡沈。朱棣還以為他醒了,探眼才發現他睡翻了去,沒抽手,他就讓他攥著,直到天亮前才又悄悄離去。
第一夜是如此,第二夜、第三夜……又過了大半年,朱棣仍是如此,進書閣偶爾蹭蹭他的臉,最大膽的一回還是摟著他的腰與他睡個一時辰後,趁著天亮,趕緊離去。
半日過後朱棣刻意地走過大堂,晃過小苑外的長廊,在書閣外的拱門邊等待下課的朱高熾。聽朱騰說,褚麟特別喜歡熾兒,總說熾兒像他,這話他聽了扎心,聽了惹思念。
「父王!」
又是一回胡奔瞎跑,他一個撈身,將這近五歲大的孩子抱在手胳膊上,仔仔細細的看了看。
哪兒像他,他小時候帥氣多了。
「今天夫子又給你上課了?」
「嗯……可今天夫子沒說太多話呢。」
讓父王抱得高高的,朱高熾小眉頭曲捲,看起來就是掛心什麼,苦惱得很。
「沒說太多話?」
「是啊,夫子染風寒了,都咳了半個月了還在咳。」
「怎麼沒讓大夫看看?」
「夫子說他自個兒就是大夫了。」
朱棣回頭就讓朱騰前去探探,朱騰走了兩步後多問了句「王爺可要過去一趟」,朱棣猶豫再三,單回了句「讓他早點歇息」,話的意思明白,就是不叨擾他了。
「父王啊,夫子今天教了個有意思的戰策。」
「給父王說說。」
抱著孩子晃過長廊,他走入高階,進入假山上的小亭子中,遠望玉清閣。
「……夫子說咱順天府城九門為缺,守得住四大門,難保九門圍城,讓孩兒畫圖註記戰策……就是這張。」
小手打開兵戰圖,又說褚麟誇讚他畫得好,讓他定得拿給父王瞅瞅。朱棣接過九門圍戰圖,心頭一震,瞅著圖右上一排古字,眉頭蹙的深緊。
「這古字也是熾兒寫的?」
「不是。這當是夫子寫的。孩兒不懂古字呢。」
昨日熾兒也給了他一篇論水渠戰策,寫的是春雨紮營,捆水浀,劫水源。說的是,若要攻城得攔劫水源,畫了順天府一路南下的水渠要道。
熾兒給的戰策,時機太過巧合,彷彿猜透了他的心思,時而阻擋他的衝動,更多時又是提點一二。
細讀九門圍城圖右上角的古字—
“小犄角不足為大,九門圍攻一夕破城,守九門而佔北方,先攻通州後破二關成大犄角之勢,一路南破,勢如破竹。單需防,暑中水患。”
小犄角不足為大,九門圍攻……,這說的是他燕王的野心,皇上當是察覺了,若要收服燕軍,定會朝九門下手,圍城順天府。
後面一句是讓他燕王放眼中原天下,造大犄角之局後,一路南下破城。還估摸著他暑中便會入中原大江,提醒他防水患。
「風聲吹過了皇城了啊……」
朱高熾聽不明白,但他好爭鋒頭,順著朱棣的話揣測。
「風聲走漏就是讓敵軍發現了我軍攻城的意圖,夫子說啦,要真是這般有三個辦法。」
「哪三個?」
「父王您不知道?」
瞅瞅這性子,恁討人厭,還拿翹!真不知道像誰!
「爹這是在考考你。」
朱高熾眼神打量了下自家爹爹,姑且信他一回:「風聲走漏,那便是敵軍知道我們的底。一,以靜制動,敵動我不動。二,退一步,換取時間。三,退到了底端後,快攻!」順口說了吳王勾踐退到了底端後一夕快攻奪城的例子。
沒特別誇讚他,朱棣放下他後與朱高熾平視。
「孩兒,聽爹一句。」
「……是。」
沒被誇讚,他小臉垮下,委屈得很也單純天真的很。
「越是懂得多的人,就如你夫子一般,隱隱於深,不彰不宣。唯有自得意滿的小人,才會懂得些皮毛後,沾沾自喜,自取滅亡。」
朱高熾眼珠子就印著朱棣的臉,像是記清楚了的模樣,沈默了好一會兒後沉著穩重的作揖。
「孩兒聽明白了。」
可才說著聽明白,一跳下地,看見小蟲子便又咚咚咚的追蟲子去,毛毛躁躁的。朱棣也沒阻止他,喊了下人跟隨,看著九門圍城圖,靜憂深思。
「王爺!王爺!」
歐陽倫的吶喊打斷了他的思路,就見他手拿快捷朝他急奔而來。
「王爺!皇上……皇上換掉了布政使!」
布政使是他們的人,上回收復大同還是他立下的大功,此下皇上大動作換人,定是察覺到了什麼。
「還有,皇上下令撤……撤除燕軍邊塞關營,還讓……」
「還讓什麼!」
「還讓九門的指揮使,全都換人!」
風聲,吹到了皇城了。
朱棣沒想像中的震撼,甚至一瞬恍神,天馬行空的想著倘若他朱棣真有一日當上皇上,這天下有一大半定是褚麟為他揣來的。
一,以靜制動。
褚麟早已為他安好下一步。
「就讓他們撤。不准反抗。」
「王爺!不如咱們起兵吧!」
「不行!時機未到,現在乃是冬日,冬天北方雪厚難行,糧草難以存儲,不得貿然行事。」
父皇定也是看準了這點,才選在冬天拔了他燕王軍。
