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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牧了个川      更新:2019-02-28 12:44      字数:3580
  那是个空旷破败的修车厂,水泥地面黑乎乎的,新旧油渍相互交叉叠压,空气中飘荡着很冲的油污味。最里边一溜五间简易小屋,盛开跟在任江河身后进了其中一间。

  “大河,你就住这儿?”盛开打量着一张单人床和几把吉它便塞满的小屋,不敢相信这是一位资产十几亿美元的美藉华商的二公子的寓所。

  “没睡大马路就不错了。”任江河把头盔扔到床上,甩甩头发,轻描淡写地说,“老爹破产了。”

  “哇塞!十好几亿美元的大公司说破就破了?你没开玩笑吧?就算破了应该还得剩个千儿八百万的吧?”

  “商场如战场,瞬息万变,谁也不敢保证下一个跳楼的不是自己!”任江河不屑地扬扬眉,一屁股坐在了床上。

  “亲姥姥的,太刺激了!哎,我要是你就赶在头破产那天晚上把十几个亿全从银行支出来,一张张,一堆堆地点火玩。靠!吃完饭还用什么餐巾纸?拉完屎还用什么卫生纸?都他姥姥地用百元大票!”说得兴起,他盘腿坐到任江河身边,顶他一肘子,说,“最刺激地是找一个最繁华人最多的地方,坐在楼顶上,边骂着‘钱狗日的’,边一把把往下扔,看着脚底下蚂蚁般的人们疯抢。嘿,你想一下,那场面该有多刺激多过瘾!”

  任江河扔给他一支烟,淡淡一笑,说:“有创意,祝你赶在临死前有机会干那么一把!”

  “姥姥的,老子要有那么多钱就是叫它长了毛儿也舍不得扔!”盛开吐了口烟,情绪陡转直下,暗自嘀咕,“怎么这么点儿背?突然撞上了亿万富翁家的二公子,还以为三万块钱有着落了,谁知道是狗叼尿泡一场空呢!”沮丧之下抓起墙边靠着的一把龙头吉它,随手拨拉几下,发出一阵细微的噪音。“怎么这么小音量?”

  “电的,不插电不响。哎,刚才为什么被人追?”

  “没事儿,一场误会而已。”冷不丁想起母亲,忙掏出手机往家里打电话,连拨三次都占线。“大河,替我回趟家吧。见到我妈就说我挺好,这几天有点事儿,等忙完了就回去。”

  “你家还在咱们以前住的那个小区吗?”

  “嗯。都走十多年了,周围拆拆盖盖的变化可不小,你还能找着吗?”

  “老美在地球那半拉都叫哥们儿找到了,找你家那还叫个事儿?”

  盛开目送他出屋,仰脸四仰八叉地倒在床上,想着该怎么还那三万块钱,早忘了妹妹。

  盛夏连说几声对不起,扶起模特,捡回头颅安上去,边整理揉皱的“蓝色的甜蜜”,边悄悄擦着奔流不止的泪水。

  “那人是你哥?”

  她轻轻应了一声,音量低得连自己都听不清。回想刚才的一幕,觉得自己维护了三年的美好形象像面落地的镜子般摔得粉碎。他知道了自己难听的乳名,知道了自己的哥哥是个流氓,更有理由不喜欢她了。她不敢抬头看他,戳在那里百无聊赖地摆弄着“蓝色的甜蜜”。形象再好有什么用呢?他就要成为别人的丈夫了。他又是怎么爱上了突然冒出来的项雨儿呢?项雨儿是人是妖?该不会是对他施了魔法吧?他们初次相见的那天到底都发生了些什么?是否也有个叉竿什么的为他们传情达意,并让他们私定终身呢?可恶的月老,我和他朝夕相处了三年啊……

  手机铃响。

  她如获大赦,借机躲到格子间接听。

  “小二,我是爸。”

  “爸。”她强抑悲伤,尽量保持语调的平稳。

  “赶快回家一直,你妈可能出事儿了!”

  “我妈怎么了?”父亲的话顿时吓走了她的悲伤,心紧紧地揪了起来,急切地问,“爸,你说清楚点儿,我妈到底怎么了?”

  “我也不清楚,刚才你妈打电话过来,一句整话儿都没说完就不出音儿了,我估计没准是心脏病又犯了。我现在抽不开身,刚才已经打了120,你请个假,快回去看看!”

  她吓坏了,嘤嘤地哭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小二,别哭。你妈那边的电话没挂,我的手机也没关,一直听着家里的动静,现在用的是办公室的电话。你别慌,赶紧打车回家,有什么情况及时打电话通知我。”

  挂断电话,她感觉双腿无力,根本站不起来,索性趴在桌上抽泣。

  “盛夏。”

  那是一声轻柔的呼唤,却震颤了她的世界。她慢慢地抬起头,想要看清那个震颤她世界的人。而泪水正如泉水般涌出,把近在咫尺的男人变作一团模糊的黑影。

  “发生什么事了?能告诉我吗?”

