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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牧了个川      更新:2019-02-28 12:45      字数:2894
  和女儿通过话后,盛中华稍感安心,看了看正满眼期待地望着自己的尚咏海,说:“首先,我要感谢你对我的信任,单凭这一点我也要尽快把事情查个水落石出。但是,我希望你别再对我有任何隐瞒。你要明白,只有把真相说出来,我才有可能帮你。”

  尚咏海的嘴角抽搐几下,终究没有开口,仍眼巴巴地看着对面的人。

  “刚才我从侧面了解了一下情况,有一个关键性的问题要问你,希望你认真回答。”盛中华略作停顿,说,“你指名道姓地说是罗寒松陷害你,可有证据?”

  尚咏海茫然地摇了摇头。

  “既然没有证据,又怎么叫别人相信你说的是真的,而不是恶意诬陷呢?”

  “我没有诬陷他,我说的都是真的,请您一定要相信我!”他着了急,白皙的脸瞬间涨红。

  “你也是开过庭受过审的,如果公检法没有确凿的证据就判你,你能信服接受吗?就算我凭直觉相信了你,那我又该如何让别人也相信你呢?”

  “他、他、他……”他懊丧地叹息一声,深深地低了头。

  盛中华看着对面的年轻人,知道他正在做激烈的思想斗争。

  “咱们毕竟是初次接触,彼此都不够了解。我看不如这样,你先回去 再考虑考虑,什么时候想通了就来找我,我这办公室的门随时为你敞开着。不过有一点你必须要答应我:在这件事没有彻底查清之前,你得踏下心参加劳动改造,再不能有今天这种过激的行为。这一点能做到吗?”

  他重重地点点头,说:“盛教,请一定要帮我!”

  他委屈的讨好的,甚至是卑贱的神色让盛中华感到难过。服刑人员的身份,再加上个别干警的工作态度强硬,特别容易让他们产生自卑心理。盛中华从未低看过他们,哪怕是那些怙恶不悛的反改造分子。因为他觉得他们表现得越是凶猛蛮横,越说明他们的内心弱小无助。他们是弱势群体,失去的自由所包含的东西太多,并非普通人理解的不能回家那样简单。

  孔令运满头白发,身材较胖,喊声报告后,很规矩地站在了对面。

  自我介绍后,盛中华说:“今天找你主要想了解一下尚咏海私藏现金的事。他现在压力很大,情绪波动,已经影响到了正常改造。我刚来,对谁都不了解,所以叫你来多方面调查一下。请你帮帮我,也帮帮他。”

  “盛教,我不知道那五百块钱是谁的,但可以肯定绝对不是尚咏海的。”他声音不高,语气果断,神情淡定。

  “哦?”盛中华眉头一皱,静待下文。

  “首先,每名新入监的服刑人员都会在入监队接受为期两个月的入监教育。现金属于一级违禁品,私藏倒换使用者会视情节轻重给予扣分严管记过禁闭等处分。尚咏海对此一清二楚,怎么可能冒险去碰它,又怎么可能随随便便地压在褥子下面呢?其次,现金要在狱内外流通,必须要借助干警、职工或客户的力量,否则,既拿不进来,也花不出去,和一张废纸没多大区别。而这样的人脉关系又岂是一个新入监的服刑人员能建立起来的?最后一点也非常耐人寻味。搜号前一天刚好统一晒了被褥,尚咏海铺上并没有发现现金,这说明那五百块钱应当是前一天晚上或当天早上放上去的。搜监查号属保密性工作,一般的服刑人员根本不可能提前知道。假定是有人陷害尚咏海,那这个人一定和干警接触密切,进出办公室频繁,有机会探听到搜号的准确消息。而尚咏海指定的陷害人罗寒松恰好具备上述条件。当然,在尚咏海拿不出证据之前,我们并不能确定陷害者的身份,只可以作为一种假设。”他没有丝毫卖弄的表现,只是以知情者的身份做客观分析。见盛中华频频点头,继续说,“尚咏海这次擅闯干警会场,我不知道您会不会和大多数干警一样把他当作反改造分子,就此,我想提个建议。打个比方吧。对于那些到政府大院上访的民众,最忌一概而论地视作无理取闹的刁民,而是应该就他们反映的问题自省反思:是不是我们的政策触动了民众的权益?是不是我们的基层执政者在行使权力的过程中有所扭曲或失误?我相信那句老话——物不平则鸣。”

