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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
作者:牧了个川      更新:2019-03-04 21:40      字数:3640
  在病房中看到孙仕印,盛夏一阵心悸,只匆匆对视一眼,便挪开了目光。可是,余光中的他分明是那么清晰。

  “他怎么在这儿?是不放心我,以探望母亲的名义来看我吗……哦,老天,母亲命悬一线,我居然还有心思想这些?我真该死!老天爷,惩罚我吧,让我替母亲去死……”

  “大夫说了,大姨连犯两次病,心脏已极其脆弱,绝不能再受任何大的刺激。而且,最好尽快实施手术。”关逸顿了一下,说,“首期治疗费要二十万,钱到位后医院就安排手术。”

  “二十万?二十万……”她望着昏迷的母亲,泪水流得更急。

  “夏姐,钱不是问题。”莫月露安慰说,“现在最重要的是尽快找到大开,别再让伯母受刺激。”

  “对,盛夏,”孙仕印接道,“别担心钱,有这么多朋友,大家一起想办法。我手头就有十几万,回头拿给你。”

  泪水模糊了视线,也模糊了余光中他的身影,她伏在床边轻声抽泣。从《星光万丈》一出来,她就急切地想见到他,想把项雨儿的险恶用心告诉他。期待他恍然大悟,打消结婚的念头,同时发现自己才是他最值得爱的女人……

  不不不,怎么又想这些事?上苍惩罚我吧,惩罚我吧……

  “对了,姐,这位孙先生说找你有事儿,一直等你呢。”关逸轻推她一下,提醒她。

  她努力控制住情绪,抬头面向他,目光低垂,接过莫月露递来的纸巾擦泪。

  “盛夏,雨儿一直到现在还没回来,打电话又关机。给《星光万丈》打,曾维雄说她已经走了。你们没在一起吗?她去哪儿了?”

  他关切的语气让她又是嫉妒又是气愤,面无表情地说:“曾维雄要和她单独谈,我就提前走了。她什么时候走的,又去了哪儿,我不知道。”没人听见在心里她痛心疾首地喊叫着,“你这傻瓜,快醒醒吧,那个女人是有毒的罂粟花是蛊惑你的妖,爱不得……”

  “这可怎么办呢?她会去哪儿?又为什么关机?不会出什么事吧?本来说好从《星光万丈》回来后就一起拍婚纱照的,影楼都订好了……”

  “别说了!”盛夏倏地站了起来,直视他指责道,“这是什么时候?我又是什么心情?你居然一点都不顾及别人的感受,只关注自己的痛痒,这样做是不是太自私太残忍太过分了……”

  关逸愕然:表姐一向温柔和善,怎么会突然动怒?

  莫月露刚才在修车厂听出些端倪,却也不了解二人之间的详情。

  任江河是唯一的知情者,慢条斯礼阴阳怪气地说:“这不是公园,是病房,医院的病房,病人养病的病房。”

  盛夏心中有鬼,被他说中,又是羞愧,又是气恼,又是无从发泄,再次扑在床边哭泣。

  一个印度女人的歌声响起,那是莫月露的手机铃声。

  来电显示为陌生号码,一接通便传来刺耳的噪音,她皱下眉,问道:“喂,哪位?”

  “露露,是我,能听清吗?”

  “大开?大开,真的是你吗?”她的声音陡然升高,激动得双手抓着手机,紧紧贴在耳边。“你在哪儿?”

  盛夏立刻止了哭声,抬头望向莫月露,其他人的目光也集中在她身上。

  “你大点声,我听不清!”那边的声音太过嘈杂,她听出了盛开的声音,却听不清他说什么。“你那边怎么那么乱?我听不清……”她的高音量引起另外两家陪床家属的不满,她边往外走,边再次加大音量,众人纷纷跟了出去。

  “你在哪儿?怎么就失踪了?我快急死了,你没事儿吧?没让他们逮住吧……”

  “露露,我挺好,你别担心。胃还痛吗……”

  “马上告诉我你在哪儿!”

  “喂,这么晚了嚷什么呢?”

  莫月露的喊声惊动了整个楼层的陪床家属,都跑到楼道里打探情况。护士站走出一个值班护士,严厉地训斥她。

  “露露,我现在不方便见你……”

  “别废话,快告诉我你在哪儿!”她对护士的制止不予理睬,更加歇斯底里地喊。

  “露露,你听我……”电话突然挂断。

  “喂,大开!大开!”

  莫月露一遍遍回拨那个号,通了却没人接。她哪里知道,疤瘌从盛开手中夺下手机后塞进了裤兜中,手机铃声完全淹没在喧嚣的声浪中。她当然也看不见懊恼的盛开抱起疤瘌推入怀里的女人,扔在犄角的沙发上,粗鲁地发泄。他心中压抑了太多太多的东西,需要在这种最原始的体力消耗中释放,否则,他会崩溃的。

  “是我哥吗?”盛夏也急坏了,上前抓住了莫月露的胳膊,急切地问,“他在哪儿?他怎么样?”

  “你们是几床的家属?有没有素质?打电话到外边去,整层楼的人都叫你们吵醒了。这是心脏病区,最忌大声喧哗……”

  莫月露甩掉盛夏的手,扭身向楼梯跑去。

  “你去哪儿?我哥在哪儿?”盛夏在身后大叫。

  “去酒吧找大开!”

  “哪个酒吧?”

  “不知道!”莫月露头也不回地冲下楼梯,咚咚的脚步声很久才彻底消失。

  一口气冲下楼,跑到马路边上焦急地挥着手打的。一股疾风吹来,帽子掉了,打着跟头一路滚去也顾不上拣。

  “去哪儿?”司机草草扫她一眼,发动了车。

  “宝州的所有酒吧!”