  伴随着那个温柔的声音,一只手搭在了她的肩上。

  她的身子轻轻一颤,忍不住哭泣出声。

  “我家出事了……我爸让我回去……”

  “我开车送你。”

  作为他的助理,已说不清第多少次坐进他那辆黑色奥迪中。以前,她总会坐在车里浮想联翩:哪天才能以女主人的身份坐在这里?那又会是什么样的感受?一路上他又会说些什么?上下车时他一定会抢着为我开门的。那时候,我就可以名正言顺明目张胆地从后视镜中看他迷人的脸了。如此种种幻想曾带给她无尽的甜蜜快乐。而现在,她蜷缩在座位一角,紧拥双肩,把头扭向窗外,无声地流着泪,再不会像从前那样装作无意地一次次从后视镜中偷看他。他开车时和投入创作的样子同样专注,令她极其着迷。她就喜欢那种认真严谨的男人,让她很有安全感。然而,正是这个让她倍感靠谱的男人抛弃了她,毫无知觉又那么深那么重地伤害了她。下个月,他就要成为别人的丈夫,她将永远都不可能以女主人的身份坐在这里了。她捂上嘴,悄悄擦着流个不停的泪水,开始后悔让他送自己。她甚至希望,从他亲口说出要结婚的消息的那一刻起,今生就再不相见。因为她真的不知道今后该如何面对他,也害怕自己承受不住他的每次现身时带给内心的强撼冲击。

  哦,老天,他会毁了我的!

  客厅中的一片狼藉让她暂时从情伤中解脱,大声叫着找遍了房间也没发现母亲。座机的话筒落在地上,她奔过去,抓在手中,隐约听到有人说话,忙连大声喂了几声。

  “小二,我一直听着电话呢。刚才好像是急救中心的人把你妈抬走了。你快和他们联系一下,问问情况,尽快给我回话。我这边正忙着,先挂了。”

  父亲的声音让她郁积心中的悲伤委屈找到了渲泄口,本想痛痛快快哭诉一番的,父亲却匆匆挂了电话。母亲已被救走,紧绷的身心顿时放松,瘫坐在地,趴在放电话的小木几上低声抽泣。

  “盛夏,别哭了。告诉我到底怎么回事,家里怎么乱成这样?”

  她心烦意乱,哭得更加伤心。

  “别哭了,哭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他的手搭在她肩上,用力捏了两下。“告诉我发生了什么,咱们一起想办法。”

  “别碰我!”她大叫一声,猛地甩掉了他的手,定定地看着他,泪落如雨。

  他吃了一惊,后退两步看着突然爆发的她。

  “你还有心思关心我吗?”她清楚地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却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冷笑一声,讥讽道,“你马上就要作新郎了!”

  他突然挨了一鞭子似的,打个激灵,身体因疼痛而收缩,避开她的目光,低声说:“这天还是来了,这是我最担心最不想看到的……盛夏,其实你对我的心思我早就出来了,只是怕伤害你,一直不敢拒绝。你那么善良,那么纯洁,可是,可是……”

  “可是我连项雨儿鞋子上的灰尘都不如!”

  “不,别这么说。不论是相貌还是才情,你一点都不比她差……”

  “别再说这些没用的安慰话了!如果我真的那么优秀,为什么相处三年都没打动你的心呢?而你和项雨儿才认识几天就已经决定闪婚了!”

  他沉默片刻凄然一笑,说:“很多时候,人们看到的美好不过是痛苦的华丽包装而已。”

  他的凄然一笑衬得眸中的忧郁更加浓重,她的心忍不住疼起来。从得知他就要结婚的那一刻起,就已不知不觉地对他生出了恨意。然而,那恨轻而易举地被他的凄然一笑所驱散,他暗藏玄机的话更给了她原谅他的理由或者说借口。毕竟,她舍不得恨他,而他又确确实实地伤害了她,所以,她必须要轻轻地小小地恨恨他,以给自己一个交待,然后,才可以继续不那么不合情理地去爱他。

  哦,原来他是迫不得已的是有难言之隐的是依然值得去爱的呀!

  “能告诉我被包装的痛苦是什么吗?”

  “有些事还是不知道的好。”他摇摇头,振奋情绪,说,“盛夏,你是个优秀的女孩,会有比我还优秀的男人爱上你的……我,我,我不知道该安慰你,但真心希望你能幸福。”

  “你真这样想吗?”

  他缓缓地坚定地点点头。

  她坐直身子,双手放在紧并的膝头,以跪的姿势仰脸看着高高在上的他——她的神,她的主,她唯一能将她从痛苦中度脱,送入幸福天国的佛。他唇上颏下的胡子刚刚刮过,一个个紧密排列的小圆点涂出两片乌青,让她产生想要抚摸亲吻的冲动。此刻,她是那般卑贱渺小,昔日的自尊矜持隐忍统统抛到九霄云外,彻彻底底地向他缴械臣服了。她觉得自己变成了柔弱纯真的小女孩,可以毫无顾忌地说出内心的真实渴望。于是,她就像个向大人讨巧克力吃的小女孩一样,满怀欣喜地向她的神她的主她的佛喃喃乞求道:“仕印兄,娶了我吧,只有嫁给你我才会得到真正的幸福!”

  他再次后退,无能为力地看着她,不知如何是好的尴尬痛苦让她明白了背后隐藏的拒绝。

  “你走吧。”她的身体瞬间瘫软,无力地斜倚在木几上。而那木几似乎根本无力支撑,她便一直向下坠落。她的世界一片漆黑,虔诚顶礼的佛已经弃她而去,任她堕向无底的阿鼻地狱。

  时间沉寂无声地流逝,余光中他的身影迟缓地走出了她的视线。楼道里传来渐行渐弱的脚步声,每一步都踏在她心上,越弱心痛得越厉害。

  脚步声彻底消逝。

  他走了,从此后再不会和她有什么纠缠。

  “仕印兄!”

  她后悔了,大叫一声,起身追了出去。

  “啊!”

  一个戴墨镜的男人堵在门口,吓得她尖叫一声,靠在了门框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