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六
作者：牧了个川 更新：2019-03-04 07:48 字数：2604
市公安局办公室。
古兴邦敲门而入。
“招了吗，古队？”盛中华起身相问。
“没有。”他望向陆卫国。“他一直坚持说那天只是上街溜弯儿了。陆局，我们该怎么办？”
陆卫国拧眉深思片刻，说：“只好请柳狱长出面了。”
柳正修接到电话后，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立刻放下手头的工作，匆匆赶到了市局审讯室。全狱三四千干警，况且景飞龙职务又低，他根本不认识他。但是景飞龙对他却是极其熟悉的。
“柳狱长？”赖在审讯椅中的景飞龙触电般弹起立正，下意识地拽拽袖口，遮挡腕子上的手铐。他扫一眼随后跟进的陆卫国盛中华，目光中有了怯意，低了头。
“坐吧。”柳正修坐在了对面。“听陆局说他们在查案，你不肯配合。小景啊，希望你实话实说，咱们‘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的政策你是清楚的……”
“柳狱长，我真的没干什么违法乱纪的事儿！”景飞龙急得脸红筋暴，一副天大冤枉的无辜相。
“那就说清楚十月二十三日到底干什么了？”
“我……我……”他欲言又止，把众人扫视一圈，双拳用力砸在膝盖上，深深地扎下了头。
“说实话是你唯一的出路，遮掩欺瞒只能让你更加被动。”陆卫国轻声却语气严肃地提醒。
“好，我说。”他猛地抬起头，眉心紧锁，牙关紧咬，两颊的咀嚼肌高高隆起。“但是，柳狱长，我只能告诉您一个人，而且，您还要保证一定为我保密。”
“好，我答应你。”柳正修点点头，看了陆卫国一眼。
“都出去！”陆卫国一声令下，众人紧随其后出了审讯室。
五分钟后，柳正修推开了局长办公室的门。
“怎么样，柳狱长？”陆卫国问。
“一会儿再细说。”他看向盛中华，说，“你立刻去趟三六三医院，查证十月二十三日景飞龙是否去那儿就诊了。”
“可是，咱们狱警没这个权利，我自己去怕不好办。陆局，不如还派古队或小宋跟我跑一趟吧。”
“不行，只能你自己去。我答应景飞龙要保密的。”柳正修说，“你别担心，我和三六三的申院长很熟，现在就给他打电话，请他派人接待。另外，这涉及景飞龙的个人隐私，你也要注意保密。”
盛中华领命而去，途中暗自思忖：“看病？个人隐私？莫非景飞龙有什么羞为人知的疾病？牛皮癣？梅毒艾滋，还是别的什么绝症？可他给人的印象阳光健康，根本就不像身患绝症之人呀？”
下了车，刚进医院门口，一位戴金丝眼镜的中年女人便直迎上前，问：“您一定是盛中华同志吧？”
“对，我就是盛中华。”
“我姓翁，是院长助理。申院长安排我接待您。”
“多谢多谢！”他和她握过手后，说，“事情紧急，我就开门见山直说了。这次来主要是查一下十月二十三日，有没有一个叫景飞龙的患者来贵院就诊。”
“好，这很简单，请跟我来。”
离开医院时，他看一眼西北角那栋楼，狠狠心上了车。那是住院部，妻子就在四楼的心脏病区，他做了很大的思想斗争，才克制住去探望的冲动。
医院之行让他获得了两个重要信息。
第一，监控录像显示：景飞龙九点五十三分到达医院，十一点三十九分离开。盛中华记得他是九点零五分离开小区，十二点四十一分赶回小区，也就是说，景飞龙去医院用了四十八分钟，回小区用了六十二分钟，多出的十四分钟应该是中午下班高峰造成的时差。这几天盛中华正好往医院跑了几趟，知道医院小区和监狱基本上处在三点一线的位置：医院在北，小区居中，监狱在最南边。所以，景飞龙根本不可能出了医院去监狱作案，然后再回小区，时间上不允许。