  “所有酒吧?我的个亲姥姥!妹妹,您没开玩笑吧?”司机停了车,扭头看着她,说,“野百合、紫月亮、夜来香、玫瑰仙都、不夜城、夜上海,老天爷,转个遍儿咱这一宿就别使闲儿了!”

  “你们开出租车的不是就怕闲着吗?你一宿能挣多少钱?生意最好的情况下?”

  “一般也得二三百,最好的时候四百多呢。”

  “五百!今儿晚上我包了。”她掏出手机,立刻扫码转了五百过去。

  凌晨四点多,莫月露拖着疲惫的步子从乐一夜出来,再次钻进了车中。

  “不用问,又没找着!”司机打个呵欠,使劲挤挤上下眼皮直打架的双眼,点了根烟。“妹妹,咱都转了多半宿了,即使找到了那家酒吧,没准儿你要找的朋友早就走了。”

  “给我一根。”她讨根烟,点着吸了一口,热辣的烟呛得她干咳几声,咳走了几分困意,手一挥,无力地说,“继续。”

  “我反正是有的赚,主要是为您着想。您说,这累死累活地一家家跑进跑出的,腿儿早酸了吧?我看着你那样儿就心疼,要是白忙活这一晚上,值吗?”

  “谢了,师傅,开车吧。”她闭眼靠在了座背上,固执地问,“下一家去哪儿?”

  “下一家,离得最近的,我查查。”司机在导航地图上搜了一下,说,“下一家,不夜城。系好安全带,走着!”

  她拿出手机,本想再打打试试,却发现手机

  已经没电了,失望地支住沉重的头颅。伸手拽出安全带,百无聊赖地摆弄着插头,没心思去系。没错的,那么大声的音乐,还有男男女女的说笑声,

  一定是在酒吧!啊?女人?他不是去给我买药吗?怎么会跑去酒吧找女人?难道他身边每时每刻都离不开女人吗?难道我也是那诸多女人中的一员吗?我不能怪他,他早就说了,他的心死了空了,没了爱情,只有性。他是诚实的,并没有骗我,是我不够优秀,没有足够的魅力让他爱上我。亲,我是不会放弃的,我要继续努力。茫茫人海就像此刻车外的黑夜一样浩瀚无边,我们无意间相遇了,这是缘分,可遇而不可求。从此,我找到了存在的价值,有了活下去的动力,因为,我要好好爱你,用尽此生去爱你,无怨无悔……

  车身猛地一晃,刺耳的刹车声接连响起。她睁开眼,一片炽白的光迎面打来,本能地偏头,抬胳膊挡在眼前。随即,车身受到猛烈撞击,身体从座位上弹起,撞在车顶,又落下去,接着就有了坐飞机时起飞的感觉。她一阵头晕目眩,恶心呕吐,耳边响起呼呼风声。她睁开眼,看见自己已经飞到了车外,正前方是一只超大超胖的黑色大鸟,一头撞在一个广告灯箱上,伴随着四溅的电光火花和玻璃碎片,轰然坠地,砸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拖地擦出长长一条灿烂的火尾巴。她还在飞,可她又不会飞,可她已经飞到了半空。翅膀?我的翅膀呢?她找不到自己的翅膀,僵硬地依靠惯性继续飞着。天空是那么辽阔,那么绵软,那么高远,远得永远都无法降落在她怀中。哦,天原来真是空的,空洞空白空虚空空荡荡空空如也空无一物,空得分明就在眼前,分明身在其中,却怎么也抓不住,怎么也踩不着。这就是为什么把天叫作天空的原因吗?以前,她那么喜爱天空,无论是白天的彩云蓝天,还是夜晚的明月星空,都令她心驰神往,无数次渴望投入天空的怀抱,鸟儿一样自由自在随心所欲地追风逐月。如今,美梦成真,她却感到从未有过的恐怖,无比强烈地怀念大地。刹那间,她明了,原来,大地才是人类可以依赖的母亲,而人类又总是嫌恶自己的母亲,总想要挣脱她的爱她的唠叨她的热情,去遥远的异邦闯荡。等遭到戏弄伤害的那一天,才会重新向往脚踏实地的安全感。她从没有嫌恶过自己的母亲,因为母亲在她很小的时候就永远地走了,这让她患上了被爱饥渴症。尽管早已成年,而内心仍像个小女孩般渴求着爱。在遇见他时,她听见心中有个声音在反复地喊着:“爱我吧爱我吧爱我吧爱我吧爱我吧……”她爱他,更渴望他也爱自己,把自己当掌上明珠去爱,当公主去爱,当女王去爱,去疼去宠去放纵去娇惯,那是多么美妙的人生啊!

  可她不知道,很多时候,幻想一旦变作现实,渴望中的美好往往是致命的。比如,爱情。比如,飞翔,此时此刻,没有翅膀的她正在空洞空白空虚空空荡荡空空如也空无一物的天空进行的飞翔。

  她飞到了抛物线的致高点,似乎是做了以零点几秒去计算的短暂停留,便快速地直线下坠,而且,每一秒都在加速。那速度超音速超光速,快得足以让时光倒流,让空间转换,让一切化为虚无,包括她这个高贵又脆弱的人,以及她心中美妙伟大至高无上的爱情。她明白,那是死亡的速度。在这个速度下,她恍惚看到了母亲,看到了生的尽头,看到了爱入肺腑的男人……

  腰背处突然传来的巨痛让她用尽全身的力气尖叫一声,耳中陡然一声尖鸣,随即失去了知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