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身心科
作者：南佬 更新：2018-01-04 21:27 字数：2574
睡覺睡左側，右側不准人躺。
睡前不聽故事，給他一本書，他看完就睡。
東西得照大小排列，更不允許顏色混雜。
穿鞋只穿綁鞋帶的鞋子，極度討厭魔鬼氈。
出門避開上下班人潮，遲到也無所謂，因為他極度不喜歡碰人，當然凡人也沒資格碰他。
種種規定下，他被愚蠢的凡人定義為ASD，俗稱自閉症。
愚蠢至極！
「你叫什麼名字？」
瞪了眼眼前人手上的紙，蠢！太蠢了！紙上就寫著「江鳴」二個大字，還要問他！
「知道這是什麼嗎？」
問這什麼廢話！那四方形的盒子，叫汽車！
「好，沒關係，那你能從一數到十嗎？」
他受夠了！
站起身，走出診間，瞄了錯愕的江册一眼。
「一起離開。」
不是詢問，是命令。
膽敢帶他來這種蠢地方，要不是他是他新爹，他早就將他五輛車綁一綁，分屍！
江册頓了頓後無奈地微笑，朝診間裡的醫生點頭後，與他並肩離開。
「醫生問你名字，只是要確定他治療的到底是不是你。」
這孩子類似ASD，卻又不像，學習力高，腦子也清晰，遇到重要的事時反應比他這個大人還快。
江鳴走在前頭，七歲的小身子氣呼呼地走在前方。
「你為何不醫？」
江册先是搬出醫生倫理，說醫生為近親治療，多有偏頗，易耽誤病情。
「你是我的孩子，我擔心我的診斷……不客觀。」搭著苦笑。
「你怕我死。」
「你不會死！ASD不至於致死！不準你亂想！」
江鳴眼神掃過他慘白的臉，平淡的語調就像是責問。
「你會醫我嗎？」
「我……我……如果只是ASD，我會試試。畢竟，我是個外科醫生，ASD屬於身心科……」
「你不醫。」
「不是！」
江鳴不想讓他好過，醫個養子也讓他猶豫，太可笑了。
看來這世界所有的醫生都和那人一個樣！噁心！
「我死活與你無關。」
江册忽然拉住他的小胳膊，隨後見江鳴嫌惡的眼神趕緊放開，他欲言又止，蹲在他跟前。
「我……我……」
他雙手交握，不安地摩擦，神情痛苦。
「我不敢醫。是不敢。」
江鳴小身子一頓，這句話，似曾相識。
江册吞了口苦澀，咳了一聲：「我行醫二十年，醫死三人。其中……」低頭，他用手掌擦拭眼角，再也說不出話。
江鳴眼神閃過光亮，透過靈眼，窺視他的回憶，冷眼翻閱他的痛苦記憶，仍是不懂為什麼救不回老婆小孩的江册，就此封刀，誰也不救，現在還搞哭哭啼啼這一招。不過就是錯手醫死三人，他累積千年，殺人的數量都能堆成一座小山丘。
「我是江鳴。」
江册猛然抬頭。
「汽車。」
江册破涕而笑，朝他走近。
江鳴給了他一個大白眼，伸出十指數數。
「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
他將診間裡所有的問題一次答完。
「走了。」
江册微愣，擦去魚尾紋上掛著的幾滴眼淚：「去哪兒？醫院？還是你餓了？要去哪吃點東西？」
江鳴連白眼都懶得給，自顧自地往前走。他討厭凡人，更討厭眼淚，眼淚這東西惹他心煩，一如很久以前他生下的那坨血肉，愛哭、愛吃，見著他只會掛著眼淚傻笑。
「回家。」
「好、好，我煮東西給你吃？」
江鳴腳步停在紅綠燈口前白線前的十五公分處，眼神隨著來來往往的汽車瞟動又是一次沒反應，直到紅燈轉綠燈，小短腿跨出後才回應。
「蛋包飯。」
「我上次煮的？你喜歡吃？一樣要三顆蛋嗎？你今天早上已經吃一顆了。」