第二，泌尿生殖科的主治医师出示了景飞龙近半年的就诊档案。他是不孕不育症患者——精子的成活率只有正常人的30%，一直采用中医疗法。十月二十三日是去医院进行二十天一次的定期检查。
坐在车中，盛中华的心情极其复杂。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特别是到了他这把年纪的人，对这句老话体会得相当深刻，所以，在得知真相的刹那对景飞龙异常同情，并且感到深深的愧疚与懊悔。然而，排除了景飞龙的作案嫌疑，他又长出了一口气，毕竟，同室操戈是他最怕看到的悲剧。同时，另一个问题再次压上心头：真凶到底是谁？又躲在哪里呢？
听完盛中华的汇报，柳正修如释重负，高高兴兴地跑去审讯室亲自为景飞龙摘手铐。
“不摘不摘，拿我景飞龙当什么人了？什么也没干说铐就铐，想摘就摘，我可是正式的监狱人民警察，为国家效力的公务员啊！”景飞龙藏起了双手。
“小景同志，”陆卫国陪笑说，“让你受委屈了，我作为这次误会的主要责任人向你道歉，对不起啊！”
“一声对不起就打发我了？我无辜受冤，承受了多大的心理压力和精神打击，不给个百八十万的精神损失费，我就向省厅领导讨个说法，问问他们该如何保障监狱干警的个人权益！”
“小景，”盛中华走上前，说，“其实最该说对不起的是我，是我的误解让你受这么大的委屈，我向你陪罪，改天请你喝酒。”
“我真不明白，”景飞龙的满腔怒火终于找到了可以肆意渲泄的对象，急赤白脸地说，“从你一到十三监区就找我的茬儿，一个人收拾我不过瘾了，又拉上一大帮人收拾我，我到底怎么得罪你了，让你处心积虑地算计我？你不是想向我陪罪吗？好，告诉我你编了什么冠冕堂皇的理由，煽动起这些人作你的帮凶的？把你的本事传授给我，好让我给那些我看不上眼的同事也用一下……”
“景飞龙！”柳正修喝断了他。“别太过分啊！这事儿和盛教没关系，他是在为我工作。陆局盛教都向你陪礼了，你的面子也挣足了，该下台阶了啊。把手伸出来！”
“柳狱长，摘可以，总得叫我知道是怎么回事儿吧？今天我媳妇生日，我大半天没露面儿，电话也没打一个，回去了再给不出个合理的解释，这不明摆着叫我们两口子吵架吗？我这小日子还过不过了？”
“小景，这件事牵涉到一件特殊的案子，别说外人，就连我们局里也只有专案组的人了解案情，出于保密的原因，我不能向你做更多的解释。而且，你今天遭遇的一切也不能向任何人说——包括你的妻子——以免走露风声，影响案件的侦破。你放心，只要这件案子一结案，我亲自办桌酒席，叫上柳狱长和盛教，告诉你真相，也感谢你的配合，好吗？”
“行了行了，”柳正修插道，“不就是没给媳妇过上生日，怕回去打架吗？一会儿我陪你回家，亲自向你媳妇解释道歉，别废话了，把手伸出来！”
开了手铐，陆卫国上前握手安慰，景飞龙头一偏，不予理睬。
“怎么？”柳正修拍拍他的肩膀，说，“我们监狱人民警察、无私高尚的特殊园丁就这点胸襟肚量吗？”
景飞龙不大情愿地依次和陆卫国古兴邦等人握手，轮到盛中华时，注视他片刻，才在柳正修含笑的目光地注视下，冷哼一声，敷衍性地握了一下。
蔡庆丰的电话打了来。
“盛教，你在哪儿？下午怎么没来上班？”
“哦，有事儿耽搁了，回头再说吧。怎么了，有事儿？”
