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豬肉雄，這有兩斤嗎？」

  「秤子在這，不信你自己秤。」豬肉雄把電子秤推到媽眼前。

  媽媽吶吶的說：「我也沒說你不足秤，但這拿起來就是比以前輕一些。」

  「哎喲，你家那現在又不讓豬肉雄吃豆腐，豬肉雄那肯再給你增秤頭？」賣菜的阿花姨擠眉弄眼的說完，賣水果的，賣糕點的，賣雞肉的，賣燒鵝的，全都笑成一團。

  媽恨恨的瞪我一眼，肉都不買了，扭頭就走。

  我沒有跟上，只是靜靜的看著那些看著我長大的阿姨叔叔伯伯，我很好奇他們在笑什麼？

  是笑我家窮必須送我去名流髮廊打工？

  還是笑我上名流髮廊打工貼補家裡？

  我靜靜的看著，想看出個端倪，那些叔叔伯伯阿姨從大笑，漸漸收了笑，最後不自然的摸摸鼻子各自工作去。

  我還是沒看出來他們為什麼笑，倒是媽又繞回來，狠狠推了我一把，「站在那做什麼？嫌丟的臉還不夠多嗎？」

  我穩住了身體後回頭看著媽，我很想問她：「我到底是做了什麼讓她丟臉了？」

  但是，我沒有。

  我怕她再關進去房裡不出門，我怕她再一臉決然的提著行李要離開。

  而且，我知道即使我問了，她也不會告訴我，既然這樣，何必自找苦吃呢？我們這個家已經太不平靜了，再也受不一點波折。

  於是我，快速的低下頭，就像以往一樣，低著頭。

  低著頭，不管那是不是我的錯。

  媽媽的步代踩的又快又重，每一步都踩在剛那些市場小販的臉上，或者，是我的臉上。

  我兩手提著剛買的東西，覺得回家的路好難走，好漫長，以後要怎麼辦呢？這些事我不想每兩三天就來一遭，我到底要怎麼做才能避開呢？

  我不知道？

  我覺得好茫然。

  其實提這重物走上一二十分鐘我不覺得辛苦，被那些菜販肉販笑我也沒那麼在意，我難過的是，我變成了這個家的恥辱，我是媽的恥辱。

  「為什麼沒肉？

  「為什麼又沒肉？」

  「不是說好今天要滷肉嗎？」

  小弟氣極敗壞的大叫又大跳，地跟著一震一震，他真的太胖了。

  「肉，肉，肉，你只知道要吃肉，除了吃肉你還知道什麼？」

  媽正在炒蘿蔔，炒蘿蔔油用的多一些，媽拿著鍋鏟回頭就罵，手跟著比劃，油跟著甩的到處都是，一部份正巧甩到我的脖子上。

  我痛的脖子一縮，手偏了一下，撞倒了一個碗。

  碗掉到地上，沒破。

  「幹什麼？嫌這個家不夠窮嗎？已經沒幾個碗了，不願意做你就不要做呀！摔碗什什麼？我們家可沒那個錢供你這樣揮霍。」

  「我不是故意的。」

  我應該解釋嗎？

  不，不行，這樣會更激怒媽。

  我只能安靜又快速的撿起地上的碗，把桌上快要佈置好，拿著那個撿起來的碗，走到廁所去洗。

  仔細一看，才發現，碗已經破了一個小角，雖然不細看不會察覺，我決定以後固定用這個碗，但願其它人一輩子都不會發現它缺角了。

  脖子被油燙到的那塊火辣辣的，我用濕毛巾捂了一下，它還是紅，燙出了個像雲朵又像梅花的印子，我想起了梅花烙，可惜我永遠也做不成白吟霜，我是趙子皓，承著那個死掉男嬰名字的趙子皓。

  我愣愣的看著那個碗上的小缺口。

  「怎麼樣？都不能說喔？說兩句就關在廁所不吃飯了嗎？不吃最好，我以後就可以少煮一碗飯。」

  媽的吼聲驚醒了我，我完全想不起來剛才在想什麼，在踏出廁所關上燈那一剎，愣頭青的臉突然在我腦海閃過。

  我雖不是白吟霜，但我身邊一樣有嬌身慣養不解世事的愣頭青。

  我想起愣頭青總是一臉熱情的樣子，突然覺得有點不忍，可是，我又已經沒有別的辦法可以想了。

  愣頭青，何書韓，對不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