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撥蛋
作者：南佬 更新：2018-03-04 00:32 字数：2132
每天都一籃，固定五顆，無論江鳴多早到韓家，在他稍稍閃神時，籃子就會放在他桌上。他有種用竹簍設陷阱抓兔子的挫敗感，兔子總是比竹簍合起來的那一瞬間快上0.7秒。
在錯過的第十次時，神怒了。
他關掉電燈，窩在窗台外的小花叢邊，守株待兔，待著待著花叢邊的草土芳香比非洲的牛屎味香多了，撐著臉小瞇了一會兒。
身後磚牆的另一側傳出一男一女的交談聲，跟蚊子一樣嗡嗡嗡得擾他幽夢，正想發出咕噥聲抗議時，嘴讓人捂住，微光下一看。
是韓東昇。
「四姐，這回我可不幹。」
「拿了好處還說不幹！韓允清你還真敢在這道上混啊！」
「四姐，你要殺的可是韓東昇那小子！」
話說得極小聲，卻還是聽得清楚，江鳴瞅向韓東昇，沒什麼太過驚訝的神情。
「又不是讓你殺。怕什麼！更何況那小子死了就死了！又不是韓家的人！」
「我不想再惹二哥！到時候老太爺死了財產怎麼分那也是本家的事，我惹二哥沒好處！」
「你這就是選擇惹我！」
「四姐啊，妳講講道理！上次柬埔寨那筆貨，我也該算是幫了妳一次，嚇嚇韓東昇那小子也就夠了。妳這回想玩大的，恕不奉陪。」
女人的高跟鞋聲隨男人離去，磚牆後恢復平日的寧靜。磚牆前的兩人可愛巴巴的用蹲屎坑的姿勢蹲在地上，對瞅一眼後韓東昇才收手，小聲的說了句對不起，起身就想走。
江鳴雙指一勾，扯著他的西裝褲口袋，差點就將他的褲子扯下，韓東昇一個往後踉蹌，雙手攥著褲頭。
「我……」
韓東昇回頭瞄他一眼，暗光下江鳴的表情有些痛苦，臉微微抽動，眉頭擰卷，眼睛眨了兩下。
「腿麻了。」
欲笑不敢，咳了兩聲當掩飾，韓東昇蹲在他身前，低頭，朝他伸手。
「我揹你。」
伸長雙臂攀爬他寬厚的肩頭，江鳴單手扳過他麻痺的雙腿纏跨他的腰，雙手勾著他的頸，下巴就貼在他肩窩處，懶洋洋的將全身的重量都給他，鼻子嗅了嗅。
「你身上還是一樣的香味……」
說完，神心喀噔一下，神覺得自己輸了，至於輸了什麼，他沒搞清楚。
「你給的香水我沒開封。」
急著挽回局勢，他得告訴凡人，他才不用他送的香水。可惜凡人一點也不在意，揹著他的腳步還是一樣穩穩的踏踩，看著他不為所動的模樣，神只覺得心臟被鑽出了一座火車洞，風一吹就發出嘯嘯嘯的聲音。
「這六年來我在非洲也吃很多……也沒喀喀喀長高……」
沒有回應，神已經自暴自棄了，不理就不理吧。
「其實我還不懂……哈姆……」
打了個大哈欠，暖呼呼的紅光血氣蹭得他想睡，臉挪了個好位置貼在他頸後，手指頭像是睡前摸毯子一樣刮痧韓東昇的短短髮尾，享受指腹上刺刺癢癢的酥麻感是他入睡前的前兆。
「……不懂你為什麼不和我見面……不懂……不懂……」
神也好像早料到他不會回應，沒過幾秒就傳出呼呼大睡的細鼾聲，細鼾的吐息全都吹向韓東昇的耳後，熟睡的神沒見著發紅發熱的耳根。
一覺醒來，是熟悉的醫務室，沒急著起身，反正也沒病患，他高興躺多久就躺多久。
哐噠—
木窗被推開，一籃雞蛋咻地一下被推到小桌上，這回神在抓不住就丟臉了，伸爪一攥，神人四目相視。
「你吃了嗎？」
韓東昇看起來尷尬，但他真的不像六年前毛毛躁躁的韓東昇，抿唇後恢復了鎮定的神情。
「吃了。」
爪子巴著手沒放，單手敲敲蛋殼後，用大拇指撥蛋殼。
「我在非洲時認識一位德國人墨理。」
單手撥蛋殼不好撥，他轉了個方向後拿著蛋讓韓東昇幫他撥去剩下的蛋殼，也不管韓東昇答應不答應，神就拿著蛋等他撥。
「墨理問我什麼動物最會說謊。我說是人。他說不是，是大象。」
韓東昇幫他撥蛋了，撥得笨拙。但神心，甚悅。