“马上回监区吧，尚咏海自杀了！”
古兴邦敲门而入。
“招了吗，古队？”盛中华起身相问。
“没有。”他望向陆卫国。“他一直坚持说那天只是上街溜弯儿了。陆局，我们该怎么办？”
陆卫国拧眉深思片刻，说：“只好请柳狱长出面了。”
柳正修接到电话后，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立刻放下手头的工作，匆匆赶到了市局审讯室。全狱三四千干警，况且景飞龙职务又低，他根本不认识他。但是景飞龙对他却是极其熟悉的。
“柳狱长？”赖在审讯椅中的景飞龙触电般弹起立正，下意识地拽拽袖口，遮挡腕子上的手铐。他扫一眼随后跟进的陆卫国盛中华，目光中有了怯意，低了头。
“坐吧。”柳正修坐在了对面。“听陆局说他们在查案，你不肯配合。小景啊，希望你实话实说，咱们‘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的政策你是清楚的……”
“柳狱长，我真的没干什么违法乱纪的事儿！”景飞龙急得脸红筋暴，一副天大冤枉的无辜相。
“那就说清楚十月二十三日到底干什么了？”
“我……我……”他欲言又止，把众人扫视一圈，双拳用力砸在膝盖上，深深地扎下了头。
“说实话是你唯一的出路，遮掩欺瞒只能让你更加被动。”陆卫国轻声却语气严肃地提醒。
“好，我说。”他猛地抬起头，眉心紧锁，牙关紧咬，两颊的咀嚼肌高高隆起。“但是，柳狱长，我只能告诉您一个人，而且，您还要保证一定为我保密。”
“好，我答应你。”柳正修点点头，看了陆卫国一眼。
“都出去！”陆卫国一声令下，众人紧随其后出了审讯室。
五分钟后，柳正修推开了局长办公室的门。
“怎么样，柳狱长？”陆卫国问。
“一会儿再细说。”他看向盛中华，说，“你立刻去趟三六三医院，查证十月二十三日景飞龙是否去那儿就诊了。”
“可是，咱们狱警没这个权利，我自己去怕不好办。陆局，不如还派古队或小宋跟我跑一趟吧。”
“不行，只能你自己去。我答应景飞龙要保密的。”柳正修说，“你别担心，我和三六三的申院长很熟，现在就给他打电话，请他派人接待。另外，这涉及景飞龙的个人隐私，你也要注意保密。”
盛中华领命而去，途中暗自思忖：“看病？个人隐私？莫非景飞龙有什么羞为人知的疾病？牛皮癣？梅毒艾滋，还是别的什么绝症？可他给人的印象阳光健康，根本就不像身患绝症之人呀？”
下了车，刚进医院门口，一位戴金丝眼镜的中年女人便直迎上前，问：“您一定是盛中华同志吧？”
“对，我就是盛中华。”
“我姓翁，是院长助理。申院长安排我接待您。”
“多谢多谢！”他和她握过手后，说，“事情紧急，我就开门见山直说了。这次来主要是查一下十月二十三日，有没有一个叫景飞龙的患者来贵院就诊。”
“好，这很简单，请跟我来。”
离开医院时，他看一眼西北角那栋楼，狠狠心上了车。那是住院部，妻子就在四楼的心脏病区，他做了很大的思想斗争，才克制住去探望的冲动。
医院之行让他获得了两个重要信息。
第一，监控录像显示：景飞龙九点五十三分到达医院，十一点三十九分离开。盛中华记得他是九点零五分离开小区，十二点四十一分赶回小区，也就是说，景飞龙去医院用了四十八分钟，回小区用了六十二分钟，多出的十四分钟应该是中午下班高峰造成的时差。这几天盛中华正好往医院跑了几趟，知道医院小区和监狱基本上处在三点一线的位置：医院在北，小区居中，监狱在最南边。所以，景飞龙根本不可能出了医院去监狱作案，然后再回小区，时间上不允许。