江鳴沒理會他興奮的問話，更沒打斷他的自言自語。對他而言，江册不過區區四十三歲，不夠沉穩也是理所當然。
他隨著江册踏上一段會動黑色樓梯，樓梯上站滿了人，一階一階的將他們運往地下，猶如通往地獄的長梯。他不害怕，反倒想起千年前在凡間相遇的火麒麟，聽聞火麒麟那傢伙死後歸回地獄門，成一縷鬼刹羅紅火鑽地，越鬼刹長梯，過九重地獄門，與師祖藍影麒麟同陷天神輪迴咒詛。他心頭一陣緊悶，悶得他想吐，不能理解什麼一同死去、至死不離的情感，他千年為人，從沒見過此物！
憤世忌俗的心思沒影響他小腳步的移動，隨江册走過「地下道」、「地鐵」、「地下街」，江册東指西說地一路領他認識這世界的符號。最後停留在「詢問台」和「洗手間」前，嘮嘮叨叨地交代說他如果迷路，就得找詢問台，將脖子上的小牌子給櫃檯人員。
「洗手間知道吧。上廁所的地方。」
江鳴還是沒有回應，也就是這種不回應，讓江册困惑，覺得這孩子有病卻似無病。蹲在小身子跟前，還想多交代個兩句，不遠處的尖叫聲吸引他們的注意。
一個痛哭媽媽抱著流血的孩子大喊。
「誰來……救救他！救救他啊！」
孩子嘴角都是嘔吐物，也不知道怎麼弄的，左腿彎曲，血肉模糊，順著腿肚暗黑色的血滴滴答答地染了地板一灘血紅。
江鳴若無其事地瞄向江册，沒打擾他驚愣，他自顧自地入洗手間探險，悠轉一圈後江册還佇在原地，不遠處的媽媽仍在大喊，孩子卻是懨懨一息，淒慘的模樣也不知道等不等得到救護車。
「醫生倫理第十條……醫師不做不能勝認之醫療行為……」
他抬眸與江册對視，冷冷地將第十條背完後又問了兩句
「你救不了？」指著滿身是血的孩子：「身心科？」
大夫就大夫，分門分科的，搞得什麼大夫都不能救人，這世界的凡人，蠢斃了。
江册發抖的身子震了好大一下，恐懼又訝異，複雜地看著身側的江鳴。
江鳴沒他那麼糾結，一派瀟灑：「不救。就回家。」他餓了，想吃蛋包飯。
小腳步才起步，就看見江册朝那對母子衝去，腳步緩緩跟上，他就說了江册太過年輕，做事毛毛躁躁，什麼東西都沒有能救人嗎。
他走向詢問台，不夠高的他，無心裝可愛也不懂什麼是可愛，但他這副嬌滴滴的身子就是短小白嫩，跟個奶油小生一樣，一個墊腳，下巴可愛巴巴地勾在櫃檯邊。
「他需要剪刀、繩子，還有姑娘您身後的紙板。」
櫃台小姐一愣：「他是？」
「他是大夫。」
櫃台小姐聽著小孩說古語又是一愣，拿了東西，隨他過去。江鳴不疾不徐地走向那灘血，冷眼看著江册還在發抖，邊抖邊救孩子，見他雙指套上手帕後將孩子側臉，摳出嘴裡的嘔吐物，查探呼吸。
「還有氣，媽媽請繼續喊他，讓他保持意識。」
媽媽哽咽：「喔喔……好……寶貝啊，有醫生來救你了，你睜開眼啊……」邊喊邊掉淚。
江册聽見救這字時，手又是一顫，沒再多想，他輕捏孩子的腳趾頭，還有些微的反應。目測是大腿骨骨折，有二十五公分的撕裂傷，以血量來看，沒傷及動脈。
「我需要……」
話沒說完，眼前的江鳴腳踩血攤，抱著紙板，指著旁邊的櫃台小姐。
「這位姑娘說小孩不能拿剪刀。」
他單膝跪在血攤上，小手將紙板熟稔地固定在孩子腿側邊，單手將繩子纏繞紙板和腿側，固定腿骨，單手打了個結，拉出多餘的繩子，再抬眼，對江册一臉傻愣多有不耐。
「你不剪斷繩子嗎？」
＊＊＊
南佬的話：
今天更新00-01共2章，章名多為醫療用詞，文內會提及醫療用詞英文縮寫，皆會有中文解釋，請小書迷放心閱讀。