「我研究了四年多，還是研究不出。你知道為什麼是大象嗎？」
韓東昇搖頭。
「是嗎。我也不知道。」
蛋撥好了。神不急著吃，將蛋放在他嘴邊。
「我還是覺得人最會說謊。你還沒吃吧。」
韓東昇不可置否的露出一抹靦腆的笑後咬了一大口，牙齒還沾了大片綿密密的蛋黃。神抓起自己的袖子，為他擦嘴，回頭又敲了顆蛋，伸手讓他撥。
「你的話變少了。我卻有很多話想對你說。我們再聊一會。」
沒讓他拒絕，神自顧自地說起八、九月的南非的納馬夸蘭，說那片以為草木皆枯的荒地，在八九月時滿地開花，伴隨著陽光如星點照耀，猶如仙境。
撥了一顆蛋又一顆蛋，你一顆我一顆，最後一顆時，江鳴讓他扳著另一半蛋，兩人各出一手將蛋扳了一大一小。韓東昇將大半的蛋給他，江鳴瞄兩眼後就嘴直接含過，唇邊擦過他的指尖。
「我的給你吃。」
韓東昇耳根發紅，搖搖頭，抽回被抓著的手。
「你吃。我走了。」
走路的背影有點笨拙，但他是人，會說謊的人，腰桿挺直後故作鎮定的邁步離開。江鳴從窗外探出，歪頭看著他遠走。
神心還是矇。
不懂凡人為何，一瞬，變臉。
沒病患，他沒事做，中午回家洗個澡，他翻出那一盒沒開封的香水，放在床的右邊，因為體積的關係，香水和最大的車子並列，稍稍的破壞隊形。
「沒辦法，你們一樣大。」
他愛那輛砂石車，也想擺香水，目前只能將就了。
走出家門，他騎著韓二爺給他的車，咻一下又往右轉，奔向韓家，再次又再次，與左彎入公園的詹捷錯身。
才剛入韓家，滿身是血阿原急急忙忙的衝向他，跨出門前還跌了個狗吃屎。
「醫生！快來！少爺他……」
這種不安急促的語調，這種慌亂無助的眼神，江鳴太過熟悉，扔下自行車，跨步急奔—
＊＊＊
南佬的話：
最會說謊的是大象，是個笑話。木偶奇遇記裡小木偶說謊鼻子變長，大象的鼻子是最長的，所以最會說謊。可是，神不懂什麼童話故事，韓東昇悲慘的童年和在韓家的日子也不允許他懂。
感謝推薦～
附上非洲納馬夸蘭花海圖～
在錯過的第十次時，神怒了。
他關掉電燈，窩在窗台外的小花叢邊，守株待兔，待著待著花叢邊的草土芳香比非洲的牛屎味香多了，撐著臉小瞇了一會兒。
身後磚牆的另一側傳出一男一女的交談聲，跟蚊子一樣嗡嗡嗡得擾他幽夢，正想發出咕噥聲抗議時，嘴讓人捂住，微光下一看。
是韓東昇。
「四姐，這回我可不幹。」
「拿了好處還說不幹！韓允清你還真敢在這道上混啊！」
「四姐，你要殺的可是韓東昇那小子！」
話說得極小聲，卻還是聽得清楚，江鳴瞅向韓東昇，沒什麼太過驚訝的神情。
「又不是讓你殺。怕什麼！更何況那小子死了就死了！又不是韓家的人！」
「我不想再惹二哥！到時候老太爺死了財產怎麼分那也是本家的事，我惹二哥沒好處！」
「你這就是選擇惹我！」
「四姐啊，妳講講道理！上次柬埔寨那筆貨，我也該算是幫了妳一次，嚇嚇韓東昇那小子也就夠了。妳這回想玩大的，恕不奉陪。」
女人的高跟鞋聲隨男人離去，磚牆後恢復平日的寧靜。磚牆前的兩人可愛巴巴的用蹲屎坑的姿勢蹲在地上，對瞅一眼後韓東昇才收手，小聲的說了句對不起，起身就想走。
江鳴雙指一勾，扯著他的西裝褲口袋，差點就將他的褲子扯下，韓東昇一個往後踉蹌，雙手攥著褲頭。
「我……」
韓東昇回頭瞄他一眼，暗光下江鳴的表情有些痛苦，臉微微抽動，眉頭擰卷，眼睛眨了兩下。
「腿麻了。」
欲笑不敢，咳了兩聲當掩飾，韓東昇蹲在他身前，低頭，朝他伸手。
「我揹你。」
伸長雙臂攀爬他寬厚的肩頭，江鳴單手扳過他麻痺的雙腿纏跨他的腰，雙手勾著他的頸，下巴就貼在他肩窩處，懶洋洋的將全身的重量都給他，鼻子嗅了嗅。
「你身上還是一樣的香味……」