「歐陽倫,本王爺知道你這是為我燕王著想,可本王爺也不能讓你這大將送死。明白嗎?」
歐陽倫咚一下跪地,叩首:「求王爺降罪!是臣想得淺了!」
朱棣單膝跪地拍拍他的肩頭:「你何罪之有。本王爺就你們幾個大將大臣,你們待本王爺如何忠心,本王爺自當回饋,來日就算你我有難也如兄弟,相助相救。」
歐陽倫猛然抬頭,熱紅的眼眶:「歐陽倫定當傾力著王爺完成大業!」
揮退歐陽倫,朱棣雙手背在身後,站在亭子邊遠望書閣內與朱騰說話的小人影。
二,退一步,換取時間……
他伸出手隔空,像是摸摸褚麟的臉一樣撫順,比劃了比劃……
「拐個彎指使本王爺……你還真……」大膽。
說不完的思念,他們就算見著面,也是相視無語,若非鼻息間那抹清香填補無底思念,他朱棣怕是沒那心思做這什麼大業大夢。
一日變天,九門指揮使,連著布政使和邊關,燕王紅旗子拉下,全都掛上皇城黃旗,朱棣也開始告假,假由先是風寒,而後讓人透出消息,說他燕王對於皇上的不信任,感到鬱鬱寡歡。
又是一夜—
朱棣悄然入書閣,見褚麟睡得沈穩,他再次擁摟他的小身子,不敢抱得太緊,他就是聞聞他的香味,凝視他的小臉一會兒又悄悄起身,褚麟像是留戀他的體溫,在打了個冷哆嗦後又朝他偎去。朱棣心頭一揪,來不及思索便又將他擁在懷裡,才不管他醒沒醒來。
懷裏的人當是醒著,兩人卻只剩下沈默—
咻—砰—
咻咻—砰—
朱棣猛然起身,來不及穿鞋,打開窗台,窗外下人從門外開始點燈,隨著一盞盞燈亮,遠處的喪火也逐漸逼近,就聽府外屋頂上探兵大喊。
「皇上駕崩了—」
「褚麟……」
熟睡的褚麟順著他的手蹭了蹭後,手指勾著他的指頭,毫無意識地睡沈。朱棣還以為他醒了,探眼才發現他睡翻了去,沒抽手,他就讓他攥著,直到天亮前才又悄悄離去。
第一夜是如此,第二夜、第三夜……又過了大半年,朱棣仍是如此,進書閣偶爾蹭蹭他的臉,最大膽的一回還是摟著他的腰與他睡個一時辰後,趁著天亮,趕緊離去。
半日過後朱棣刻意地走過大堂,晃過小苑外的長廊,在書閣外的拱門邊等待下課的朱高熾。聽朱騰說,褚麟特別喜歡熾兒,總說熾兒像他,這話他聽了扎心,聽了惹思念。
「父王!」
又是一回胡奔瞎跑,他一個撈身,將這近五歲大的孩子抱在手胳膊上,仔仔細細的看了看。
哪兒像他,他小時候帥氣多了。
「今天夫子又給你上課了?」
「嗯……可今天夫子沒說太多話呢。」
讓父王抱得高高的,朱高熾小眉頭曲捲,看起來就是掛心什麼,苦惱得很。
「沒說太多話?」
「是啊,夫子染風寒了,都咳了半個月了還在咳。」
「怎麼沒讓大夫看看?」
「夫子說他自個兒就是大夫了。」
朱棣回頭就讓朱騰前去探探,朱騰走了兩步後多問了句「王爺可要過去一趟」,朱棣猶豫再三,單回了句「讓他早點歇息」,話的意思明白,就是不叨擾他了。
「父王啊,夫子今天教了個有意思的戰策。」
「給父王說說。」
抱著孩子晃過長廊,他走入高階,進入假山上的小亭子中,遠望玉清閣。
「……夫子說咱順天府城九門為缺,守得住四大門,難保九門圍城,讓孩兒畫圖註記戰策……就是這張。」
小手打開兵戰圖,又說褚麟誇讚他畫得好,讓他定得拿給父王瞅瞅。朱棣接過九門圍戰圖,心頭一震,瞅著圖右上一排古字,眉頭蹙的深緊。
「這古字也是熾兒寫的?」
「不是。這當是夫子寫的。孩兒不懂古字呢。」
昨日熾兒也給了他一篇論水渠戰策,寫的是春雨紮營,捆水浀,劫水源。說的是,若要攻城得攔劫水源,畫了順天府一路南下的水渠要道。
熾兒給的戰策,時機太過巧合,彷彿猜透了他的心思,時而阻擋他的衝動,更多時又是提點一二。
細讀九門圍城圖右上角的古字—
“小犄角不足為大,九門圍攻一夕破城,守九門而佔北方,先攻通州後破二關成大犄角之勢,一路南破,勢如破竹。單需防,暑中水患。”
小犄角不足為大,九門圍攻……,這說的是他燕王的野心,皇上當是察覺了,若要收服燕軍,定會朝九門下手,圍城順天府。
後面一句是讓他燕王放眼中原天下,造大犄角之局後,一路南下破城。還估摸著他暑中便會入中原大江,提醒他防水患。
「風聲吹過了皇城了啊……」
朱高熾聽不明白,但他好爭鋒頭,順著朱棣的話揣測。
「風聲走漏就是讓敵軍發現了我軍攻城的意圖,夫子說啦,要真是這般有三個辦法。」
「哪三個?」
「父王您不知道?」
瞅瞅這性子,恁討人厭,還拿翹!真不知道像誰!