ASD=Autism spectrum disorder，中文為自閉症，之後都會用ASD簡稱。
睡前不聽故事，給他一本書，他看完就睡。
東西得照大小排列，更不允許顏色混雜。
穿鞋只穿綁鞋帶的鞋子，極度討厭魔鬼氈。
出門避開上下班人潮，遲到也無所謂，因為他極度不喜歡碰人，當然凡人也沒資格碰他。
種種規定下，他被愚蠢的凡人定義為ASD，俗稱自閉症。
愚蠢至極！
「你叫什麼名字？」
瞪了眼眼前人手上的紙，蠢！太蠢了！紙上就寫著「江鳴」二個大字，還要問他！
「知道這是什麼嗎？」
問這什麼廢話！那四方形的盒子，叫汽車！
「好，沒關係，那你能從一數到十嗎？」
他受夠了！
站起身，走出診間，瞄了錯愕的江册一眼。
「一起離開。」
不是詢問，是命令。
膽敢帶他來這種蠢地方，要不是他是他新爹，他早就將他五輛車綁一綁，分屍！
江册頓了頓後無奈地微笑，朝診間裡的醫生點頭後，與他並肩離開。
「醫生問你名字，只是要確定他治療的到底是不是你。」
這孩子類似ASD，卻又不像，學習力高，腦子也清晰，遇到重要的事時反應比他這個大人還快。
江鳴走在前頭，七歲的小身子氣呼呼地走在前方。
「你為何不醫？」
江册先是搬出醫生倫理，說醫生為近親治療，多有偏頗，易耽誤病情。
「你是我的孩子，我擔心我的診斷……不客觀。」搭著苦笑。
「你怕我死。」
「你不會死！ASD不至於致死！不準你亂想！」
江鳴眼神掃過他慘白的臉，平淡的語調就像是責問。
「你會醫我嗎？」
「我……我……如果只是ASD，我會試試。畢竟，我是個外科醫生，ASD屬於身心科……」
「你不醫。」
「不是！」
江鳴不想讓他好過，醫個養子也讓他猶豫，太可笑了。
看來這世界所有的醫生都和那人一個樣！噁心！
「我死活與你無關。」
江册忽然拉住他的小胳膊，隨後見江鳴嫌惡的眼神趕緊放開，他欲言又止，蹲在他跟前。
「我……我……」
他雙手交握，不安地摩擦，神情痛苦。
「我不敢醫。是不敢。」
江鳴小身子一頓，這句話，似曾相識。
江册吞了口苦澀，咳了一聲：「我行醫二十年，醫死三人。其中……」低頭，他用手掌擦拭眼角，再也說不出話。
江鳴眼神閃過光亮，透過靈眼，窺視他的回憶，冷眼翻閱他的痛苦記憶，仍是不懂為什麼救不回老婆小孩的江册，就此封刀，誰也不救，現在還搞哭哭啼啼這一招。不過就是錯手醫死三人，他累積千年，殺人的數量都能堆成一座小山丘。
「我是江鳴。」
江册猛然抬頭。
「汽車。」
江册破涕而笑，朝他走近。
江鳴給了他一個大白眼，伸出十指數數。
「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
他將診間裡所有的問題一次答完。
「走了。」
江册微愣，擦去魚尾紋上掛著的幾滴眼淚：「去哪兒？醫院？還是你餓了？要去哪吃點東西？」
江鳴連白眼都懶得給，自顧自地往前走。他討厭凡人，更討厭眼淚，眼淚這東西惹他心煩，一如很久以前他生下的那坨血肉，愛哭、愛吃，見著他只會掛著眼淚傻笑。
「回家。」
「好、好，我煮東西給你吃？」
江鳴腳步停在紅綠燈口前白線前的十五公分處，眼神隨著來來往往的汽車瞟動又是一次沒反應，直到紅燈轉綠燈，小短腿跨出後才回應。
「蛋包飯。」
「我上次煮的？你喜歡吃？一樣要三顆蛋嗎？你今天早上已經吃一顆了。」
江鳴沒理會他興奮的問話，更沒打斷他的自言自語。對他而言，江册不過區區四十三歲，不夠沉穩也是理所當然。