第二，泌尿生殖科的主治医师出示了景飞龙近半年的就诊档案。他是不孕不育症患者——精子的成活率只有正常人的30%，一直采用中医疗法。十月二十三日是去医院进行二十天一次的定期检查。
坐在车中，盛中华的心情极其复杂。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特别是到了他这把年纪的人，对这句老话体会得相当深刻，所以，在得知真相的刹那对景飞龙异常同情，并且感到深深的愧疚与懊悔。然而，排除了景飞龙的作案嫌疑，他又长出了一口气，毕竟，同室操戈是他最怕看到的悲剧。同时，另一个问题再次压上心头：真凶到底是谁？又躲在哪里呢？
听完盛中华的汇报，柳正修如释重负，高高兴兴地跑去审讯室亲自为景飞龙摘手铐。
“不摘不摘，拿我景飞龙当什么人了？什么也没干说铐就铐，想摘就摘，我可是正式的监狱人民警察，为国家效力的公务员啊！”景飞龙藏起了双手。
“小景同志，”陆卫国陪笑说，“让你受委屈了，我作为这次误会的主要责任人向你道歉，对不起啊！”
“一声对不起就打发我了？我无辜受冤，承受了多大的心理压力和精神打击，不给个百八十万的精神损失费，我就向省厅领导讨个说法，问问他们该如何保障监狱干警的个人权益！”
“小景，”盛中华走上前，说，“其实最该说对不起的是我，是我的误解让你受这么大的委屈，我向你陪罪，改天请你喝酒。”
“我真不明白，”景飞龙的满腔怒火终于找到了可以肆意渲泄的对象，急赤白脸地说，“从你一到十三监区就找我的茬儿，一个人收拾我不过瘾了，又拉上一大帮人收拾我，我到底怎么得罪你了，让你处心积虑地算计我？你不是想向我陪罪吗？好，告诉我你编了什么冠冕堂皇的理由，煽动起这些人作你的帮凶的？把你的本事传授给我，好让我给那些我看不上眼的同事也用一下……”
“景飞龙！”柳正修喝断了他。“别太过分啊！这事儿和盛教没关系，他是在为我工作。陆局盛教都向你陪礼了，你的面子也挣足了，该下台阶了啊。把手伸出来！”
“柳狱长，摘可以，总得叫我知道是怎么回事儿吧？今天我媳妇生日，我大半天没露面儿，电话也没打一个，回去了再给不出个合理的解释，这不明摆着叫我们两口子吵架吗？我这小日子还过不过了？”
“小景，这件事牵涉到一件特殊的案子，别说外人，就连我们局里也只有专案组的人了解案情，出于保密的原因，我不能向你做更多的解释。而且，你今天遭遇的一切也不能向任何人说——包括你的妻子——以免走露风声，影响案件的侦破。你放心，只要这件案子一结案，我亲自办桌酒席，叫上柳狱长和盛教，告诉你真相，也感谢你的配合，好吗？”
“行了行了，”柳正修插道，“不就是没给媳妇过上生日，怕回去打架吗？一会儿我陪你回家，亲自向你媳妇解释道歉，别废话了，把手伸出来！”
开了手铐，陆卫国上前握手安慰，景飞龙头一偏，不予理睬。
“怎么？”柳正修拍拍他的肩膀，说，“我们监狱人民警察、无私高尚的特殊园丁就这点胸襟肚量吗？”
景飞龙不大情愿地依次和陆卫国古兴邦等人握手，轮到盛中华时，注视他片刻，才在柳正修含笑的目光地注视下，冷哼一声，敷衍性地握了一下。
蔡庆丰的电话打了来。
“盛教，你在哪儿？下午怎么没来上班？”
“哦，有事儿耽搁了，回头再说吧。怎么了，有事儿？”
“马上回监区吧，尚咏海自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