說完，神心喀噔一下，神覺得自己輸了，至於輸了什麼，他沒搞清楚。
「你給的香水我沒開封。」
急著挽回局勢，他得告訴凡人，他才不用他送的香水。可惜凡人一點也不在意，揹著他的腳步還是一樣穩穩的踏踩，看著他不為所動的模樣，神只覺得心臟被鑽出了一座火車洞，風一吹就發出嘯嘯嘯的聲音。
「這六年來我在非洲也吃很多……也沒喀喀喀長高……」
沒有回應，神已經自暴自棄了，不理就不理吧。
「其實我還不懂……哈姆……」
打了個大哈欠，暖呼呼的紅光血氣蹭得他想睡，臉挪了個好位置貼在他頸後，手指頭像是睡前摸毯子一樣刮痧韓東昇的短短髮尾，享受指腹上刺刺癢癢的酥麻感是他入睡前的前兆。
「……不懂你為什麼不和我見面……不懂……不懂……」
神也好像早料到他不會回應，沒過幾秒就傳出呼呼大睡的細鼾聲，細鼾的吐息全都吹向韓東昇的耳後，熟睡的神沒見著發紅發熱的耳根。
一覺醒來，是熟悉的醫務室，沒急著起身，反正也沒病患，他高興躺多久就躺多久。
哐噠—
木窗被推開，一籃雞蛋咻地一下被推到小桌上，這回神在抓不住就丟臉了，伸爪一攥，神人四目相視。
「你吃了嗎？」
韓東昇看起來尷尬，但他真的不像六年前毛毛躁躁的韓東昇，抿唇後恢復了鎮定的神情。
「吃了。」
爪子巴著手沒放，單手敲敲蛋殼後，用大拇指撥蛋殼。
「我在非洲時認識一位德國人墨理。」
單手撥蛋殼不好撥，他轉了個方向後拿著蛋讓韓東昇幫他撥去剩下的蛋殼，也不管韓東昇答應不答應，神就拿著蛋等他撥。
「墨理問我什麼動物最會說謊。我說是人。他說不是，是大象。」
韓東昇幫他撥蛋了，撥得笨拙。但神心，甚悅。
「我研究了四年多，還是研究不出。你知道為什麼是大象嗎？」
韓東昇搖頭。
「是嗎。我也不知道。」
蛋撥好了。神不急著吃，將蛋放在他嘴邊。
「我還是覺得人最會說謊。你還沒吃吧。」
韓東昇不可置否的露出一抹靦腆的笑後咬了一大口，牙齒還沾了大片綿密密的蛋黃。神抓起自己的袖子，為他擦嘴，回頭又敲了顆蛋，伸手讓他撥。
「你的話變少了。我卻有很多話想對你說。我們再聊一會。」
沒讓他拒絕，神自顧自地說起八、九月的南非的納馬夸蘭，說那片以為草木皆枯的荒地，在八九月時滿地開花，伴隨著陽光如星點照耀，猶如仙境。
撥了一顆蛋又一顆蛋，你一顆我一顆，最後一顆時，江鳴讓他扳著另一半蛋，兩人各出一手將蛋扳了一大一小。韓東昇將大半的蛋給他，江鳴瞄兩眼後就嘴直接含過，唇邊擦過他的指尖。
「我的給你吃。」
韓東昇耳根發紅，搖搖頭，抽回被抓著的手。
「你吃。我走了。」
走路的背影有點笨拙，但他是人，會說謊的人，腰桿挺直後故作鎮定的邁步離開。江鳴從窗外探出，歪頭看著他遠走。
神心還是矇。
不懂凡人為何，一瞬，變臉。
沒病患，他沒事做，中午回家洗個澡，他翻出那一盒沒開封的香水，放在床的右邊，因為體積的關係，香水和最大的車子並列，稍稍的破壞隊形。
「沒辦法，你們一樣大。」
他愛那輛砂石車，也想擺香水，目前只能將就了。
走出家門，他騎著韓二爺給他的車，咻一下又往右轉，奔向韓家，再次又再次，與左彎入公園的詹捷錯身。
才剛入韓家，滿身是血阿原急急忙忙的衝向他，跨出門前還跌了個狗吃屎。
「醫生！快來！少爺他……」
這種不安急促的語調，這種慌亂無助的眼神，江鳴太過熟悉，扔下自行車，跨步急奔—
＊＊＊
南佬的話：
最會說謊的是大象，是個笑話。木偶奇遇記裡小木偶說謊鼻子變長，大象的鼻子是最長的，所以最會說謊。可是，神不懂什麼童話故事，韓東昇悲慘的童年和在韓家的日子也不允許他懂。
感謝推薦～
附上非洲納馬夸蘭花海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