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区502教室。烛光摇曳的夜晚，围成一圈的女生们的位置顺时针依次是——封月瑜「命运之轮」、温凉「隐士」、萧灵「吊人」、江晚绘「恋人」、柳夏「愚者」、宋秦「审判」。
　　   
　　温凉心里闪过一个念头。
　　她关上寝室的门，转过身靠在了门上，以保持和江晚绘的最远距离。
　　“江晚绘……你还是江晚绘吗？”
　　伏在桌上的人睁开眼睛，隐秘地笑了，“不然呢？我还能是谁？”
　　温凉声音有些抖，“你是江晚绘——或者封月瑜。”
　　江晚绘侧过脸，见她紧贴着门，感到有些好笑，“温凉，你是准备随时跑吗？我有这么可怕？”
　　“一切都没有问题，只有一件事一直让我在意。那场占卜是封月瑜发起的，她虽然说了‘不能睁眼’是完成占卜的条件，但是她自己却是睁着眼睛的，为了确保每个人都闭着眼睛，她一定会时刻注意所有人的脸。柳夏看到萧灵睁眼了，也就是说至少有两个人违反了规则，且萧灵一定是先睁眼的人，那么坐在一号位置的封月瑜为什么在萧灵睁眼的时候没有阻止她或者因为规则被破坏而受伤？”温凉咬牙，“除非——她根本就不在意有人睁眼。”
　　江晚绘神情变得冷了些，等着她继续说下去。
　　“萧灵和柳夏被彼此看到，便不会轻举妄动，剩下的三个人都没有睁眼。看上去封月瑜倒地时指着江晚绘，但每个人心里都清楚，其实一直在针对江晚绘的，恰恰就是封月瑜。如果说这场占卜的目的与江晚绘有关，甚至于就是要杀了她，那么显然这个结局是失败的，但是，”温凉的双手不受控制地颤抖，“如果目的是交换两个人的身体……如果它成功了？”
　　两人对视着，压迫感潮水一般涌向温凉，几乎令她无法发出声音。
　　“那么……就是封月瑜……杀了封月瑜，但真正死去的人——却是江晚绘。”
　　夕阳的如同烧红的铁球沉入大海，烧起的烟霞挂在天边弥散，无法避免地变暗，直到变成如墨的纯黑。
　　当最后一束刺眼的光芒从窗口消失，温凉也随之失明了一瞬。忽然带着冰冷水草气味的身体贴上她的胸口，江晚绘的双眼在黑暗中竟然泛着淡淡的银光。
　　“温凉，你知道吗？除了江晚绘，封月瑜最不喜欢的就是你了。”
　　冷，好冷，仿佛置身于湖水之中，沉到水底被漫漫冰冻。温凉失去了挣扎的意志，只能被江晚绘话中透出的浓浓怪异折磨。
　　“那个阵法的作用，你居然还真的猜对了。不错，那就是一个用来交换身体的法阵，不需要别人动手，封月瑜只要在自己的脖子上割开一个口子，再和江晚绘交换，一切就完成了。”
　　“但是现场……现场没有留下凶器，校服没有口袋，我也没有看到你扔过东西。”
　　江晚绘诡异地笑起来，握住温凉的手放在自己的脖子上，“封月瑜将手链的绳子换成了鱼线，只要解下来在脖子上这么一抹——血就会全部涌出来。而我要做的，就是捡起那条鱼线，连同铃铛一起，轻轻放在嘴里。就像这样……”
　　她舌头动了动，将什么东西顶到牙齿中间，嘴角上扬，嘴唇慢慢咧开成一个狰狞恐怖的笑容，被她咬在唇齿间的，正是那颗小小的铃铛。
　　温凉头皮发麻，闭上眼拼命扭头，“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杀人犯！放开我！”