「爹這是在考考你。」
朱高熾眼神打量了下自家爹爹,姑且信他一回:「風聲走漏,那便是敵軍知道我們的底。一,以靜制動,敵動我不動。二,退一步,換取時間。三,退到了底端後,快攻!」順口說了吳王勾踐退到了底端後一夕快攻奪城的例子。
沒特別誇讚他,朱棣放下他後與朱高熾平視。
「孩兒,聽爹一句。」
「……是。」
沒被誇讚,他小臉垮下,委屈得很也單純天真的很。
「越是懂得多的人,就如你夫子一般,隱隱於深,不彰不宣。唯有自得意滿的小人,才會懂得些皮毛後,沾沾自喜,自取滅亡。」
朱高熾眼珠子就印著朱棣的臉,像是記清楚了的模樣,沈默了好一會兒後沉著穩重的作揖。
「孩兒聽明白了。」
可才說著聽明白,一跳下地,看見小蟲子便又咚咚咚的追蟲子去,毛毛躁躁的。朱棣也沒阻止他,喊了下人跟隨,看著九門圍城圖,靜憂深思。
「王爺!王爺!」
歐陽倫的吶喊打斷了他的思路,就見他手拿快捷朝他急奔而來。
「王爺!皇上……皇上換掉了布政使!」
布政使是他們的人,上回收復大同還是他立下的大功,此下皇上大動作換人,定是察覺到了什麼。
「還有,皇上下令撤……撤除燕軍邊塞關營,還讓……」
「還讓什麼!」
「還讓九門的指揮使,全都換人!」
風聲,吹到了皇城了。
朱棣沒想像中的震撼,甚至一瞬恍神,天馬行空的想著倘若他朱棣真有一日當上皇上,這天下有一大半定是褚麟為他揣來的。
一,以靜制動。
褚麟早已為他安好下一步。
「就讓他們撤。不准反抗。」
「王爺!不如咱們起兵吧!」
「不行!時機未到,現在乃是冬日,冬天北方雪厚難行,糧草難以存儲,不得貿然行事。」
父皇定也是看準了這點,才選在冬天拔了他燕王軍。
「歐陽倫,本王爺知道你這是為我燕王著想,可本王爺也不能讓你這大將送死。明白嗎?」
歐陽倫咚一下跪地,叩首:「求王爺降罪!是臣想得淺了!」
朱棣單膝跪地拍拍他的肩頭:「你何罪之有。本王爺就你們幾個大將大臣,你們待本王爺如何忠心,本王爺自當回饋,來日就算你我有難也如兄弟,相助相救。」
歐陽倫猛然抬頭,熱紅的眼眶:「歐陽倫定當傾力著王爺完成大業!」
揮退歐陽倫,朱棣雙手背在身後,站在亭子邊遠望書閣內與朱騰說話的小人影。
二,退一步,換取時間……
他伸出手隔空,像是摸摸褚麟的臉一樣撫順,比劃了比劃……
「拐個彎指使本王爺……你還真……」大膽。
說不完的思念,他們就算見著面,也是相視無語,若非鼻息間那抹清香填補無底思念,他朱棣怕是沒那心思做這什麼大業大夢。
一日變天,九門指揮使,連著布政使和邊關,燕王紅旗子拉下,全都掛上皇城黃旗,朱棣也開始告假,假由先是風寒,而後讓人透出消息,說他燕王對於皇上的不信任,感到鬱鬱寡歡。
又是一夜—
朱棣悄然入書閣,見褚麟睡得沈穩,他再次擁摟他的小身子,不敢抱得太緊,他就是聞聞他的香味,凝視他的小臉一會兒又悄悄起身,褚麟像是留戀他的體溫,在打了個冷哆嗦後又朝他偎去。朱棣心頭一揪,來不及思索便又將他擁在懷裡,才不管他醒沒醒來。
懷裏的人當是醒著,兩人卻只剩下沈默—
咻—砰—
咻咻—砰—
朱棣猛然起身,來不及穿鞋,打開窗台,窗外下人從門外開始點燈,隨著一盞盞燈亮,遠處的喪火也逐漸逼近,就聽府外屋頂上探兵大喊。
「皇上駕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