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肆！”景飞龙起身高声训斥，“尚咏海，还有没有组织纪律性？没看见正开会呢？滚出去！”
尚咏海并不理他，看着盛中华，说：“教导员，我冤枉啊！我没有私藏现金，是受人陷害，请您为我做主！”说完，咚咚有声地连磕了好几个响头。
盛中华慌得忙起身相搀，说：“有话起来说，这是干什么？太不像话了！”
“教导员要不还我清白，我就不起来！”他仰着脸，眼中泪光闪动，额头已经磕得紫红。
“我答应你一定把事情查清楚，但这需要时间，而且现在又开着会，你这样做是不是有点不大合适呀？你先出去，会结束后我立刻找你细谈，你看这样行吗？”
他盯着盛中华，目光犹疑不定。
“我叫盛中华，从今天开始正式担任咱十三监区的教导员。你放心，我跑不了。”
在盛中华的带动下，他很勉强地跟着笑笑，迟疑地向外走去，一脚门里一脚门内时又止步转身，看到盛中华点头后才把门内的脚拔了出去。
盛中华重新落座，说：“‘新官上任三把火’，我就把这件事当作头一把火来烧吧。哪位先给我介绍一下这件事的来龙去脉？”
“我来吧，我是他的包组干警。”景飞龙应道，“上个月搜号从他褥子下面翻出了五百元现金，他不认帐，指名点姓地说是罗寒松陷害他。在严管队关了半个月，出来后一直很老实，没想到今天又唱了这么一出。我建议对这种冥顽不化的反改造分子就该加大处罚力度，砸他禁闭，给他处分，不行就以‘扰乱监管秩序’的罪名给他加刑！”
“他说罗寒松陷害他？”
“对。可是罗寒松一向改造积极，在干警和服刑人员中的口碑都挺不错。他改造多年从未有过违规违纪行为，而且，一直担任服刑人员积委会主任，协助干警的监管工作，怎么可能干那种事？至于罗寒松为什么要陷害他，一开始不肯说，被逼急了就说罗寒松欺负他新下队的，想勒索财物，他不给，罗寒松才怀恨在心寻机陷害。可是，罗寒松入狱以来一直有人管，帐上总趴着几大千块钱。而且，他为人挺大方热心的，怎么可能勒索一个新下队的呢？对了，前些日子还托我从他帐上支钱给严进发买衣服呢。哦，严进发快走了，家里没人管。”
“他出事时陈教还在，我俩曾认真研究过。”蔡庆丰接道，“罗寒松改造多年，一向遵规守纪，表现积极，应该不会干那种事。而尚咏海入狱前是在读大学生，素质较高，且属于偶然性犯罪，入狱时间不长，表现也挺不错，若说他诬陷罗寒松也不合情理，就连他这么干的动机都找不到，况且，此前也听说他俩人闹过什么矛盾。他从严管队回来后一直挺安分的，本以为事情就这么过去了，没想到又闹腾起来。看来是我把事情想简单了。盛教，这块烫手山药就扔给你了。”
“这样吧，”盛中华深思片刻，说，“我先和尚咏海谈谈。小景，去叫他过来。”
教导员办公室。
一套办公桌椅，一台电脑，一个待客沙发，两个档案厨，让本就不大的空间显得更加逼仄。在日光灯的照射下，可以清晰地看到蒙在桌面上的一层灰尘。办公桌右边摆着几本蓝色文件夹，其中一个打开摊在桌上，里面一沓表格，表头写的是“违纪违规人员处罚表”。桌面正中是个小日历，可折叠的那种，日期上面是水墨山水，印刷质量较差，略显模糊。盛中华在七监区的办公桌上也有一本同样造型的日历，只不过他那本画的是古代仕女，当然，印刷质量并不比这本强多少。左侧桌角靠墙放着个茶杯，里边还有半杯残茶，从那舒展的宽大叶子可以看出是陈拥军一惯喝的铁观音。桌下有个铁网小篓，里边有半篓垃圾，大多是揉作一团的废纸。尽管暖气开着，盛中华还是感受到了那股驱不散的凄清之气。
“陈教出事后，他的办公室就封了起来。”蔡庆丰歉疚地笑着说，“你调得突然，还没来得及收拾，不如先借我的办公室吧。我尽快安排人把这些东西都换了。”
“不用了，蔡监区长。你也知道我和老陈的关系，我一点儿也不忌讳。我正好整理一下他的私人物品，给他家里人送回去。你也挺忙的，不用管我了，有什么事儿我再找你。”
办公室，陈拥军出事前待过的最后场所，很有可能隐藏着和那起车祸相关的线索。也许，真相就在桌下那并不起眼的垃圾篓中呢。兴奋紧张取代了物在人亡的伤感之情，他关上门，掏出手机，拨通了陆卫国的电话。
“老盛，有什么情况吗？”
“老陆，我现在就在老陈的办公室里，你们是不是应该派个人来这儿看看？破案我是外行，担心错过什么有价值的线索。”
“进监狱内部调查手续繁琐，也容易引起骚动，再说那里又不是凶杀现场，若有什么有价值的线索，即便是没有刑侦经验的人也能看出来，你多留心就是了。”
刚挂断就有电话打来，看来电显示是家里的座机。这个时间段应该只有老伴儿一个人在家，而她最了解他的脾气，从不在工作时间给他打电话。莫不是有什么急事？
“老盛，我……我……”电话那端“咣当”一声响，只剩了粗重的喘息和痛苦的呻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