  孔令运不凡的谈吐,以及囚服囚帽都裹不住的强大气场,令盛中华印象深刻。待他出了办公室立刻调出档案,发现他捕前竟是佑都县的县委书记,因为贪污受贿被判有期徒刑十五年。看年龄才四十七岁,头发却已全白,可见是人生的大起大落大喜大悲的打击过于沉重了,不禁咋舌感慨。

  和孔令运相比,罗寒松的长相言谈都很大众化,属于接地气的那种人,和他接触没有压力,让人处于一种自然的状态。他唯一明显异于常人的,是右腿有些跛,走路时身体左右摇摆的幅度偏大。盛中华开门见山地说起尚咏海告他陷害于人的事,他只是淡淡地说了两句“人正不怕影子歪”、“没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为自己辩解。盛中华调出了他的档案。原来,他捕前做生意,被人骗得血本无归,走投无路之下去偷药店,被判了有期徒刑十三年。

  和三个人的谈话并没有让他理出些头绪,反倒觉得更加扑朔迷离,分不清谁是谁非。他拉开抽屉找张纸,在上面写下两列人员:尚咏海和孔令运是一列,罗寒松和景飞龙是一列。因了同事的关系,他偏信景飞龙所支持的罗寒松。可是,尚咏海给他的第一印象还不错,而且,孔令运刚才那番话又是那么中肯,让他没有怀疑否定的理由。但事实是:罗尚二人必定有一个在撒谎,而他们的支持者是被其蒙蔽造成判断失误,还是本为同党,有着不可告人的隐情呢?他的大脑乱了。

  下班前,他对办公室的物品做了一番清理,准备把一些私人物品——他不想用“遗物”这个词,哪怕是在潜意识中——交给陈家人。拉开中间的抽屉,最先看到的是陈文轩和漂亮的混血儿的合影,两张稚嫩的笑脸花儿一样在相框中绽放,让他心头一酸,忙塞进了纸箱里。拿走相框,露出了压在下面的一封信。

  信很薄,没有封口,贴着邮票,收信人的地址姓名也已写好。里边会不会有什么和老陈相关的线索呢?他心中一动,立刻感到紧张,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像面对的是极其脆弱重要的历史文献似的,谨小慎微地取出了信瓤。

  信只有薄薄一张,字写得又大又稀,仅三四行。与其说是封信,倒不如说是张便条更为妥帖。看署名是罗寒松,想必是他待发的信吧。刚刚的紧张兴奋瞬间转化为失落,而转念一想,又觉释然。毕竟,他更希望夺去陈拥军生命的只是场普通的交通事故,而非耸人听闻的蓄意谋杀。

  他把信装好,随手丢在了桌上,把上班时带来的大礼包放在了纸箱的最上面,犹豫片刻,拨通了陈家的电话。

  “喂,哪位?”

  “是我。”盛中华听出了陈青洋的声音。“啊,是这样,那天在殡仪馆小轩轩不是把给爷爷的生日礼包给了我吗,我想一会儿把它给你们送过去。”

  “哦,不用了,盛叔。我爸不是铁杆儿‘红迷’吗?那礼包里是最新珍藏版《红楼梦》,是轩轩用自己攒的零花钱买的。我爸不在了,您看着处理吧,免得拿回来让孩子看见又该问这问那了。对了,他要问起礼包的事,您就骗他说已经给我爸了。”

  他黯然点点头,又拿出礼包,抱起纸箱,出了办公室。

  此时,他的儿子正饿得肚子叫,在小屋里转了一圈,没找到什么可吃的东西,倒从床头一条破牛仔裤兜里翻出一百多块钱,揣身上离了修车厂。

  盛开本来打算找个地方填饱肚子的,看到迎面走来的老太太,不由地想起母亲,犹豫一阵,进超市买了两袋曲奇饼干和一瓶可乐,边吃边挤上了回家的公交车。开过几站后,对父亲的恐惧战胜了对母亲的牵挂,便下车,进了一家饭店。

  这时,他的父亲已站在陈家门外,按响了门铃。

  开门的是那个洋媳妇贝蒂,盛中华一愣,扬扬怀中抱的纸箱,笑递过去。

  贝蒂突然色变,尖声叫着掉头跑回了屋里。

  盛中华头皮一麻,扭身回过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