他隨著江册踏上一段會動黑色樓梯，樓梯上站滿了人，一階一階的將他們運往地下，猶如通往地獄的長梯。他不害怕，反倒想起千年前在凡間相遇的火麒麟，聽聞火麒麟那傢伙死後歸回地獄門，成一縷鬼刹羅紅火鑽地，越鬼刹長梯，過九重地獄門，與師祖藍影麒麟同陷天神輪迴咒詛。他心頭一陣緊悶，悶得他想吐，不能理解什麼一同死去、至死不離的情感，他千年為人，從沒見過此物！
憤世忌俗的心思沒影響他小腳步的移動，隨江册走過「地下道」、「地鐵」、「地下街」，江册東指西說地一路領他認識這世界的符號。最後停留在「詢問台」和「洗手間」前，嘮嘮叨叨地交代說他如果迷路，就得找詢問台，將脖子上的小牌子給櫃檯人員。
「洗手間知道吧。上廁所的地方。」
江鳴還是沒有回應，也就是這種不回應，讓江册困惑，覺得這孩子有病卻似無病。蹲在小身子跟前，還想多交代個兩句，不遠處的尖叫聲吸引他們的注意。
一個痛哭媽媽抱著流血的孩子大喊。
「誰來……救救他！救救他啊！」
孩子嘴角都是嘔吐物，也不知道怎麼弄的，左腿彎曲，血肉模糊，順著腿肚暗黑色的血滴滴答答地染了地板一灘血紅。
江鳴若無其事地瞄向江册，沒打擾他驚愣，他自顧自地入洗手間探險，悠轉一圈後江册還佇在原地，不遠處的媽媽仍在大喊，孩子卻是懨懨一息，淒慘的模樣也不知道等不等得到救護車。
「醫生倫理第十條……醫師不做不能勝認之醫療行為……」
他抬眸與江册對視，冷冷地將第十條背完後又問了兩句
「你救不了？」指著滿身是血的孩子：「身心科？」
大夫就大夫，分門分科的，搞得什麼大夫都不能救人，這世界的凡人，蠢斃了。
江册發抖的身子震了好大一下，恐懼又訝異，複雜地看著身側的江鳴。
江鳴沒他那麼糾結，一派瀟灑：「不救。就回家。」他餓了，想吃蛋包飯。
小腳步才起步，就看見江册朝那對母子衝去，腳步緩緩跟上，他就說了江册太過年輕，做事毛毛躁躁，什麼東西都沒有能救人嗎。
他走向詢問台，不夠高的他，無心裝可愛也不懂什麼是可愛，但他這副嬌滴滴的身子就是短小白嫩，跟個奶油小生一樣，一個墊腳，下巴可愛巴巴地勾在櫃檯邊。
「他需要剪刀、繩子，還有姑娘您身後的紙板。」
櫃台小姐一愣：「他是？」
「他是大夫。」
櫃台小姐聽著小孩說古語又是一愣，拿了東西，隨他過去。江鳴不疾不徐地走向那灘血，冷眼看著江册還在發抖，邊抖邊救孩子，見他雙指套上手帕後將孩子側臉，摳出嘴裡的嘔吐物，查探呼吸。
「還有氣，媽媽請繼續喊他，讓他保持意識。」
媽媽哽咽：「喔喔……好……寶貝啊，有醫生來救你了，你睜開眼啊……」邊喊邊掉淚。
江册聽見救這字時，手又是一顫，沒再多想，他輕捏孩子的腳趾頭，還有些微的反應。目測是大腿骨骨折，有二十五公分的撕裂傷，以血量來看，沒傷及動脈。
「我需要……」
話沒說完，眼前的江鳴腳踩血攤，抱著紙板，指著旁邊的櫃台小姐。
「這位姑娘說小孩不能拿剪刀。」
他單膝跪在血攤上，小手將紙板熟稔地固定在孩子腿側邊，單手將繩子纏繞紙板和腿側，固定腿骨，單手打了個結，拉出多餘的繩子，再抬眼，對江册一臉傻愣多有不耐。
「你不剪斷繩子嗎？」
＊＊＊
南佬的話：
今天更新00-01共2章，章名多為醫療用詞，文內會提及醫療用詞英文縮寫，皆會有中文解釋，請小書迷放心閱讀。
ASD=Autism spectrum disorder，中文為自閉症，之後都會用ASD簡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