　　江晚绘松开她，“如果我是杀人犯，那天在场的五个人中除了你，都是共犯，当然，也包括你的宋秦。”
　　温凉愣住了。
　　“机会是宝贵的，怎么能有一点差错？这个法阵的关键不在于谁会睁眼，而在于位置。”江晚绘凑近她笑了笑，“江晚绘，必须坐在封月瑜的对面，懂了吗？”
　　“你……是说……除了我，其他人都……”
　　“没错，除了你，所有人都参与其中，她们按照我的要求，将江晚绘固定在了那个位置上，除了你，所有人都是帮凶！温凉，被所有人瞒着的感觉怎么样？被宋秦瞒着的感觉怎么样？开心吗？是不是很想笑？”江晚绘突然伸手握住门把，用力拉开了门，“在门外听得清吗？不如进门吧！”
　　宋秦挺直着身体站在门口，有些僵硬地抬头看了一眼温凉，疲惫得像是遭受过酷刑。
　　江晚绘从她身边走过，侧头轻声问：“衣服还合身吗？”而后笑着走远了。
　　宋秦眼瞳陡然收缩，手脚一阵麻木。心脏疼得蜷缩，她身体晃了晃，终于向后倒在了地上。
　　“宋秦！”温凉冲上前搂住她，抱她在怀里不住地颤抖，“宋秦！宋秦！”
　　江晚绘走到楼门口时，遇上了一同回寝的柳夏和萧灵。她目不斜视地走过去，毫不在意萧灵那满藏刀锋的眼神。
　　萧灵一直看着她，直到错过六七步才冷冷地问：“你到底是江晚绘，还是秦央？”
　　江晚绘着实讶异地停了脚步，半晌回头款款一笑，“你认为我是谁，我便是谁。”
　　见萧灵无话再说，江晚绘走了。
　　柳夏跟着萧灵转身上楼，“你从哪里得到的名字？”
　　“回去我会和你们解释。”
　　两人走到门前便看到温凉吃力地扶着宋秦进门，连忙快走几步去帮忙，“温凉！宋秦怎么了？”
　　“我不知道，她忽然就晕倒了，还好你们回来了。”
　　将宋秦搬到床铺上躺好，温凉颓然地往旁边一跪，“怎么会这样……”
　　萧灵看了一眼柳夏，走到自己的座位旁坐下了，“温凉，我已经知道封月瑜是被谁杀害的了。”
　　温凉惊异地回头，“什么？”
　　“我和莫崇山潜入档案室，找到了一份所附照片被拿走的资料，是关于十五年前溺水身亡的两个学生。他们的名字一个叫慕容，一个叫秦央。江晚绘就是被这个秦央化作的水鬼附身了，才会借封月瑜摆下的阵法杀了她。”
　　柳夏问道，“你怎么知道是秦央？”
　　“那个负责调查封月瑜案子的警察还在学校里，他的钱包里放了一张慕容的照片。”萧灵从口袋里掏出小小一张黑白照片，“慕容，是男的。”

　　池塘边，方奕潼艰难地爬上岸，坐在地上喘气。他也是头脑发热才往下跳，水底黑漆漆的一片，就算真有什么也看不见。
　　他从外套口袋里翻出钱包，习惯性地打开，眼神扫到那个已经空了的夹层时，全身瞬间僵硬。
　　——慕容的照片不见了。
　　方奕潼翻身而起，转圈看着周围的树影和路障，感到一阵眩晕。
　　十五年前他眼睁睁看着所爱之人被抛进水中，十五年后他在同一个地方丢失了仅剩的一丝念想。
　　熟悉的无力感涌入四肢百骸，方奕潼跪在地上，大脑一片空白。
　　忽然一道影像闪现在眼前，与记忆中的那一幕慢慢重合。
　　那天池塘周围站满了人，他们都张了同一幅令人作呕的嘴脸，叫嚣着，发泄着，好像每多咒骂一句话，就是为自己加持一份处刑罪恶的无上荣耀。
　　只有一个人，他一言不发，推了一下鼻梁上的眼镜。
　　方奕潼撑地站起。
　　他知道许辕门是谁了。